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罚
付震在书房等人。 冰刀亦步亦趋地跟着付涤非,走到书房门口,付涤非前脚进去,后脚他就被电钻拦住了。 “老爷找三少有事,麻烦留步。”电钻帮忙关上门,隔绝出两个世界,仍然笑脸迎人,却看得冰刀莫名发渗。 隔壁的厨房熏出一股药味,付震站在窗前,面朝外边,支气管能明显听出啰音,看来是被这件事气得够呛。 “爸”付涤非站在后边轻声道。 “看来亚大最近很忙啊,我都叫不过来。”付震缓缓转过身,眼皮半耷,说话沙哑苍老,“火狐叛逃了。” 付涤非站在后边,显得很恭顺,“他和廖家勾结,要截货。” 安静了片刻,付震开口:“还记得你初入这条道时,我说的话吗?” 付涤非垂眸,“用最少的成本换取最大的利益。” “当天交易的货值钱还是你那把手枪值钱?” “货。” “一个人的命重要还是交易场那群兄弟的命重要?” 付涤非不吭声了。 付震坐在椅子上,表明他在付家不可逆转的威严,“我再问你,火狐为什么叛逃?” “他想插手毒品生意,占领这条运毒线。” “错,完全错了。”付震叹了口气,“你以为截次货就能占领运毒线?亚大,你想的太简单了。”他说出付涤非的代号,提醒他在这场交易中的地位。 “火狐不是要截货,也不是占领运毒线,是要彻底搅乱贩毒市场。”付震毫无起伏道,“贩毒市场不是一天建立起来的,它有相应的规则和秩序,强者占领贩毒控制权。正如付家这条运毒线,并非为了盈利所建,而是为了控制市场。” 贩毒的盈利空间很大,如廖家所说的,几年内,毒品就是黑市的未来。娄文英死后各路势力动荡,有效削弱了四大集团的力量。如果控制不住毒品市场,任其泛滥,迟早会引起不必要的注意,会让他们自食恶果。 付震就是黑市的调节剂,只是保证制毒圈生产的最低限度并且满足市场的最低需求,他明白过犹不及。 “运毒线以实力为尊,谁的实力强,谁就能控制这条线。”付震的声音有明显的粗粝感,“如果上次交接时你们的货被截了,这条线就废了。”没人会冒巨大风险,和实力孱弱到连场子都能让截的集团做交易。火狐并非为了截货,而是要断了他们这条线,坏了付家贩毒的名声,付家从而失去市场的控制权,让毒品市场重新洗牌。 付涤非猛然抬头,“可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因为我给他的满足不了他。”付震双手撑着桌子,胳膊微微发抖,“他是个疯子。” 付卓骁这种人永远不会得到满足,既然在付家得到的都是固定的,他便投奔廖家,放手一搏。他不怕被输家连累,就怕得到的不多,数那点能数的过来的钱,他要彻底搅乱黑市市场,重新规划势力。 这是付震不让他参与运毒线的原因,他的野心太大了,付家这条运毒线迟早成为他嘴里养肥的rou。 室内安静良久。 “我明白了。”付涤非颔首,“爸,对不起。” 付震撑着椅背坐下,深深闭目,“你扔下场子不管,带着兄弟踩别人精心布置的圈套,还在工厂搞出那么大的动静。”随即顿了顿,“去领20鞭吧。” “是。”付涤非毫无怨言,也不解释,迈开步往出走。 “涤非。”付震叮嘱,“冲动是愚蠢的自我暴露,不权衡就动手是最危险的任性。你迟早要控制住火狐,但要首先控制住你自己。” 付涤非回头鞠了一躬,“明白了,谢谢爸。” 说罢头也不回地出去了。 唐铭谦抻着腿坐在桌子边,在纸上写写画画。他的脑海中留存着一些模糊的片段,仔细想时却追不上记忆的尾稍。 付涤非让肖扬给他弄了架钢琴,大咧咧地摆在室内,他下午弹了一会儿,清晰地记得很多曲子的旋律,却还是想不起他是谁。 