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桂华流瓦照空城

    他冷静数日发现看不见沈耀年就心中觉得不舒坦，仿佛人间的日子和炼狱岛上的日子是一样的，那他干嘛出来玩？

    叶枫晚想清这点，便带上今朝回奈阳了，本以为奈阳会腥风血雨，却没曾想奈阳被恢复原样，和第一次来的时候一模一样，但也会透一些痕迹，叶枫晚看到一些用过法术的痕迹，心想约莫是缺月或者是何时几来驱走那些武林中人。

    沈家大宅门前早已没有数日前的血气，叶枫晚一路过来只能看出一点痕迹，何时几才当几年判官，绝不是何时几的手法，那必定是缺月了，给那些人下暗示，让他们自行散去，虽然还记得发生的事情，但短时间也不会再聚附近，若是叶枫晚再杀几回，多添冥府怨气，怕是孟婆都来不及熬汤，冥府的下属要来寻他了。

    平常在炼狱岛上，缺月是他在冥府带来的判官，与其说是判官，不如说缺月和冥府同僚划拳输了，被派来盯着他，在岛上也是大管家，冥府有事要叶枫晚处理也是先找缺月再禀报，这来度假的一百多年里万事几乎都是缺月在处理。

    叶枫晚让今朝自己出去玩，他提着糕点远处便看见沈耀年在庭院拭剑，嘴角挂起一抹笑意，朝他喊道：“年年！”

    “谁放进来的？”沈耀年见他过来，蹙眉问仆从，仆从也不知道怎么说，活阎罗谁敢拦啊。

    “年年！我买了点心，可好吃了。”

    沈耀年把剑收回剑鞘，嫌弃道：“一身酒气。”

    “是吗？我怕熏着年年，洗过才来的。”叶枫晚一边说着，一边打开点心的包装，可是沈耀年不理他，把桌上半凉的花茶泼到他衣袖上，马上转了语调，略微委屈道，“好吧，我再去洗一次。”

    叶枫晚沐浴更衣过后，见他在塔楼里坐着，早已看到他带来的点心被放到精巧小碟上，小桌还有一壶新泡的花茶，他坐到沈耀年身旁，两人中间是小桌，眼前是奈阳城景色，全城景色尽收眼底，城中最大的宅子是沈家，其次是城南别院，他的弟弟谢耀海就住在那。

    叶枫晚给各自都倒了一杯茶，沈耀年先开口道：“爪子拿开，头发都没擦干。”

    “岁岁现在不已洗净擦干等沈大少爷宠幸呢？”叶枫晚轻笑一声，端起花茶喝了一口。

    前几天沈耀年是和何时几一起回来，此时他去别院看谢耀海了，那小子被哥哥打得还下不了床。何时几性格温柔，他说公子只是缺朋友才寻他开心，向来性格都是这样，心眼坏才没什么知己在身边。

    他们都是平常没什么朋友，沈耀年不需要朋友，身边多了一个吵闹的家伙，倒是添几分烟火气罢了。

    “年年，快吃点心，可好吃了。”沈耀年没有搭理他。

    “年年，你看那儿的小猫在打架。”沈耀年目光看向他指的方向，依旧没出声搭理他。

    “年年，那只小猫在揍小狗呢。”沈耀年依旧冷冷看着，没搭理他。

    “年年，你看今朝那丫头吃第二串冰糖葫芦了……”

    “年年……”

    年年……年年……

    叶枫晚吵了一个下午，沈耀年都没回答他几回，眼看日落西山，今朝买了一堆玩的，回来放下又跑出去玩了，在岛上待久了，差点就抹杀掉这个小女孩爱玩的天性。

    奈阳的夜里没有夜市花灯看，今朝只好到处逛逛确实没什么好玩便打道回府，她给叶枫晚说着今天打听到的，说是奈阳知府这几日都在设宴请沈公子，可是沈公子不去，知府大人吓得几天睡不着觉，还好时几去打了几句招呼，不然又得烦着沈公子呢。

    原来那日沈耀年不搭理那些人，本来他们吵完自行会散去，但叶枫晚杀掉了，朝廷也不好不管，只能唠叨沈耀年几句，之前常有这些事，沈耀年被唠烦了，那天才不搭理那些江湖中人。

    奈阳知府也不是什么坏人，和少数沈家亲戚一样，对他们姐弟也算不坏，所以得以活命至今。

    “今朝，你想看花灯吗？”

    今朝看穿他那点小心思，只好捧哏说：“想。”

    叶枫晚暗暗施法对周边百姓下了一点暗示，让之前搬出奈阳的百姓渐渐搬回来，让冷清的街道慢慢多人，短短几日街上的人流多了一半，晚上渐渐也有百姓在街上走动，又让手下的鬼过来开一些小铺卖花灯。

    哪是今朝想逛夜市看花灯，是沈耀年喜欢坐在塔楼里看奈阳，但晚上的奈阳冷清没什么好看罢了。

    一个月下来，奈阳的夜晚已经如二十年前那般繁华热闹，月满西楼，叶枫晚坐在塔楼上指着在大街玩烟火棒的今朝说：“年年你看，今朝那丫头玩这么一大把烟火棒，也不怕把自己头发烧了，傻乎乎的。”

