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您好，我要买一个神父!

    “您好！我要买一个神父。”　黑发绿眼睛的小姑娘大声说。

    在购物者中她显得相当瞩目，那张稚嫩的脸蛋告诉其他人她顶多八九岁。这年纪的孩子出入黑魔法师们群聚的黑市简直像是羊入虎口，不被打劫全要凭魔法师们不知是否存在的良心与黑市的严格规定。

    她在唯一一个出售“神父”的摊位站住脚步，喊出自己要买神父的声音响亮又愉快，让人充分得知她的购物决心以便于对她大开高价。

    摊主确实这么做了。

    “120金币。”　他说，用脚尖踢了踢装着神父的笼子，信誓旦旦，“孩子，绝对物美价廉，这可是圣职者。”

    “他真的会像书里写的那样，充满光明神的力量，吗？”　这孩子看起来不太相信摊主的话，用怀疑的目光上下打量笼子里的人。那个人穿着一身破破烂烂的法袍，隐约能看出血渍，头发脏污得类似灰色，看不清楚他的脸。如果不是被捆住吊起来的双手，他说不定会虚弱到立刻倒在笼子底部。

    “只需要一些照料。”　摊主眼睛都不眨地向她保证，“等他好起来，光明神会重新眷顾他的信徒。”

    “您没有骗人吧？”　她仰着脸问，显然这是信任的前兆。孩子的信任来得太过轻飘，那个被装在笼子中的人微微动了一下。

    “童叟无欺。”

    他们达成了这笔令人瞠目的交易，小女孩从她的丝绸钱袋里倒出哗啦啦的金币，数出一百多枚，基本上就是全部。她相当心痛地抱怨“神父真贵”，又要求摊主再次保证他货物的品质。在对方做出可退换的承诺后，小姑娘终于决定付钱，同时多花了几个金币购买了六七件衣物。明眼人不难看出那些衣物压根属于摊主本人，那类一金币三十多件的法袍，黑色，因为买太多没来得及穿的打折商品。

    在以三四倍的价格售出商品后，难得的慈悲心以及大有收获的心满意足让摊主帮着这孩子把神父装进她的亡灵马车。她带着空空如也的钱袋与一个折旧贬值的“神父”离开，但如愿以偿，心满意足。

    目的地在几个钟头之后出现。那是座漆黑的高塔，看起来像一只大肚罐，顶层细到只能容纳一个阁楼。马车在黑塔前面停住。神父的目光从车窗看出去落在那座黑漆漆的塔身上，稍微停顿了一下。

    但小女孩没看见。她正花心思在尝试靠自己的力气把神父拖下马车上，但毫无疑问地失败了。随后两根雪白的触手从她背后的虚空之中探出来，拽住神父的衣领，迟疑了一下又挪到了他的腰上。

    这次成功了。动用真正属于自己的力量轻而易举，她把一言不发的神父拽进她的高塔，然后一路轻松地举着他来到浴室。除了中间她把他举得太高撞到了神父的脑袋让他一声不吭地晕倒了以外，几乎是完美的运输。

    把他放进浴缸时，她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昏过去了。孩子笨拙地拧开喷头放出冷水。冰冷的水柱像条鞭子似的抽到昏迷的人身上，让他闷哼一声从虚弱的昏睡中清醒。

    “……你在做什么？”　神父疲惫不堪地问。

    “我想给您洗澡。”　小姑娘为她的所有物能说话感到由衷地高兴。对她而言光凭这一点她的金币就物超所值了。而且她注意到他长着一双蓝眼睛，剔透如蓝天。

    “如果不想你的钱白花。”　他低声说，“让我自己来。”

    他伸出手拧了一下喷头，让水流变得温热，也变得柔和。那只修长苍白的手扣在转换阀的开关上，让小女孩好奇地盯着看个不停。他真虚弱，浸没在热水中时不断地咳嗽，几乎没力气清洗自己。血污和各种污物从他身体上逸散到水中，清澈的水很快浑浊了。

    她把那些写着香波之类的东西友好地递给他，看着虚弱不堪的人强打精神把它们涂抹在头发上。他试图赶她出去，但遭到了毫不犹豫的拒绝，于是退而求其次地请求拉上浴室的帘子。这回小姑娘同意了。隔着帘子，温暖的水汽和哗啦啦的水声断断续续。

    “您好了吗？”　她每隔十分钟就期待地向里面问。前三次他喘息着说没好，但第四次没有回答。小女孩直接拉开帘子，然后她看到了让她大为不解的画面。

    她的神父正赤身裸体地张开腿，手指在双腿间做着什么。鲜红的血从他两腿之间流出来，淌进已经换过几轮、变得清澈的水里，扩散成淡红的雾气。在意识到帘子被拉开的一刻，神父用最快的速度抽出手指，侧身背对她，“关上……别看！”

    他的血让孩子想起晚霞，它们飞快地扩散到天空中，涂抹艳丽的红色。

    神父苍白的肌肤像是天空，血液让他看起来变得虚弱又温暖。她的目光滑过神父的身体，然后落在他的后背上。苍白如薄纸的肌肤上布满烫伤般的烙痕。银发半遮着他微微凸起的蝴蝶骨，小女孩没想到她买了银头发的神父回家。她忍不住好奇地触摸了一下他的头发，可能一不小心也碰到了那些伤痕。对方像是再一次被滚火烙烫了似的猛烈地往前一躲，引起了一连串剧烈的咳嗽。

    这吓到了小姑娘。她飞快地缩回手，拉上帘子，把手指在衣摆上擦干。然后她假装什么都没发生似的问他要不要浴巾和衣物。

    他说要。于是她把它们叠在一起递给他。

    二十分钟后水声彻底停止，然后是一点布料摩擦的窸窣声。神父勉强把衣服套上身体，然后他发觉自己无力走出浴缸。又是雪白的触手代劳了。她把他搬运到阁楼，那里有一张柔软的床。小女孩把湿着头发的神父塞进被子里，然后正式开始自我介绍。

    “我叫艾达。”　她说，期待地看着神父，显然期望得到相同回应。

    “约书亚。”　隔了漫长得让她难受的一会儿，她才听见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