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宿命
之前宁小曲没有注意过他,当是个修为一般性情中二的外门靓仔过去了。 但听完方才那来龙去脉十分清楚的科普,宁小曲心情久久不能平静,以为是个非主流,结果人家才是真男人。 “我听说你是俊才榜的?那是啥东西,给师兄讲讲。” ……师兄个屁,老子都来一年多了,而且你果然偷听很久了吧,什么鬼人儿。 谢惜风的心里话不提,他表面上还算乖巧有礼貌,开介绍外门的俊才榜。 其实就是入门三年内的小年轻,打架这方面个人表现极其出色,掌教放榜单里面给大家认识认识,不要轻易招惹。他几个月前跟人打架,把榜上有名的一个兄弟踹卧床了,因此排进榜,虽然是倒数第几。 但少有人知道,那兄弟刚被王世隐揍过一顿,身子骨没养好就出来找事。后来谢惜风意外得知真相,想了几天没往外说。因为进榜,之前的老鼠们不太敢来烦他,但随之而来的各种人要挑战。 如果说出去,不仅都不怕他了,来挑战的恐怕更肆无忌惮。 宁小曲不知道他心底在为生计发愁,十分放松地靠在石头上,看着橙色的火苗在干树枝上跳跃,渐渐萌生困意。 夜间的雾更浓,不远处湖水波光粼粼,银色的月光洒在脚旁。宁小曲离他有一臂之隔,问他什么,眼睛也不看他,好像他说的无论真假都不重要。 不在乎最好。谢惜风是极为警惕的,伪造身份年龄经历,只为进来混口饭吃。当的是不要命的学徒,等学成了,是善意宗手底下干活的奴隶、打仗的兵。 “可以呀,看你年纪不大,已经混得有头有脸了。诶对,你今年十几?” 他嚅动嘴唇,到底是说了那假的:“十四。” 秘境名额竞争激烈,这是一个能在长老们面前曝光自己的机会。谢惜风很久没像这样被一直压着打了,走到哪都是敌人,但如果真如他所说…… “你洗个澡去,然后眯一觉。明天咱把那个叫王世隐的好好教训下。”区区一个外门弟子,自己身份如此尊贵,做个反垄断的正义使者有什么,芜湖。 谢惜风哑然,像他这种人,怎会在另一个大活人旁边入睡。拾掉一身污秽回来,暖洋洋的火烘烤他难得放松下来的身体,肌rou的酸痛和疲惫被唤醒。 心脏像一张警惕和成的饼皮,里面包裹迷茫的馅。今晚真是太软弱了,他竟然感到迷茫。 这个靖钦尊主的亲传弟子,好像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明明是毫无交集的两个世界,以十分尊重彼此的架势交汇了一下。 不是傻兮兮帮忙的笨蛋,挺好的,都说坏人遗千年,希望他能活久点。 谢惜风又去看他,却没想到交出了今晚的第四个对视。 “睡觉吧别瞅了,我结界早放好了。”宁小曲还保留着凡人的作息,不一定要睡够八小时,但起码得眯一会,不然总感觉自己会掉头发。哎,修仙的人哪会秃头,这习惯得改,别搞到最后成心魔了。 他睡着前还在想,这一个晚上真不平静,帮两个小弟睡觉。虽然旁边的还不是,但明天就该是了。 成寿峰是善意宗的第二高峰,山势陡峭重峦叠嶂,山体像个柱立在那,底下没较上面宽多少。 小童以往要背十斤生rou,前日得知以后要背二十斤,他不禁打了个颤,满口答应。 今日他天没亮就背上担子,连飞带爬扑腾一个时辰才见着成寿峰的房子,他强撑着进去歇歇脚。卸下担子不敢坐下,他撑着大腿呼哧呼哧地喘气,后背湿透了,鼻间一股咸味。 突然,他神识有感,什么东西过去了! 小童连忙环顾四周,腿直打哆嗦。成寿峰人迹罕这,别是翡翠宗的妖女潜进来了吧!