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妖师和小鹌鹑【下】

    【六】

    除妖师行走大陆的每个角落，她的名气也越来越大，她从不在一个地方久留，到了除妖师四十二岁的时候，几乎就没有她没去过的地方了。

    除妖师的本名很少人知道，其他人只知道她经常和一个高大的成年男子形影不离。

    除妖师不再年轻，可他身边的男子依旧如二十五年前一模一样，他的容貌丝毫未改分毫。

    就这样十年十年的过去，可能这样的时间对于一些妖怪只是打个盹的功夫，对人类却是生命的一半。

    人类衰老以后，无论是体力还是精力都远远不如年轻的时候。除妖师年轻时可以一天赶上百里的路，拎着佩剑追着妖邪到处窜。

    可她年纪大了，速度也慢了。

    于是小鹌鹑便开始保护她，以前那个总往除妖师身后躲的小妖怪，也开始会来危险来临前将除妖师拦在身后保护她。

    除妖师就这样笑眯眯的看着他，等他解决完一切，便奖励得夸他一句。

    “真乖。”

    除妖师在很年轻的时候总觉得衰老死亡是一件离自己很遥远的事，第一次发现自己有了白发的那会儿还会惧怕，可年纪越大，她越能够平静的接受死亡。

    生生死死本就是一个轮回。

    她可以接受，只是她的小鹌鹑似乎接受不了。

    他在找为她续命的法子，当然是背着她在找。

    可是怎么可能，人类不同于妖怪本就拥有漫长的寿命，百年对人类开说已经是极限。

    妖怪之间续命法子也无法用到人类身上，人类实在是太脆弱了，一个弄不好，别说续命，倒是更容易短命。

    小鹌鹑不敢冒险，一点也不敢。

    小鹌鹑一族人的寿命很漫长，几乎五百岁才成年，成年以后就可以自行孕育生命。因为他们一族雌雄同体，完全不依靠任何人自己产蛋。

    而人类是没办法让妖怪怀孕的，更不要说一个人类女性和一个未成年的妖兽。那些情动之时的荤话终究不是真的。

    小鹌鹑很傻，它当真以为会怀上带有除妖师气息的蛋，可并没有。

    【七】

    除妖师六十二岁。

    依旧是一个妖怪横行的世界，在天生具有优势的妖怪面前，人类显得那么弱小，生存空间被一再挤压。

    整个大陆的人类很少有人能活过四十岁，除妖师已经算非常长寿了。

    她脸上爬满了皱纹，头发花白，她旁边的那个男子依旧一如当年。

    除妖师预感自己大限将至，于是又回到了当初遇到小鹌鹑的那个镇子上，她租了一间小院子。

    极富盛名的除妖师门口总是放着各种瓜果蔬菜，这是其他人对她无声的欢迎。

    是的，除妖师一辈子都在做一件事，就是救人除妖。也因为她的一刻不停歇的除妖，大陆上其他人类才有了喘息的机会。

    死在她剑下的妖怪多得数不清，

    她一辈子也只对一个妖怪心软过。

    “你走吧。”

    【八】

    小鹌鹑已经很久没有哭过了，不再像以前哭得抽抽噎噎，现在他还是哭，可是一点声音也没有，他直直看着除妖师，他的眼睛像一汪泉眼，咕咚咕咚的往外冒。

    然后他下头去亲吻除妖师脸上的每一条皱纹，也把他脸色的泪也蹭到除妖师脸上。

    晚上的时候，似乎他也有预感，一直守在除妖师床侧。

    人类在失去什么的时候，总会觉得心悸，妖怪也不例外，他感觉心里突然好怕好怕好怕，慌乱中他解开自己的衣服，似乎迫切想要证明什么。

    “大人，你摸摸我，摸摸我吧。大人，你不要睡，你看看我，不要睡。你以前不是很喜欢玩我这里吗，我给你玩好不好。”

