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夫君绣的衣裳甚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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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日起,书亦寒白日依旧不见踪影,只在用膳与夜间休息时才会回来。 她从不问书亦寒都做了什么,只会问他何时成亲。 然而对方总是避而不谈。 而药王谷谷主与夫人似乎也不太着急,更不cao心女儿的事情。从她自昏迷之中转醒那日起,只来看过她一次,之后便如没有她这个女儿一般不闻不问。 这样的状态倒与现实世界之中她的父母对她的态度如出一辙。她反倒十分习惯。 书亦寒白日对她依旧温柔细致,虽然那张俊脸上一丝表情也无,但他对她的照顾是无微不至的,也十分包容她偶尔的脾气爆发。 只是到了晚上,他便如换了个人一般,在床榻上发了疯地折腾她。 他似乎犹爱将她的双手绑缚在一处,从她身后沉入。一面动作,一面垂首细细吻她的蝶骨,还会低声唤她的名字。 唐棠每回皆被弄得泪流不止,次次向他开口讨饶,然而对方每次都充耳不闻。她被逼急了便反抗他,反招来更狠厉的对待。 她便渐渐学乖,由着对方胡来。他倒还能照顾她一些,有时也会只安安静静地拥着她,轻柔地哄她入睡。 他到底还算是有些分寸,并未太出格,或者是别的什么原因,至少如此激烈的床事并未对唐棠肚里的东西产生什么影响。 如此过了小半月。 这日天朗气清,惠风和畅。 她今日用膳难得没有反胃,多吃了一些。而书亦寒也反常地没有出门,而是取了一册书卷坐在花窗下的书案前翻看。 唐棠见他并不出门心里疑惑,却也并未多问,自己捧着一本闲书侧卧在矮榻上翻阅。 她以手支颐,姿态慵懒,注意力却也不全在这闲书上。不多时她便有些昏昏欲睡,眼皮越发沉重,最后实在忍不住便放任意识沉入黑暗。 不知过了多久,她猛然惊醒,直起身时一条淡青色薄毯自她肩头滑落,而睡着之前捏握在手里的闲书亦不知何时被放在了旁侧的桌案上,而她睡前翻过的那页恰被细致地夹了一枚用树叶与花瓣制成的书签。 唐棠眨了眨眼,她确信她睡着之前身上并未盖着这条薄毯,并且那本闲书她不过信手随意翻翻,也不太可能细致地夹上书签。 是书亦寒? 她抬目四望,只见书亦寒仍坐在那雕花窗下,维持着先前的姿势一动不动,腰背挺得笔直如青松修竹,神色沉静而专注。 暖色的阳光透过雕花窗棂斜飞而进,部分落在他的身侧,部分投向地面,撒下一片斑驳碎金。 一枝开得正盛的梅自窗外探了进来,清风拂过,花枝摇曳,一片浅粉的花瓣晃悠悠地飘下,恰落在案前。 他抬手轻拈起那片花瓣放到鼻尖闭目轻嗅,神情柔和。似是察觉到她的目光,微微侧过脸来看她。 他墨发高束,额角与脸颊两侧落了几缕碎发,被清风带着拂过如玉面颊。暖色金光在他身侧镀了一圈淡色光晕,使得侧脸轮廓都朦胧几分,更衬得那一张脸眉眼清俊温润,如描似画,仿若谪仙。 饶是唐棠都不由看怔了一瞬。 她手指轻轻攥了一下薄毯,“你给我盖的?”她抿了下唇,轻声续道,“多谢。” 书亦寒微微拧眉,垂手放下花瓣,并不回话。 见他面色微有不悦,唐棠不由攥紧了薄毯,思忖自己又是何处惹他不快,犹豫着还要不要开口。 正当她还有犹豫,下人忽而轻叩了房门。 书亦寒让人进门。 唐棠怔愣地看着数十名侍婢鱼贯而入,各个手捧一个托盘,上头放着一套鲜红的衣裙与各类精致的首饰。珠光宝气,华贵非常。 