第三十四章:暴走老邱
问:一个人的忍耐力有多少?当他气急还遇到杀害自己家人的凶手时。 问:一个年轻男人和一个中年男人打架,谁吃亏? 问:一个智力缺陷的傻子打了自己精神正常的父母,居委会大妈会站在哪一边? ** “安安啊,有话咱们跟爸爸好好说啊。你看你都多大的人了,怎么还闹小孩子脾气。” “是啊,你看你奶奶也没了,现在爸爸回来陪你还不好吗?” “听赵阿姨的话啊,有爸爸在,比什么都好。” “这孩子,不知好歹,我看保大哥你压根就不该管他。” 一场突如其来的暴力事件,光天化日下在社区门口发生,动静自然要比之前那次(保平安在廉租屋里咬了保锋)大得多。 保平安没揍两下保锋,周围就迅速聚拢起一圈看热闹的人墙,有人冲上来硬生生将他和保锋拉开了,然后他就被再次请进了社区。 居民纠纷调解室里,几个是非的大妈围坐一圈,表面为着劝和,彰显自己的‘正义本色’,实则闲得无聊,来找找搬弄是非的素材。 这下她们的午饭时间又该热闹了。 保平安都可以想象出,等会儿她们吃饭时,一个二个都把他拿出来口头鞭尸的场景。 恶臭的口水四溅在饭桌上,污染过的饭菜再被一张张停不下来的嘴吃进去。 令人作呕。 保锋似乎人缘不错,按照时间来算,他应该搬过来不超过一年,居然能让这里的大妈们都向着他说话。 或许是因为他的工作性质跟她们有一些共性吧。 而被一屋子人孤立的保平安则背靠墙站着,默默点头听着训斥,这会儿的他已经从冲动中走出,表现得乖巧又顺从,只有余光还时不时瞟向坐在桌对面的那对夫妻身上。 刚才动手时,保锋没有还手,当然不是出于父子之情,而是在外人面前他要维护这近一年来苦心经营的人设,导致脸上挂了点彩,淤青的眼角余光也一直徘徊在保平安身上,留意着保平安的动静,同时思考之后的应对之策。 女人是那种能说会道型的,和大妈们相聊甚欢,像是失散多年的姐妹,叽叽喳喳个没完。 除了常规的自夸和卖惨外,保平安从她嘴里得知自己现在应该在某家高级收容所里面,按女人的话说就是苦了谁也不能苦了孩子。本来他们不想将孩子送到收容所,但奈何保平安攻击性太强,连保锋这个做爸爸的都近不了身,只好将他送到有专业人士的地方,那边的工作人员对智障儿童也更有经验,这样对所有人都好。今天的事他们也很意外,准备一会儿回去打电话问问收容所的人,是不是保平安自己偷跑出来了。 保平安听着女人的侃侃而谈越发想笑,不过他并没有去反驳女人的话。反正在那群大妈心里,早就有了偏向,谁会因为一个刚犯事儿的傻子的反驳而去怀疑一个正常人所说的话?他说或者不说,意义不大。 大妈们随着女人的话,一次次将眼神抛过来,保平安低头抠着手,唯唯诺诺地往后移动。 “哟,这臭小子又干嘛了。”一个大咧咧的粗糙男声突然插进女人们的声音中。 保平安抬头,王警官正好从门外走进来。 许是刚才打架时,有路过的居民被吓到,索性报了警。 大妈们腾开一个座位让王警官坐下,就差抓一把瓜子给王警官了。她们觉得这就是家长里短的小事儿。保平安傻乎乎的,分不清家人和外人罢了,回头让保锋再送回‘疯人院’就行。 王警官从她们口中大致了解了情况,从椅子上站起来说,“这样,保大哥,你把孩子给我,我带回去教育教育。” 大妈们了解保平安,知道保平安除了奶奶之外,最怕的就是面前这位一直看照着他的王警官。王警官是这片地区的片警,以前保平安咬人的时候,也是王警官一收拾立马就好了,能保持好长一段时间都不再咬人。大妈们一看王警官要管,都纷纷表示赞同,还说让王警官好好吓一吓这个笨到试图弑亲的小崽子。 保锋却显得有些为难,他从板凳上站起来,语气没有刚才的气定神闲,但还是尽量保持委婉地表达自己的拒绝之意,“警察同志,你们工作也辛苦,这点小事——” 王警官笑笑,像是料到了保锋之后会说什么,抢话道:“这孩子,我从小看到大,我收拾他,特别管用,保证之后给你老老实实的,你就放心吧。” 保锋旁边的女人也站起来想阻止,王警官却没有给他们多余的拒绝的时间,直接揪住保平安耳朵,把人从调解室一路带出了社区。 * “邱大,人跟丢了。” “跟丢了?”邱鸣旸不可思议地笑了下,在指间翻转玩耍的笔掉落到纸面上,“你这次找的人不会是王虎他兄弟吧,废物基因还带遗传的?” 助理张楠恭谨地站在办公桌前,被邱鸣旸怼得不知道下一句话怎么接。 “说话啊?咋了,那玩意儿是僵尸病毒还是咋的,连你也被传染成废物了?”邱鸣旸看张楠那哑口无言的样子就来气,跟踪个人这种小事都办不好,要不是自己身边的‘老人’了,邱鸣旸简直想往前面那人脸上甩一沓文件过去。 张楠紧张得清了清嗓子,说:“我们的人跟着王虎的车,一路从平安针织跟到西街口前面一点的公用停车场,看到王虎他们的车子开进去。