    沈耀年给他倒了一杯酒，也看看今朝傻笑的样子，对他说：“奈阳空城，是惧我屠戮，从沈府为中心而空，沈府门前不该有人敢摆摊卖烟火。”

    “哎……”叶枫晚被拆穿却心中有点小窃喜，“是今朝想看花灯，我便让手下几只鬼来摆几天摊子。”

    不仅被当乐子看，还被用来做借口，今朝小小年纪承受了很多责任，见沈耀年不说话，叶枫晚继续说：“若年年觉得鬼不好，便换成人也行，只不过我手底下的人都不太像人。”

    “鬼也不错。”

    人世间的鬼不全在炼狱岛上，很多鬼都是有自己的目的才会留在世上，只不过做鬼会消耗灵魂，最后灵魂消失殆尽，灰飞烟灭。

    见他说这一句鬼也不错，叶枫晚马上脑补，打趣道：“岁岁是他们老大，那年年的意思是岁岁也不错了？”

    “滚。”

    从前叶枫晚也不是没有朋友，有过几个少数朋友，但刚和他成为朋友就被他捉弄玩，不知为何叶枫晚不敢捉弄沈耀年，只想看他好好活着，如果变成鬼，就能在他身边很久，但他又舍不得让沈耀年变成鬼，因为他是人间的年年，鬼会在生前的回忆之中重复活着，而且不知道何时发作，比如鬼本来在冥府里好好走着，突然会变成走在生前不知道哪条路上，打破回忆之后会有成为鬼差的资格，或者甘愿成为一道往生魂。

    作为人的回忆太难受了，如果他变成鬼会不定期在重复的回忆中活着，在生前回忆之中活着大多数鬼会很痛苦。沈如故在父亲死后到自己死前的回忆都不太好，但成为鬼之后马上就能打破回忆，很明显叶枫晚知道沈耀年做不到。

    冥界的规矩，冥王最清楚不过了。

    沈耀年倒是想起小时候和父亲逛夜市，父亲偶遇谢家小姐，双方一见钟情，迅速成亲，连他母亲都觉得问题不大，当时全家就沈耀年一个小屁孩反对，就算是谢耀海出生了，他也无法接受多了个娘和多了个弟弟，后来还是沈如故死后他才接受世上的亲人只剩谢耀海一个。

    儿时热闹繁华的奈阳，冷清许久。

    “那丫头！”叶枫晚见今朝又买了一串糖葫芦，那糖葫芦上是一颗颗鲜艳的草莓，不是寻常的山楂果，急得扔下折扇，“不知道自己一吃草莓树莓都会出疹子吗？”说着他便一个大轻功从塔楼跃去今朝身边，抢了今朝手上正要放进嘴里的冰糖草莓。

    叶枫晚敲了她额头一下，痛得今朝连忙揉揉脑门上的小包，他呵斥道：“不许吃，再买就没收你的钱袋子。”

    “公子！我就吃上面的冰糖，不吃草莓也不成吗？”

    “不成！”

    今朝想伸手去抢，叶枫晚按着她额头，任她挥着手脚也够不着，用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口一颗，把整串冰糖草莓吃光了。

    叶枫晚把空签子放在她面前笑道：“没了！死心吧！”

    今朝扁着小嘴委屈嘟哝道：“这是最后一串了，今朝想吃糖嘛……”一边说还一边摇着他的衣袖撒娇。

    “今朝，”他们二人循声看去，竟是沈耀年捧着一个小盒，在不远处走来，他把糖盒递给今朝，介绍道，“奈阳最出名的冰水珊瑚糖。”

    今朝接过糖盒连忙谢道：“谢过沈公子。”

    “那我的呢？岁岁也要吃糖！”

    “滚。”

    叶枫晚举着签子吓唬今朝道：“自己去玩！”今朝捧着珊瑚糖朝他做了个鬼脸，自己捧着糖果走开了。

    沈耀年好久没走在奈阳的夜市之中，父母死的那年，奈阳就没有夜市了。叶枫晚跟上他的脚步，手里提着一个在今朝手上抢的走马花灯，不停在他耳边吵着他给今朝买糖也不给岁岁买糖。

    “年年，你看！”只见天上挂起一抹烟花，马上冉冉升起几个绚丽灿烂的烟花，在奈阳夜空中燃起一片星河。

    他们在街头站着看烟花，今朝在街尾捧着珊瑚糖指挥着烟火商人放烟花，这小心思哪是今朝会的，肯定是缺月和满月教的，上回今朝能看见烟花，还是在岛上，缺月和满月吵架，满月为了哄缺月，买了足够把黑夜点成白天的烟花。

    当然奈阳城也没这么多货，这一小场烟花，已经是今朝在城中搜刮的全部，看来这回自家公子肯定不会嫌弃今朝先斩后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