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是不是同性恋
黄十三早上醒来,一睁眼,就看见裴浩瀚近在咫尺的脸。 黄十三躺在床上,而裴浩瀚俯在他身上,脸与脸的距离,不足一掌。黄十三甚至能感觉到裴浩瀚的呼吸,带着一点兰花药囊的香气,就温热柔软地扑在他的脸上。 裴浩瀚似是没想到黄十三会在此时醒来,四目相对的瞬间,面上一红,顿时站直了:“你别误会。” 黄十三打个呵欠坐起来,拿起藏在床里侧的手稿:“误会什么?你不是就想拿手稿吗?我藏在里面,便是想若有人拿,必然警醒。既是你拿,喏,拿去吧。” 裴浩瀚吁出一口气,面上红霞未退:“正是,我正是来拿手稿。” 黄十三望了一眼外面的天色:“你约周主编审稿的日期该是今日,可是要走了?” 裴浩瀚又吁出一口气:“是,约的巳时,这便要走了。” “哦,那你走吧,”黄十三挪到床边勾鞋,“我吃过早饭也回去了,你若有什么事,便上我家找我。” “好,好。”裴浩瀚应着,却没有动,只握着手稿下意识地敲着手掌。 黄十三已完全醒了,看裴浩瀚这个样子:“问吧,你有什么要问的,尽管问。” “你,你是不是……,”裴浩瀚咽了口唾沫,把句子给咽断了,却久久没说出后面的话来。 黄十三等不及:“是不是什么?” 裴浩瀚面露难色,似是极难开口:“我知你虽与菀娘jiejie有夫妻之名,却一直没有圆房。你又写,当中内容,尽是男子与男子。你是不是,是不是……” 虽然这次裴浩瀚还是没有把后面的话说出来,但黄十三听懂了:“……是不是同性恋?” 裴浩瀚面色大红,强撑着问:“你且答我,是也不是?” 黄十三还以为裴浩瀚要问什么,原来是这个。稍稍一想也很简单,这书香门第里出来的古板少爷,肯定是被黄十三那出其不意的一招抓鸡龙抓手吓了个够呛,黄十三连忙抚慰他受惊的心灵:“不是。” “不是?” 见裴浩瀚还有疑虑,黄十三摆手:“放心吧,我只是腐,不是弯。” “腐?弯?” “就是,我只是喜欢写男的跟男的,纯属一点拿不上台面的个人爱好,但本质是个标准的异性恋。” “这……这就好,就好。”裴浩瀚说着好,表情却并不像那么回事。 黄十三一时也理不清楚他如诗的少男情思,只提醒:“你真的不急着去见周主编吗?” “哦对,我该走了。”语罢,裴浩瀚转身,这次是真的走了。 黄十三吃过饭便回家了,裴浩瀚去地方文院驾走了马车。没有车蹭,黄十三又花了一个大钱叫的牛车。 坐在摇摇晃晃的牛车上,黄十三陡然想起,两人见得仓促,他竟忘了跟裴浩瀚说张三的事情。好在裴浩瀚审核的事情一结束,必然会第一时间支会黄十三,黄十三到时再说也不迟。 回到家,黄十三进门就问菀娘那张三可有再来,菀娘答不曾来过。 “到底拿了什么?竟不曾发现拿错了吗?” 黄十三也就是这样一提,他对世界观半通不通,该如何处理,还需裴浩瀚来商讨个主意。 黄十三左右也是没事,便一边写,一边等裴浩瀚登门。 这一等就等了数日,没等到裴浩瀚,先等来了葳蕤书轩的人。 任凭黄十三如何解释他们拿错了东西,那掌柜模样的管事只是不管,最后干脆命人抓着黄十三的手在合约上捺下手印,留下一百两白银做酬劳便扬长而去。 葳蕤书轩的人走后不久,久等的裴浩瀚终于到访。 因审核印刷事宜奔波数日的裴公子丝毫不见疲态,车帘一掀,依旧是花骨朵一样鲜嫩的白皙面孔:“已定下贩售的日子,周主编很是喜欢结尾,特意联系了相熟的书局,再加上我的走动,保管贩售之日,景国十之七八的州县都能买到。” 裴浩瀚在经商之上的天分,黄十三自然是能够看到的:“果是厉害。” 裴浩瀚又道:“写得如何?趁着这时候我去请周主编做序,他必然要同意的。” “已写了十数章回,等会儿走的时候便能让你捎上。” 菀娘奉上热茶,裴浩瀚抿了一口顺气,这才发现黄十三兴致不高:“你怎么了?” 黄十三把葳蕤书轩掌柜来过的事情说了,还将掌柜的留下的百两白银给裴浩瀚看:“那管事的拿来的合约,是独家贩售权的合约,抓着我捺了手印。寒潭书斋若依旧贩售,会不会吃官司?” 