那停车场地方不算大,我们的人害怕跟太近会被他们发现,就停在马路对面盯梢,结果……” “结果……你们碰到和蔼可亲的交警叔叔来给你们送奖状了?”邱鸣旸气得只是想随口嘲讽一句,却没想到助理颇为尴尬地点了点头。 邱鸣旸气笑了,“人呢?人是死的吗?车停外面,随便开多少,我给你报销,你人跟上去啊!他们去的是停车场,又不是停人场。俩大活人,车不动人就得动,这是正常人都能想到的吧。他停在马路外面看什么?看停车场吗,人家停车场不缺收费大爷。不是,你哪找的人?不会是为了省钱随便从哪个坑里刚挖出来的出土货吧?屁都不懂。” 助理张楠又陷入了沉默。 “然后呢,继续说。”邱鸣旸都想跪了。 “交警走了之后,我们的人就把车开进了停车场,看到王虎的车里只有他一个人,保平安不在,估计是开罚单的时候没盯住,那会儿跑了的。而且我们的车刚开进去,王虎就警觉地发现了,然后……”助理说着又卡壳了。 “然后我们聪明的小老弟又把车开出停车场了?”邱鸣旸已经无奈了,他简直想抱住助理一头往助理脑门上撞去。 张楠硬着头皮说:“没有,他没开走。王虎似乎没有多排斥他,看他没动静后,王虎直接放下车座靠背……睡了。” 邱鸣旸终于忍不住将桌前的一沓纸张连带着钢笔一起朝助理甩去,从软皮转椅上站起来,呼出一口大气,张嘴就是快口一样顺溜的讥讽:“哟,俩人还挺讲究,分车睡。来,给这俩打电话,现在就打,就说我说的,别分开睡,一起睡。工作时间来一发车震多刺激啊,修身养性。你说是不是。油啊,套啊什么的,我全给报啊,兄弟们尽情爽,别客气。我他妈贼大方!” “……我再找点人现在过去,看看能不能找到保平安。”助理说着逃命似的转身往外走。 “回来。”邱鸣旸双手撑在办公桌上,半弓上身,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下情绪,在助理开门走出去前终于正经道:“算了,王虎那么悠闲,想必应该知道保平安暂时没有危险。等着吧,等他自己回来,别派人去找。” “邱大,”助理重新走回来,犹疑着问:“是出了什么事吗?保平安出去……没跟您打招呼吗?王虎也没跟您……” 邱鸣旸嗤笑一声。 何止是没打招呼,这小家伙还有好多事儿呢。 邱鸣旸脑子很乱,光凭保平安刻意避开店里其他人,和王虎单独开车跑出去,这能说明什么呢?或许人家只是带着王虎去进货了。但他们去的那个地方,周围最近的批发市场也要一小时车程…… 又或者像他所想的那样,保平安刻意避开所有人,去向不明,但这也只能说明保平安不信任他,不能断定—— 邱鸣旸不想再往深里想。 王虎是不是知道什么?他为什么跟着保平安瞒着自己?保平安怎么摆平王虎的?这俩人到底在干什么!? 保平安从国外回来后,行为举止确实有奇怪的地方,但都在邱鸣旸能接受的范围内。一周前,保平安抱着他说了许多关于奶奶的事,他只当保平安是因为到了奶奶忌日前后变得敏感了些。 不过一向处事周全的邱鸣旸为了打消心中疑虑,还是让助理多派了个人在针织小店外围看着保平安,他本以为只是他想多了。 结果他妈的他想少了! 保平安就像他不经意间在街上捡回家的一条流浪狗,还是一条乖巧漂亮会撒娇的流浪狗,听话懂事到让他以为流浪狗已经完全信任于他这个新主人。 但既往多年的创伤不是他一两年就能纠正并治愈的,那股对外人强烈的防备之心会伴随‘流浪狗’一生。黑暗的经历不会被阳光抹杀,只会畏惧曝晒阳光下而躲进阴暗角落里,要么永不出现,要么长成畸形的疮疤。 流脓、溃烂。 保平安需要瞒着他的事,这点倒不难猜,保平安这张白纸上,唯一的一行字,恐怕就是奶奶死了。 小家伙会围绕这个主题,展开什么样的续写呢? 邱鸣旸慢慢坐回到软皮椅上,手撑在下巴上,皱眉凝思。 如果今天保平安的行为是关于奶奶……而且王虎的车所停的地方又刚好离保平安原来住的地方那么近……而此时住在保平安原来房子里的人是上次保平安见面就咬的保锋…… 他是去找保锋的吗? “张楠。”低沉的声音在办公室响起,与刚才讥讽时的语气音调完全不同。 助理立马站正身体,听候上司指令,准备将功补过。 “你找个人,去保平安原来住的地方看看。” “是。”助理接收到任务,抬脚打算离开。 邱鸣旸又赶紧补了句,“找‘聪明’的‘人’。明白吗?” 他特意将‘聪明’和‘人’两个词在齿间细细研磨了一番,恨不得磨得是助理的脑子。 “明白。”助理一脸黑线。 “对了,顺便给一直盯着保锋的人打个电话。”邱鸣旸这边话音刚落,助理的手机就响了,助理低头一看,将手机屏幕朝向邱鸣旸。 来电人正是一直负责盯梢保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