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杀一个人
经济增长放缓,连带房地产市场陷入疲软,浪潮不断在往后退去,裸泳者搁浅于岸上。靠着资金快速周转而发展的万洲地产,也遇到了瓶颈,每天都有大片员工被降薪甚至被裁员离开公司。 记者蹲点拍下一个灰头土脸、满脸疲倦的男人拿着纸箱走出写字楼的照片,恰好一片乌云经过,遮住了万洲写字楼的金色狮子logo,几天后他发出了报道:这篇报道分析了万洲的投资转移和财务情况,不仅万洲,他甚至统计了整个行业公司倒闭、裁员降薪等负面消息,最终得出了结论:不仅行业巨头经营不佳,整个地产行业低迷即将敲响大衰退的明斯基时刻。 这篇报道一发,当即引起了轩然大波,一些人坐不住开始抛售跑路,地产的股价也在不断下跌。办公室中,那张印着黯淡雄狮的财经报被随意丢在桌上,李高琪看着电脑上的满屏绿色下跌,深深拧起了眉头。手机震动了几下,李高琪看是林轲打来的,不假思索按断了电话。电话虽然断了,但他很快便收到林轲的短信:哥,最近压力很大吧,好久没见你,准备了新道具跟主人约会(??ω??),理一下我嘛。 他仅仅看了一眼就划掉了,接着面向电脑屏幕思索了许久,决定重启亚洲湾港口的运输物流的旧项目,借机激活水利、道路等基建项目和酒店旅游多项产业。借母亲的名头转移资产投资到海外只是暂避风险,更重要的是给万洲找新突破口输血。 而重启港口的第一步,是联系上头的人。 那些最私密的号码都存在父亲的电脑和手机中,李高琪扫了一圈电脑没找到,又给手机充了电开机。正当他将电话簿拷贝到电脑中时,忽然发现手机中的两个没有名字的未接来电,地区归属显示的是一个偏僻的西北省份。 父亲已经去世,所有的关系都转到新任董事长身上,按理说不会有人再打这个号码了。李高琪凝视着那行数字,心底生出一股奇怪的直觉,便将电话打了回去,对面传来一个女孩稚嫩的声音。 李高琪试探着问:“不好意思,请问你之前打我的电话是有什么事吗?” “不知道……” 话音未落,电话那头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嘈杂声,一个尖锐的女声响起,“娃打错了,你是哪个啊?” “我看到手机有未接来电,怕有事就打了回来。”李高琪转过靠椅,远眺起了落地窗外高楼大厦边的外滩江景,浑浊的江水上轮船穿梭着来来往往,每时每刻都翻涌起大船掀起的白色水波。 “别误会,我就是问一下,很少有人能打到这个电话,其实我是万洲的西北区域总裁,最近不太景气,我想问几件事,您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尽管说。” 那个女人突然变得很热情,客气得近乎讨好,“总裁您好,哎呀,电话也许是我家男的打的,他是个包工程的,今天不在,有啥事您和我说。” “之前那个电话是一个年轻男人打的吗?或许你们曾经碰到过一个长得好看、文化也很高的男人?他的眼睛大大的,英语说得好,老是一副很骄傲的样子。对了,他姓李。” “不知道姓啥,是不是哈佛来着?” 一听到哈佛两个字,李高琪先是僵硬地错愕了片刻,而后脸上立即止不住地露出笑容,他又跟那个女人聊了几句,了解了一些信息。放下电话后,办公室洋溢起了他肆无忌惮的大笑声音,但他马上收起了笑容,盘算起了下一步的计划。现在不是开心的时候,李高琪知道萧邺辰也在找人。 “有趣,真是有趣,还没人敢在我眼皮子底下浑水摸鱼,该怎么办呢?”李高琪从抽屉里拿出另一台手机,打出电话说,“我想杀一个人。” 那头的男声厚重有力,夹杂着子弹上膛的咔咔声,“什么时候?” “现在。” “这么快?我得准备……” 李高琪微笑着说:“不必准备,只是个虫子,死了就死了。” - 十二月的黄土高坡,秋风一呼呼吹过温度就下降几度,风声送来了冬季。铁游说高坡上的冬天,雪下得很大,外面白茫茫的一片,几乎能封山,到时候他们俩出去打雪仗,可好玩了。 旅游村的初步方案前几天刚提交上去,李高登在桌边开始画村庄的整体地形图,一边做旅游村布置的细致规划,一边表面附和着铁游说喜欢打雪仗,平静外表下的心却很着急。