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受害者（八）

    8.

    我中了名为“戚灼”的毒。

    柔软的舌头拂过我的嘴角，我眼神微怔，看着他略显笨拙地啄吻我的唇。灯光的映照下，他的眼睛宛如琥珀琉璃，垂着眼睫，眼眸半翕，承载了阵阵涟漪波纹——

    火热的唇舌纠缠，互相汲取着呼吸。他的手指抚摸过我的腰身，燃起一阵鸡皮疙瘩，我颤抖着更为用力地抱紧他。

    我俩就像是互相抚慰、舔舐伤口的幼兽。

    等到快呼吸不过来的时候才停下来，我眨着眼看他的眉眼，视野清晰后才发现他的眼角又添了新鲜的淤青。不用猜也知道是哪儿来的。

    我亲亲吻了下那个部位，戚灼呼吸声重了一下，接着抬眼看我，眼神软软的，我不由自主地想起几年前喂养的那只小白兔，看起来很乖很软，跟戚灼一样的白。可惜的是，没有喂养多久就死了。

    被明也弄死的。

    当时的明也拎着死掉的兔子，满脸笑意地告诉我。

    ——程尽夜，你的眼里不该只有这只死兔子。

    敛去不必要的情绪，我小声地询问戚灼：“你父亲又打你了吗？”

    戚灼摇了摇头，“不是他。”

    “那……”

    “是母亲。”戚灼扯了扯嘴角。

    “戚灼哥…”我顿了顿，“为什么不反抗？”

    邻居哥哥老是这样，我没有见过他反抗过。他好像已经习以为常了。

    “她哭了。”戚灼眯着眼睛想了下，“她应该也很难受，只是没办法。”

    我盯了他半晌，觉得有些无力，“可是暴力……就是暴力……不管是谁，不管有什么苦衷，什么理由……都不应该……”

    “没关系。”戚灼有些无奈地笑了，“我能理解的，所以怎么样都行。”

    “只要他们能好受点。”

    我骤然收紧手中的力度，“那你呢？你好受吗？”

    “被人用暴力对待——”

    “怎么可能会好受啊！”

    难以言说的酸涩感自胸口处炸裂开，这股莫名的怒火烧灼至全身上下，我不可抑制地想起那些晦暗的记忆，只能抱着戚灼无措地诉说着。

    被他人那样对待，真的很疼啊。

    不止一次想过，想过死了算了。

    可邻居哥哥却老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好像被谁伤害都可以——世界上怎么会有这种人啊——世界上像明也这样的人，才是绝大部分。

    我以为我被同化了，我以为我不在意了。

    可我还是在意，却是在意另一个人，另一个我——为什么戚灼会被自己的父母这么对待呢？我不明白。为什么被这样对待，他还会为对方开解？我更不明白。

    不明白的事情太多了。真的假的东西也太多了。我只能小心翼翼地抱着戚灼，感受着他身上的体温，听着他的呼吸声。

    我问他：“你要不以后就住我家里吧，我家反正一般都……没什么人在。”

    戚灼的神情微微一怔，接着说：“尽夜，不用的，太麻烦你了，而且……父亲他只要不喝酒就不会这样。”

    “那你母亲呢？”我其实连他母亲的模样都不知道，但先前脑补出的温婉形象荡然无存。

    “只要我不去找她。”戚灼抿了抿唇角，“可今天是她的生日，我才……”

    我现在甚至怀疑，戚灼到底是不是自己父母的孩子，因为他真的很不一样。他真的……

    真的让我感到很无奈，很不知所措。

    又放不下。

    “尽夜，你在我家门口倒下的时候，我没看到你的背包耶，手机也是……”戚灼询问道，“是弄丢了吗？”

    想到这个，我又忍不住头疼了下，“学校发生了一点事情，我……我手机坏了，就扔了。”

    “这样啊。”戚灼摸了摸我的额，“那你的头还痛不痛？”

    我摇了摇头。

    “困不困？”

    又摇了摇头。

    “那……你刚刚梦到什么了？”戚灼小心翼翼地问，“尽夜，你刚刚一直在喊救命。”

    “我……”

    “说说吧，憋在心里不好。”

    我将脑袋埋进他的怀里，闻着他衣物上的皂角味道，嘴唇隔着衣物贴上他伤口结痂的部位。

    沉默许久后，才闷闷地回应道：“好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