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成人形自走猫薄荷
入夜,薄荷踩着月光去和路达泡温泉,因为温泉水比较热的缘故,即便豹猫喜水,在以往路达都是不愿下来的,但梳毛时间是特例。 薄荷一边浇水,一边轻柔梳理着那手感舒适的绒毛,路达时不时舔舔她的手,拿额头轻轻碰她,跟她撒娇。 薄荷沉浸在温泉里,精神一放松,那在白日头里积攒的疲惫就一涌而出,眼皮又干又涩,还耷拉要打架,但是她还不能真正睡过去,路达没办法驮她回去,这会给他带来困扰。 薄荷捞了一把温水使劲拍在脸上,摇晃了两下沉重的脑壳,总归是维持了一些清醒,“路达,我们回去吧。今天事有些多,来晚了,夜路总归不安全,你就睡在我这吧。” 路达就听话地爬出水池,跑到薄荷外一点的地方狂甩毛发,视野忽然瞥见山顶一抹璀璨亮光闪过,这是他所见过的第三次。 路达赶紧跑回到薄荷身边,蹲坐着等她收拾东西。 “之前从没试过这么晚出来,夜空真漂亮啊。”薄荷仰视天穹,触目的耀眼星河蜿蜒望不见尽头,虹的极光延展着阶梯大地色,边缘晕开点点璀璨的白,仿佛是在甜品上过筛的霜花,晶莹在极其缓慢的流动,动人而壮阔。 但是路达却有些心不在焉,他挠了两下地,飞快顶一下她掌心,就匆匆往山上跑去了。 薄荷抱紧旧衣服,不假思索跟上前去,“路达,你要去哪。” 路达带着她一路跑上山顶,在最接近天空的高处,无论是在哪一片领地,都会修建有那么一座神殿,其规模之弘大远超周边房屋,但在某一时刻,转瞬之间,这些神殿就突而废弃了。 薄荷不自觉放慢脚步,怕惊扰到这片宁静,她跟随着这道柔和的亮光,指尖轻触这座矗立在殿中,只剩下残破半身的大理石雕,从雕刻的骨架及肌rou线条来看,这应当供奉的是一位女神。 在月色下发出光芒的,正是女神脚背上镶嵌的亮纹,薄荷想去寻找她的石骸,但却一无所获,正如同她也从未在这片区域中听到过有神的存在。 路达矫捷越过残石堆,轻车熟路地找到一块平坦的长石,他挥舞着爪子打扫积土,看样子是想在这里露营。 薄荷想了想,她没洗澡前那套衣服其实也都是新换的,还很干净,就展开铺在地上当垫布。 路达四肢瘫倒伸长了兽躯,尽心尽责的给薄荷做自热靠枕。 “真暖和。”薄荷舒缓起眉眼,“这个神殿的全貌一定很庄重肃穆吧,真想知道供奉着的是谁,有什么流传的神话。” 说着,她的眼皮逐渐沉重,紧绷到了极限的精神终于能在熟睡之中得到喘息,呼吸轻且均匀。 路达将薄荷牢牢护住,头颅微低看似也陷入了睡眠,可一旦发现危险,他就会瞬间拉起警戒,因为在他身边熟睡着的,是他倾尽全力所想要守护的,最重要的人。 薄荷乘着月光,赤脚踏入长廊。 许多人越过她走动着,她们的背上都纹有相似的图腾,或小巧精美,或繁复厚重。 “这里是哪里。”她听见自己这么问。 可是没有人回答她,无数的人从她旁边走过,走向那道白色的,温暖的光。 在那道光的最尽处,有位女性头顶着白冠,她站在那儿,坚定的矗立在那。 ——世界突然开始下雨。 有谁撑着黑伞,背对着她。 “我的jiejie,我的meimei,我的幕属,我身边的人都死去了。” “就连是你,也因为救我而死去了。” 雨水顺着她的脸颊滑下,“你们什么都没有错,是这里太过狭隘,太过肮脏,盘踞的臭虫遮天蔽日,早已经没有了太阳。” “可我不会离去,我要永远站在这里,一笔一刀,点燃我心中的怨火,将我一同灼烧。” 她丢下伞,任漆黑的大雨将她腐化。 “这把复仇的烈火,即便我死去,也将永无止境——” 薄荷捂住双唇,瘫倒在地。 “...有谁...可以救救她...”她嘶哑着,“我不能,我不能丢下她。” “...我得回去...我得离开这。”她挣扎着爬起,抬头间,却有一支花递到了她面前。 “薄荷老师,小息又来看你啦,今天的花很漂亮喔。”