在山里拖不得,他明白一旦风雪封山,就算萧邺辰真的看到这个方案,也只能等到明年雪化,他才能带人进山。 他们的房子装修进入了收尾期,通段时间风就能住进去。铁游吃过馍馍后就出去了,继续弄着庭院的装饰工程。 铁游走后不久,玲花从窑洞门口探头走进来,她见铁游的房子好看,也害羞地说想要一套图纸,等友栋回来就盖。李高登答应了她,根据之前测量的地形,稍微改了改参数,打出图纸交给了玲花。 “铁牛哥建个房子,两个月就好了,等友栋回来了,也跟铁牛哥一样快吧,真好看……”玲花嘟囔着,从兜里拿出翻盖手机,给友栋打去电话。 他们说着方言,还说得很快,李高登不大听得懂,猜测他们在为什么时候回来的事情斗嘴,吵得不可开交。 挂了电话后,玲花嘴角一撇,脸上露出失望的表情,“哥,城里是不是很忙哩?友栋说今年他要在外面挣钱,省车费不回家了,可去年也没回来。” 李高登也不知道说什么,只能硬着头皮实话实说:“不吧,过年哪还有什么项目?老板都休息过年了。” “那友栋为啥一直不回家呢?不会真在外找别人了吧,不行,我得去上海看看。” 说完,玲花就冲了出去。李高登跟着她走到隔壁,站在门口,就见她在床边竟然真的开始收拾行李箱,眼泪像断了线一般掉在床上。李高登站了一会,长长吸了一口气,将真相噼里啪啦地都告诉了她:“你去上海也没用!友栋其实已经死了,你打的电话也都是铁游假装的!” “什么?铁牛哥骗俺?”玲花放下手头的行李箱,满脸不可思议地瞪着李高登,眼中的泪水更加汹涌了,沾湿了整个红彤彤的脸庞,脸蛋登时就像泡在水下的红苹果,“不可能,友栋不可能死了!是你骗俺!” “真的!你不信就在铁游面前打,你看他的手机会不会响!” 说着这一切时,尽管她在哭,李高登却并没有觉得心有不忍,反而觉得心中一块石头落了地。谎言,迟早会被拆穿的,铁游不过是一个谎言去掩盖另一个,完全就是掩耳盗铃,迟早是瞒不住的,他这样做才是对的。 玲花拿着手机又跑出了窑洞,真的就在正在做工的铁游面前打了电话。李高登悄悄从窑洞里探出头,看着远处屋子的空地里,玲花和铁游吵了起来,玲花指着铁游的鼻子哽咽着说了一长串话,惹得鸡飞狗跳得围了好几个村里人看热闹。李高登却没听清他们到底说了什么,隔得稍微有些距离,那些话被凉风一吹都掉到山谷底下了。 过了大概十几分钟,玲花从房子那边跑回来,铁游也一路跟着她过来,李高登见他们走来,立马缩回了窑洞里。 玲花跑进门将门一锁,当时就把铁游锁在门外,接着她埋在床上大哭了起来,身子剧烈颤抖着缩成一团,铁游则在外面不停拍着门。 “开门!你听我说!” 满脸泪痕的玲花忽然抬起头喊道:“别开,他是个大骗子,俺不想再见到他!” “少爷你出来!这事是不是你说的?” 手机被她随手丢在桌上,李高登盯着手机一步都没有动,在门内对铁游说:“我把事情都说了,这件事就是该说出来,而不是瞒着,瞒着才是害人!” “你出来!我不打你,我真的有事跟你说!”铁游锲而不舍地拍着门,因为说了太多话声音变得十分嘶哑,“友栋没死,真的!你们给我开下门!不然我硬踹了!” 李高登不开门,反而悄悄拿过手机,手指颤抖着给萧邺辰打去电话。萧邺辰一下子没接,李高登正打算再打一次时,外面忽然传来另一个手机的铃声,铁游立马哑炮了,对李高登喊话:“我有事先走开一下,你劝劝玲花。” 玲花在一旁哭得撕心裂肺,顾不上李高登。而等铁游一走,李高登马上就开了门,探出头看了几圈不见铁游,便躲在柴堆后又要打电话,手上的手机震动,突然接到了回电。 李高登按下接听键,萧邺辰熟悉的声音传来,带着一丝疑惑地问:“您好,我刚在开会,请问您是?” “救我,邺辰!” 听到他的声音,李高登一时没忍住,所有的委屈顷刻随着眼泪掉落了下来,“快来救我,我在村里,你快来!我被人绑架,我爸也死了,我现在只能相信你……” “小高!”萧邺辰的语气听上去无比惊讶,同时也很惊喜,安慰着他说,“别急,你慢慢说,我一定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