    “大人？”

    除妖师以前年轻的时候全部的恶趣味都用在小鹌鹑身上，总是哄着他做出一些很羞耻的动作，哄他说一些听了就面红耳赤的荤话。

    在人前她是一名正直无私善良的除妖师，只是在人后小鹌鹑面前多少有些放飞自我。

    “大人，大人，你看，我已经湿了，你摸摸你摸摸。”

    小鹌鹑牵着她的手去探向后面的地方，在很久以前除妖师刚知道他有生殖腔的时候，除妖师兴奋得玩了挺久的…

    【九】

    现在的年迈的除妖师抽回了手，她往床铺里面挪了挪，“上来吧。”

    他乖乖的爬了除妖师的床，他的眼神从始至终都没离开过除妖师，眼睛都不敢眨，好像生怕一眨眼，除妖师就不见了。

    “大人，你再给我讲讲故事吧？好不好。”

    除妖师遇到小鹌鹑时候，除妖师十七岁，小鹌鹑也不过月余大，算年纪，他们认识四十五面，小鹌鹑已经四十五岁。

    四十五岁以人类的年纪算已经不是小孩子，可小鹌鹑五百岁才成年呢，如果换成人类的年纪，他也依旧是一个小孩子。

    除妖师到了这时候又开始愧疚，不应该让他看着她走，这对他来说太残忍了。可是她这一辈子都在被人歌颂无私伟大，最后就让她自私一次吧。

    她想在最后……看着它。

    “乖。”除妖师刚伸手，小鹌鹑便把头送到她手下。

    除妖师缓缓闭上了眼睛，最后的最后她脸上是带着笑容离开的。

    【十】

    小鹌鹑抱着她，一直感觉除妖师身体冰冷，怎么会这么冷？他尝试给她体内输入他自己的妖力。

    没用的，除妖师是百年难遇的无垢之体，所以她才能以凡人之躯，斩杀妖邪。

    因为任何妖力都无法侵蚀她。

    给她输妖力只会加倍反噬在妖怪身上，小鹌鹑被自己的妖力反噬到口吐鲜血，也还是没停止输送。

    人类原来是如此……短暂的生命吗？

    当初小鹌鹑的族人来找他，第一句话就是让他离开那个人类，他们生命稍纵即逝，脆弱得很。

    可小鹌鹑那时候才不信，他觉得他的除妖师大人和其他人类都不一样，有哪个人类会那么厉害，只用一把平平无奇的剑便叫无数妖怪都闻风丧胆。

    【十一】

    除妖师曾笑着说，小鹌鹑之所以那么黏她的原因其实因为雏鸟情节，说等他大一点了就不会这样，等他长大，等他见的人多了，他就会忘记她。

    小鹌鹑不懂，但是除妖师走后的一百年，他都没忘记她，它又开始走曾经和除妖师一起走过路。

    他明明可以飞，这样更省时省力，但是他没有。因为以前除妖师带他的时候也没有飞。

    一路上他见到了很多人，他们看到他都下意识看向他身侧，

    “那位大人……”仿佛明白了什么，开始默默双手合十，“是咯，她一定是天上下来的神仙，这会子回天上去了。”

    那个人说要又对着小鹌鹑磕头。

    他看到自己和除妖师的画像被贴在很多人类的大门上，他不明白这是何意。

    除妖师走以后，他便开始接替她之前做的事。

    一个妖怪，做着除妖的事情。

    怎么看都会怪异的。

    可他才不管。

    【十二】

    他不吃人类的食物，却还是点了一碗除妖师吃过的馄饨，摊贩上的老板不再是以前那个。他却还是感觉胸口暖暖的，怎么形容呢？

    就好像……他之前吃掉除妖师以后的感觉。

    是的，他把她吃了。

    有什么问题吗

    他本来就是以食人为生的。

    “那位……大人呢”

    她啊。一直都在他体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