那个束着马尾,发梢微卷的女孩蹲下身,将花轻轻放在了地上,“这是我在山里挑了好久,才找到的开得最多,最大的薄荷花!” 她笑着向薄荷翻摆起自己的手掌,“薄荷老师,你看小息的手,之前破破烂烂的,因为每天都有乖乖涂老师之前给的手霜,现在已经全好啦。” 薄荷对上女孩纯净的双眼,泪如泉涌。 “小息好喜欢这里,大家可以一起上学,不用做些好难好累的活,因为小息有mama了,校长是我们的mama,薄荷老师也是我们的mama,我有好多的mama,也有好多的jiejiemeimei,小息要快快努力长大,像mama们一样帮助大家,买好吃的,买好玩的,让大家每天都快快乐乐的。” 很快,她的声音就有了哭腔,“薄荷老师,我好想你,但是...” 她不停抽噎着,“但是,小息更希望薄荷老师可以在另一个世界里得到快乐,这里有好多坏人,也有好多不开心的事情,校长mama每天都很累,我们都很担心她。” 她一边遏制哭声,一边擦泪,可泪珠却还是断了线不停往下坠,“小息好想帮忙,想保护好这里,想帮助校长mama,想帮助更多的,不开心的人。” “所以,薄荷老师,你一定要先比我们幸福啊。”她笑着流泪,“这样我们才能有更多的信心,去带给更多的人幸福。” 薄荷想要伸出手去,却什么也没能抓到,她瞪大着瞳孔,guntang的泪从她发红的眼眶中积满,滑落。 “...我能获得快乐么...我怎么能抛下她们一个人活得无忧无虑。” 她往后看去,四周白茫茫的一片,她独自在这座监牢中,不愿踏出,不愿融合,没有谁能走近这里,也没有谁能走进她心底。 “...没有关系。” 有谁在说着话,她平和的声音回荡在月光之中,“在这个世界里,你不会收到任何的伤害,也不用经受任何的磨难,不用担心,不用害怕,勇敢地去体验幸福,而后...” 她带着白冠的身影出现在走廊尽头,逐渐模糊,“——你将掌握力量的真谛。” 吱呀一声,是门开启的回响。 薄荷猛然惊醒,大口喘着粗气,路达担忧地守着她,一直都在替她抹泪。 “...我没事...”薄荷勉强一笑,安抚地给路达顺着毛发。 一阵风沙沙吹过,大地洒上金光,世界的第一缕阳光升起了,它照着神殿的残破雕像,薄荷不自觉走近了。 “这场梦,就是你给我的启示么。”薄荷低下头,眼眶泛红,“我一直都知道,我已经无法回去了。但即便如此,我也没有对这个世界敞开心扉。” “...”她抬头,眼神复杂地看着这座雕像,“也是时候去面对了,我不能就这么做卑微的逃避者。” 薄荷深吸一口气,很快露出笑容。 她蹲下身,摸摸正在她脚边急促绕圈的豹猫,说,“路达,我们一起回家吧。” 是回家,不是回去。 路达呜咽一声,不停地踮起后脚用头去蹭她,薄荷试着一个使劲,就把这只身长一米的撒娇怪抱起来,路达高兴坏了,那比他身体还长的毛绒绒尾巴兴奋的差点都要甩到天上去。 薄荷终于当了一回真女人,虽然只坚持了十五秒,但也足够把这只乖猫猫哄得服服帖帖了。 她小心地顺着山道下去,快到家的时候路达嗅出了什么气味,急匆匆地跑了过去,薄荷也当即紧跟,随即被吓了一大跳。 一头山那般高的壮熊倒在她住所旁,路达瞬间炸毛,他咬着薄荷的裤脚让她先藏好,自己则谨慎地隔着一段距离开始勘察。 值得松了口气的是,这头巨熊已经没有了生命体征,但可疑的是它的致命伤处血液竟还没开始凝固。 薄荷从树后走出,拎起了那放置在熊头上的鹅黄色零钱袋,上面系着两颗小铃铛,是她专门缝上去防止遗落的。 “真的是,一份大礼。”薄荷微微垂眸,这么恐怖的狩猎能力,怪不得那个人可以成为“王”。 “你应该还在这里吧。”薄荷清亮喊道,“谢谢你,要是受伤了,要好好治疗。” 路达体力透支的厉害,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恢复,她不放心让他出去狩猎。