外边传来车的喇叭声,唐铭谦站到窗前,隔着前边的房子什么都看不到,只能隐约见到微弱的车灯。 他哥办完事情回来了吗? 唐铭谦随手扯下下午胡乱涂抹的纸张,团了团扔进垃圾桶,认真地等付涤非,可等了半天还没等到。 付涤非被抽了20散鞭,没吭一声,硬是挨完被冰刀半搀半扶回来,嘴唇都白了。 血迹干涸,布料已经和伤口紧紧粘在一起。肖扬拿了把剪刀才把衣服剪开,深红深紫的鞭痕交错,纵深的道子渗出血珠,弥漫出咸腥味,伤痕两边的rou都是肿起的。肖扬折腾半天才给他上了药缠上绷带,付涤非睁着眼,在此过程中无任何表情,都没怎么吸凉气。 “好了。”肖扬长出一口气,摘下医用手套,“你这算是伤筋动骨了,得多休养......” “知道了。”付涤非利索地爬起来,一点都没受伤口影响,扯下旁边衣架挂着的备用上衣就要走。 “哎我还没说完。” “下次说。”付涤非言简意赅,推门往后边走去了。 穿过前厅,小桥流水还有草圃展现在眼前,付涤非能看到二楼卧室的灯光,暖黄温馨,没看到唐铭谦的身影,也没听见钢琴声,不知道人在干什么。 付涤非嗅到后背浓重的伤药味皱眉,顿住要进去的脚步,转身站在了院子里。背向卧室那边,宅邸又恢复到冷色调,如同青色的生物蛰伏不动。 付震把他之前送给唐铭谦的话原原本本还给他。他不后悔救唐铭谦。他后悔的是之前太过与世无争,保护不了自己喜欢的人。 他从裤兜搜罗出半盒烟,拿出一根点燃,深深过肺后吐出。 唐铭谦等了半天等不到付涤非,只好披了层大衣出来找他,没想到人就站在院子里。他站在一楼的阴影中,看着外边的付涤非抽烟。 付涤非吸烟很慢,吸一口,修长的手指便捏着银色滤嘴垂落下来,如此反反复复。 “哥?”唐铭谦小心翼翼道。 付涤非蓦然回头,发现唐铭谦披着他的衣服,在后边站着。他有些欣喜,又无奈地叹了口气,“过来。” 唐铭谦这才放心地过去,发现付涤非上半身穿着白色宽衣,上边有银线织就的霞云,下半身仍着西装裤,呐呐:“我没打扰你吧?” “没有。”付涤非想离他远点,不让他闻到药味,又克制不住抓起他的手,“不是让你别出来吗?手冷不冷?” “不冷。”唐铭谦捏了下付涤非的手心,被薄茧咯住,饶有兴趣地用指腹按压那些薄茧。 付涤非把烟掐熄了,投掷在外边的垃圾桶中。唐铭谦跟过来,仔细打量付涤非,他发现他哥的脸部轮廓深邃端正,而他下午照镜子了,他和他哥一点都不像,也没他哥帅。 唐铭谦睁大眼睛认真大量付涤非脸上的一分一毫,似是科学研究那么认真,终于闻到那股很浓的药味,付涤非越躲他越往他身边凑,确定那股药味就是从付涤非身上散发出来的,狐疑道:“哥,你受伤了?” “嗯。”付涤非不躲了,挑眉,“下午去马场玩,骑马的时候摔下来了。” “啊?严重吗?”唐铭谦满脸焦急,就要去扒付涤非的后背领口,“果然看到缠着一圈圈绷带。” “不严重,骑得很爽。”付涤非故作轻松地肩膀向后耸耸,伤口拉扯时又是很痛,幸好肖扬的绷带缠的紧,不然可能会洇出血迹。 唐铭谦不高兴了,他还是个病号,他哥不在家陪他反而去骑马,最关键的是还把自己弄伤了,还这么一副欠揍的样子。 付涤非看着嘴角向下撇的小孩很兴奋,唐铭谦就该是这样子的,他捏起唐铭谦的下颌逗他,“生气了?来给哥凶一个。” 可惜唐铭谦凶不起来,他对眼前人有很深的依赖感,总是担心惹怒他自己就会没地方住,只好转移话题:“哥家的池塘有鲤鱼吗?” 付涤非松开手,笑了笑:“有啊,之前养过很多条大鲤鱼,后来被我吃了。所以现在养的都是观赏鱼。” 唐铭谦恨恨地瞪了他一眼,转身回去了。付涤非摇摇头,也跟着上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