裴浩瀚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你确定他们拿走的不是的手稿吗?” “确定,他们走后,我见手稿竟一点没动,便全抱去你家了。” 裴浩瀚略略放下心来:“既拿走的不是,便无需太过忧心。但事情不能这样算了,我现在立刻叫人去报官,官府那边也知会一声,若真打起官司,也没有那么被动。” 黄十三是魂穿,原身的记忆继承得浑浑噩噩,对这个世界的设定半通不通,但钱权勾结官官相护是世所共通的:“报什么?报有人强签了我的?且不说我毫无声名,被人强抢着签书,说出去都没人信。只说那葳蕤书轩乃是三大书商之一,实力遍布各国,小小的地方官府听名字便要闭门不出,哪里敢管?” “自然不能指明了,”黄十三说的,裴浩瀚也想到了,“等官府来了人,你只说不识得来人,不曾看清签的什么,也不需得央官府早日破案,只请他们如实记录在案便是。” “也好。” 黄十三点头,裴浩瀚便让车夫带上些散碎银两去了官府,须臾带得两名衙役回来。 黄十三按裴浩瀚交代的,只说家里来了生人,强要他签了不知内容的合约云云。 两名衙役本来神色敷衍怠慢,接了裴浩瀚递上去的银钱,方堆出笑脸来:“别人说裴家公子年纪轻轻便很会处事,待人接物找不出一丁点毛病,我原还不信,如今看来……嘿嘿,裴公子尽请放心,那文书不是捺个手印便作数的,不曾走过官府登记,亦是白纸一张。” 送走了衙役,黄十三皱眉:“以葳蕤书轩的势力,补做个官府登记,恐怕并非难事。” 裴浩瀚也知道葳蕤书轩势盛:“走一步看一步吧。” “难道就没有什么办法把贩售权拿回来?我的东西,连决定如何贩售的权利都保不住,谈什么以文治国?”黄十三问出这个问题就知道要糟,他魂穿过来才对世界观半通不通,这具身体却该是知道的。 好在裴浩瀚并没有听出什么端倪,只当黄十三在发牢sao:“若是争论文章谁人所出,自然能请天道圣裁。但现在争谁人贩售,天道就管不得了。这是人自己定的规矩,便当由人定的法律来管。” 黄十三也明白这个道理,就像天下霸唱写了,腾讯十万块买断版权,其后赚得盆满钵满跟天下霸唱没一毛钱关系,天下霸唱反因为蹭热度被告侵权,赔偿110万。 资本不写书,也不立法,但它想赚钱,便有的是法子让书和法为己所用。 裴浩瀚宽慰黄十三:“你别担心,即便真打起官司来,我们也不一定输的。但你还是尽快将东西整理出来,看看他们到底拿走了什么,若闹起来,也好心里有数。” “我省得。” 裴浩瀚本来还想与黄十三分享一下订册的喜悦,闹这一出,很快便走了。 能够顺利发行,本是一桩喜事,因这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葳蕤书轩张三,却拢上一层阴云。 黄十三望着裴浩瀚离去的背影,突生感慨:“这万恶的封建社会,真是不让老百姓好活的。” 菀娘送走裴浩瀚,见黄十三神色哀愁,忙凑上来关切:“相公,怎么了?” 黄十三突然自己扇了自己两巴掌:“想出名,钱和权都得靠自己堂堂正正地去拿。抄名着就不算抄了吗?剽古诗就不算剽了吗?抄袭剽窃就该被钉在耻辱柱上万人唾骂。” “你这孩子!怎么自己打自己?莫不是魔怔了?”菀娘急切地抓住黄十三的手,不让他再打。 黄十三却又自己缓过来了:“jiejie,我饿了,能吃玉米面烙饼吗?” “能,jiejie这就去给你烙。” 菀娘进了厨房,黄十三也巴巴地跟了进去,菀娘在灶台边转悠,黄十三便在灶台前守着。 一如记忆里,小小的黄十三,守着也不过是个半大孩子的菀娘。 菀娘捧出金黄酥软的玉米饼,黄十三三口两口吃得干净,便回屋拾掇。 裴浩瀚说得对,他需翻出来到底被张三拿走了什么,若闹起来,才心下有底。黄十三在书房里该归置的归置,该整理的整理,翻翻捡捡,再三确认,最后不想确认又不得不确认,丢的是。 那张三这不拿,那不拿,好死不死,把黄十三呕心沥血的抓走了。 黄十三不死心地又翻了一圈,最后失魂落魄地瘫在椅子里:“瞎子吗?还是傻子?三大书商家的少爷,总不能是个大字不识的文盲吧?他不会真的出版,卖遍整个景国,甚至琉国和容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