昨天他拼命拖拽回的那匹老狼她也不过是简单吃了几片,主要还都是留给了路达吃,毕竟兽人的食量是很可观的,哪怕是小型兽人,也能独自吞下一头成年狼。 薄荷都已经做好了拮据度日的准备,没想到被接济了这么一份大礼,这足够她和路达顶上好长一段时间了。 “你等我一下。”她快速跑回厨房磨了下刀,小心地在熊尸的腹部右上侧开了一道口子,开膛喷溅的血将她的脸都染成了红色,但是薄荷没有在意。 她一边给尸体放血,手臂就从切缝中探了进去,很快就摸索到了熊温热的肝脏,她利索地将它从内脏群中割了下来,用干净的纸包好。 花豹抓准时机从她屋顶上一跃而下,正好叼走纸包,跑开前还忍不住用长尾缠了一下她布满血痕的手腕,不知是勾引还是撒娇。 路达还想去追,薄荷叫了他一声,他就耷拉着耳尾乖乖扭头退了回来。 薄荷叹了口气,把沾血的熊心送到他面前,“吃吧,吃饱了才能好好休养身体,才有力气去狩猎。” 路达犹豫了一下,还是抵挡不住生rou的诱惑,用两只绒掌捧着大快朵颐起来。 “还有很多事要忙啊。”薄荷摇头,这头熊太大了,她根本没办法肢解,只能拿着刀一点点割去熊皮,将红rou削下,放进桶里。 那么大的熊,也不知花豹是怎么运过来的。 等薄荷简单处理完,整个人就跟从血海里捞出来没什么两样,她浑身都在滴血,甚至有些熊血已经干成了斑,印在她白皙的皮肤上就像朵朵盛放的红梅花。 薄荷洗完手就开始打水冲刷地面,这些血水最终会汇到田野里,成为供作物汲取的养分。 她又把路达喜欢的内脏都挑出来,加上刚刚削好的rou,给他分了五十斤,这些rou很快就会在他体内转化为能量,从而保证他五天内都不用再进食,避免了储存上的难题。 剩下的这堆红rou,薄荷炸了一些,腌了一些,更多的是拿去风干做成腊rou,可当她一通忙完,发现屋外竟然还堆积着好几大桶红rou时,差点绷不住脸。 “这实在是吃不完,也没什么储存的好方法,卖掉也太不礼貌了。”薄荷深思熟虑后,她鼓起勇气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这时,路达警觉抬头地跑出屋外,看到来人的瞬间,霎时兽齿咧出,嘶声尖且锐。 “是你啊。”那人也记得路达,但却无所谓的样子,“弱rou强食,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更重要的是...” 他摸出一块质感深厚的青金石,一弹,就飞到了薄荷的手中。 那个神秘的蓝衣访者嘴角带着温和的笑,“你好啊,我是来买rou的,剩下的那些rou,不妨都卖给我。” 薄荷眉紧皱着,看出了两人关系上的不妥,“你就是昨天袭击了路达的那个人么,我们的rou要拿来招待朋友,所以是不卖的。” “这里可是剩了二百斤,你们肯定吃不完。”蓝衣青年耸了个肩,“好吧,我道歉。我初来乍到对这片区域还不太熟悉,加上受了不小的伤,也不太好去狩猎,肚子饿的时候他刚好扛着鹿从我视野里走过,所以...” “抢劫也是不对的。”薄荷摇头,把青金石放回他手中,“但你没有打伤他,这是我唯一觉得幸运的地方,还请你回去吧。” 蓝衣青年眯起眼,并不去接,“这种品质的货币在我手中堆得像山一样高,如果你需要它,我可以给你很多,你知道么,我看到你,就想和你成为朋友。” “而且...我能为你做更多的事。”他低下身,唇贴近在她耳际,“很想反抗吧,不管是这个,还是那个人...” 薄荷瞳孔一缩,当即警戒地后退了一步,冷脸重复道,“还请你回去。” 路达嘶声也加大了,警告声一层尖锐过一层,浑身的毛发都战栗着炸开。 蓝衣青年见状无奈耸肩,“算了,你既然这么不欢迎我,那我只能走掉了。” “等等!你的钱...”