唐棠只粗略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侧头看向书亦寒,指了指放置在托盘上的艳丽衣裙,“这是什么?” 书亦寒几步走来,吩咐侍婢将东西放下便将她们挥退,转而看向唐棠,略一顿首,“嫁衣,你试试。” “现在?”唐棠垂首看了看众多头饰,只觉麻烦,而且她许是睡得有些久了,头脑有些昏沉,便有些犯懒,窝在矮榻上没有动作。 书亦寒见她不愿动弹,眉宇之间满是不耐,不由眉心狠折,面色阴沉,几步走至她身侧,两指捏住她的下颌轻轻向上一抬,“要我帮你?” 唐棠不由有些不悦,却也懒得与他争辩,便只侧头避开,抬手拍落对方的手,推开他的身躯自己站了起来。 她捏起衣裳往自己肩头一按稍稍比了比便放了下来,并无任何试穿的意思,只懒散地道,“尺寸差不多,不用试穿。” 这一阵子书亦寒对她的问询总是避而不谈,她不知为何对方一开始对于他们的婚事还十分殷切,到了现下却有些拖延时间的意思。 其实过这般久了,她对成亲一事倒也没那么着急了,觉得慢慢来也还行。当然,若是书亦寒没发病,若是忽略孕期各种不适反应,她现在过得还算不错,只是平日有些沉闷无趣。 而且受父母影响,她对婚姻一事其实算是有些排斥的,便少了许多常人有的期待与激动,连试穿嫁衣一事都兴致缺缺。 于她而言,这嫁衣比之常服也无任何特别。 “不喜欢么?” 见她反应平淡,书亦寒隐在袖中的手指轻轻攥了攥,低声问了一句。他声音低沉而轻缓,听起来竟微微有些低落。 唐棠闻言动作一顿,忍不住抬头瞥了对方一眼。 见他长眉微微拧起,纤长睫羽轻轻颤抖,其下一双眼眸暗沉无光,薄唇抿起,莫名显出几分失落寂寥之意。 她眨了眨眼,微微有些于心不忍,便又重新捏起衣裳看了看,随口问了一句,“我若是不喜欢该怎么办?” “你与我说何处不满意,我再改改便是。”他道。 唐棠手指轻轻摩挲着柔软舒适的衣裳,闻言不由一愣,讶然道,“你来改?这是你绣的?” “……”书亦寒沉默了一下,玉色的耳尖开始泛红,轻声回道,“也不完全是我绣的……” “你……” 唐棠听他亲口承认不知心中是何滋味,只觉心口有些发烫,又疼又痒。 她不由放下衣裳走至他身侧,欲要捧起他的手察看却被他收手躲开。 唐棠抬眸状似不悦地瞪了他一眼,强硬地将他的手握到手里,捧到面前。 书亦寒拗她不过,只好任由她将自己的手握住,微微抿起唇,安安静静地垂眸看着她,眼底隐约闪着细碎星芒。 他的手骨节分明,手指纤长白皙,如上好的羊脂白玉一般,指甲修剪得圆润整齐而干净。 而翻过手背,在他手指的指腹上,可见好几处大大小小的伤口。有些明显是已过了些时日,好得差不多了只剩一抹淡淡的痕迹,而有些却像是近日才添的,伤口还留着一层痂。 他伤好得极快,想必伤口应该远不止这些。 唐棠不由伸手轻轻碰了碰他指腹上的伤口,轻声问,“还疼么?” 她曾见过书亦寒单手捏握着一只白瓷茶盏轻饮慢啜气质出尘,见过他手握长剑沉稳对敌剑光森森气势凛然,也见过他挥毫泼墨潇洒自如若行云流水。 她实在想象不出书亦寒神情专注认真地一针一线为她绣着嫁衣的模样。 所以他这大半月来每日忙得见首不见尾就是为她绣这玩意儿?而且说不定连嫁衣样式都是很早以前便设计好了的。 “不疼。”他轻摇了下头。 书亦寒见她看得仔细,手指微微动了动,似羞赧地想将手抽回去,却又捺着任由她的手指在自己的指腹上来回轻轻摩挲。 她的指尖很温暖,柔软而细腻。小指轻轻掠过他掌心时带起一阵莫名的酥痒,直痒到他的心里,像是一片柔软的羽毛在心头轻轻拂过,本便不平静的心湖也因此荡出更多的涟漪。 他喉头轻轻滚了一滚。 “你绣了多长时日?” “……”书亦寒默了一阵才开口,面上霞色更甚,“一月有余……我着实不太擅长这些东西……” 唐棠闻言动作一顿,忍不住抬眸认真地看着他。 