正当他被满脑子猜测吓倒时,远处走来个人。 啊是,是靖钦尊主。 小童心里的石头落下,后知后觉道:刚才想岔了,靖钦尊主乃西北化神第一人,什么妖魔鬼怪敢来他这放肆。 他连忙行礼,靖钦尊主走进来,平静道:“你下去吧,这没你事了。” 待小童溜远了,他脸色顿时沉下来,低声说:“芈寺,再有下次,你三十年内别想出来了。” 墙角里低矮的黑影瑟缩了一下。 教训完不省心的大弟子,靖钦尊主站在山顶俯瞰下方的云海,不自觉叹口气。他扫了眼旁边的师侄,掌门像得了发言的首肯,笑眯眯道:“师叔心善,天降大任。” “我明日闭关炼器,月底出来,我小徒弟你多看着点……你占卜学得怎么样了?” “哈哈,师叔还记得这个,难学。前几天和南敕子论道,我们就一件事,他说有灾祸,或福薄不安或飘零祖业,但必能逢凶化吉。” 掌门的眼眸亮得惊人,继续道:“我说这是大凶,没法解,等死吧。” 靖钦尊主的笑声几不可闻,问:“有意思,什么事?” 穿成一串的荔枝核在掌门手心里盘转,掌门的嘴角咧开直露出上下四颗磨牙。什么事,天下大事。 “哈哈哈哈,凡俗小事,禁不住讲。” 天亮了,树林青翠绵绵,草地湿乎乎的,叶子上挂满露珠。宁小曲昨晚走时,留了个纸条说:后天回来。眼下他带着谢惜风往东边去,飞了半个时辰总算见到了成堆的人影。 据谢惜风所说,王世隐是半年前入门的,手段十分了得,相当于给练气这边的刺头打老实了。但这样一个外门高不可攀的狠角色,跟谢惜风这个善意宗最底层的弟子,有着不小的仇怨,以至于王世隐走到哪都要先找找他弄死。 宁小曲问什么仇啊,谢惜风却没有说,更激起了他的好奇心。 这肯定不是大仇,大仇就说了。不说肯定是因为伤自尊,要么是知道王世隐是个阳痿的秘密了,要么就是跟王世隐抢马子来着。 “什么仇咱以后再说。我的计划是,等会你先上,关键时刻我登场,咱们一块打他,让他把东西交出来。” 谢惜风眼皮一跳,差点就要让宁小曲撒开他他不打了。 “怕啥啊,放心吧他伤不到你一根毛。” “我要是死了,我做鬼天天折磨你。” “你什么心理啊,是他杀的你。” 瞎扯了一路,只见十几人围拢在一棵拦腰截断的树干旁,依稀还能看到树上地上稀稀拉拉的红色,怕不是人血。谢惜风提着剑先冲了过去,果然,那树干上垂首而坐的拉风男孩,就是王世隐。 “王师兄,我队只差一株灵芝,您行行好吧。”底下这涕泪横流的男人是顶替人来的,但他没想到这么个小差事也会出事端。 其他人也忙说行行好吧,他们愿意拿其他东西换。 王世隐慢慢抬起头,把手边插着的长剑拔出来,挥剑劈出一道凌厉可怖的剑气,众人连忙看去。 “谢惜风!他不要命了?” “连他也要来送死,流云峰这把损失惨重啊。” “可算来了,”王世隐不意外谢惜风能接住他的剑气,淡淡道,“你真是,怎么也杀不死。” 话音刚落,两人斗法的虹彩刺得众人眯了下眼睛,又被锋利的剑气齐齐震退。 宁小曲沉静的眼眸凝视前方。 王世隐眉眼下垂,有种无比慈悲的气度,尤其低头时。他身姿挺拔如松,五官悲情冷酷,就像从来没笑过一样。 一个可怕的人,可怕的宿命。 “小曲,你要空手上去?你……”洗雪有一种莫名的预感,一切有序将失控,“你怎么了?” “铮——” 那是一只瓷白的手。 谢惜风瞪大了眼睛,伴随周围嘶地一声,王世隐皱起眉头,他收了力道后退,打量眼前诡异的少年。 锦罗玉衣的少年轻笑,挡剑的手摊平,伸向那鹤骨松姿的剑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