只见他双颊绯红,连隐在发中莹白的耳尖都染了霞色,更衬得眉目清俊,面如冠玉。他的眼眸黑白分明,眼底清晰地倒映出她的身影,神色微微有些赧然但仍维持着镇定。 他真是…… 唐棠被看得心尖儿泛疼,不由移开视线,双手捏起那衣裳仔细看了看,又抬眸看着他,真诚地夸赞道,“夫君绣的衣裳甚美,我很欢喜。” 书亦寒被她这般看着,只觉面上热意更甚,不由轻咳了一声,掩饰性地道,“那你快些换上试试。” 唐棠含笑颔首,依言试穿了下他亲手绣成的衣裳。 书亦寒帮着她将衣裳穿好,又亲手为她绾发,在唐棠强烈要求之下弃了沉重繁复的凤冠转而戴上了较为简单一些的头饰。 见他还欲整些花里胡哨的玩意儿,唐棠连忙抬手制止他,站起身来在他跟前转了一圈,微微勾唇,“如何?” 逶迤曳地的胭脂色衣裙层层叠叠如花一般绽放,随着她莲步轻移,云髻上的金色凤钗来回摇晃,垂坠的晶莹滴珠相互碰撞发出一阵清脆悦耳的声响,映得女子面若桃花,肤如凝脂,顾盼生辉。 她体态婀娜,纤腰不盈一握,行动间幽香隐隐若暖风拂面。回眸一笑的瞬间仿佛霜雪消融,山河失色。 书亦寒看着不由有些失神,下意识地颔首,嘴唇几番开合似要说些什么,最终只紧紧抿了起来,面上才褪的霞色又渐渐漫了上来。 唐棠不由有些好笑,便垂首细细看了看身上的衣裳。 上身大约是对襟窄袖的设计,外罩大袖,肩披霞帔。领缘稍宽,上头细致地绣着一枝棠花,从含苞到盛放,娇艳多姿,栩栩如生,凑近一些仿佛还能嗅到棠花清淡隐约的花香。而袖口亦是同样的设计。 她又垂眼看了看图案更为精致华丽而不失典雅的裙摆,两指捏住边缘来回轻轻摇晃,转了一圈又一圈。 看得出来,书亦寒绣得十分细致认真,并且他还相当的有天赋,绝不是他自己说的在这方面不太擅长。 她很满意,心里确确实实的有些欢喜,不时抬袖翻转手腕,又提着裙摆来回转圈翻看,在镜前照了又照,搔首弄姿好一阵。 书亦寒见她如此心中自然极是欢喜,心头涌起一阵暖意,冷不防听见她问一句“我们何时成亲?”暖意不由退却,密如细雨针扎一般的刺痛伴随着寒凉之意从心头蔓延至四肢百骸,到他紧紧攥起而有些泛白的指尖。 “你愿何时成亲?” 他深吸了口气,垂眸望着她胭脂色的裙摆,哑声反问。 “这月十五如何?”她一面揽镜自照,一面轻轻抚着耳鬓的碎发,“我已阅过黄历,宜嫁娶,是为良辰吉日。” 那便是七日后了。 药王谷谷主曾言她伤好便成亲,却也未确定具体时日,如今又对她不闻不问,显然不愿插手此事,婚期由小辈自己定。 既然书亦寒这么问,那她便恰好答了。快些也好,省的夜长梦多。 书亦寒闻言,垂落身侧的手掌不由紧握成拳,紧了又松,松了又紧,如此反复。 半晌过后,他终于轻笑了下,颔首应道,“都依你。” 今日结局从他开始着手绘制她的嫁衣那刻起便已注定。 这多余的一月已是他偷来的时日,他怎敢再提要求。 唐棠闻言不由笑了下,放下铜镜,抬手摘了凤钗,将高束的发髻弄散,站起身来欲要将这一身艳红的嫁衣换下来。 她才将肩上的霞帔、外罩的大袖衫褪下随手搭在架上,垂首要解开下裙时,腰肢忽而环上一双长臂,同时身后贴上一具暖热的身躯。 书亦寒从她身后拥住她,下颌轻轻靠在她的肩颈,温热的鼻息喷洒在她敏感的耳际。 她动作一顿,僵直着身体站在原地。 书亦寒收拢圈住她的双臂,将她紧紧锢在怀里,低声唤道,“棠棠……” 朗润的音色在此时变得有些低沉而沙哑,裹挟着深重的欲色,从她的耳畔清晰地传来。 她不必侧头,都能感觉到对方看她的眼神如何炽热,灼得她面颊微微发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