薄荷刚追出去,就看见一头体态修长的老虎在日光下猫着腰,他的身躯确实有几道长长的伤口,结着血痂贴在他发着蓝光的黑色毛皮上。 他正准备往深林中越去,听到她的喊声,回头的那双眼微微弯曲,就好像在含情脉脉的微笑。 果然是它,不知在山头盘踞了多久,那些事...全被他看到了。 薄荷红了下脸。 她蹲下身,安抚顺着路达根根立起的绒毛,说,“路达,我去一下镇上,你在这里看家可以么?” 路达有气无力地呜了一声,极为不情愿的样子。 薄荷想想,换了个叙述,“这里血腥味很重,我怕会引来别的朋友,你留在这里守住这些红rou好不好。” 路达终于是恢复了一点精神,他呼噜舔了一下薄荷手心,耷拉着耳尾回去了。 “路达,我会尽快回来的,不要担心。” 豹猫霎时回头,看到她在朝自己摆手,那耳尾就都一下翘了起来。 薄荷抓紧时间,一路疾走去镇上,当她在暗巷门口停下,还是忍不住犹豫,不是很敢进去的样子。 “等一会吧。”薄荷心想,希望那个人能发现她。 “你在这里做什么。” 薄荷迅速回头,却看见一个不认识的黑衣青年从巷子里走了出来。 “你认识我么。”薄荷礼貌地站起,问好,“我想找人,但是...一个人不太敢...” 她看了一眼那条巷子。 黑衣青年看了她一眼,微微点头,“跟在我旁边,我带你去。” 薄荷没有动,再问,“请问你是...?” 青年就变成一只麒麟尾的黑猫,一下跃上了墙头,他扭头冲她喵喵叫了两声,嗒嗒的就跑出了一小段距离。 薄荷赶紧跟了上去。 她到的时候,花豹正在舔爪子,看来是刚把零嘴吃完。他看到她过来猛眨了两下眼,甚至以为自己眼花。 “...我那里还剩了很多rou,要过来吃么。”薄荷步步靠近了,“我们可以办一个烧烤会,大家都围在一起。” 她看着他,温柔地笑了,“一起来吧。” 花豹傻了好久,一下就蹦起来,急忙跳到她脚边不停绕圈,尾巴甚至还圈在她脚踝。 她试着去抚摸着他的绒毛,掌心下,有轻微的呼噜呼噜声。 “请你一起来吧。”她往墙上看,同时做了个接的手势,黑猫不再躲藏,也跃到了她的手中,因为体型较小,薄荷就将他当成小猫一样抱在怀里。 “回去吧。”她笑,“第一次这么热闹,真好啊。” 小小的住所一下充实起来,几位形态各异的兽人都不约而同地选择了相互无视,一起去帮薄荷做活。 山头的黑蓝虎看着夜里燃起的那一簇温暖的火光,嚼巴满嘴的血rou,夜视那只花豹正被指导着翻rou,老虎看猴戏一样啃起狼头,无语二字溢于言表。 “为什么rou还要烤,真麻烦。”花豹把焦炭一样的rou随手往后一丢,烦了,直接上手掏了一块红rou啃,满嘴都是血,“这样吃才是尊严。” 薄荷没眼看他,眼角瞥到黑猫紧紧盯着烤rou,一秒翻三次,她就走近了,温声说,“这些rou我切得有些厚度,所以不用怕烤老了,两分钟翻一次就好了。” 说着,她把自己那份烤得香喷喷的rou串放到他手上,“来,我们边吃边烤。” 黑猫的脸被炭火映照得有些红,低低地应了一声。 花豹看得眼热,就把她手上的那几串都抢了,薄荷也不生气,把生rou都炙在他面前的烤网上,耐心教习,“来,你也多试试,生rou和烤rou的风味是有很大差别的。” 花豹一团乱麻,但也对薄荷没办法,只能一脸不情愿地叉着生rou,时不时翻动一下。 路达早就已经吃饱了,目前专职是在趴在地上当薄荷的发热靠垫,偶尔被薄荷投喂几块烤rou,跟她撒一会娇,把她捂得暖洋洋的。 很快,一桶的红rou就被消耗完了,因为烤过后的红rou蒸发了大部分的水分,花豹一个人就能吃一桶,黑猫食量意外的小,吃了七块就已经饱了,可能这跟他本体是只小型猫咪有很大关系。 “蘸料快用完了,我去调一点。”薄荷刚说完,路达马上就起了身跟在她身后,叫薄荷哭笑不得,“我只是到后院里而已啦。” 她摘了一点青椒、红椒,顺手给自己摘了根玉米,又弯下腰打了点水洗菜,小小的浅潭倒映出月亮的柔白。 薄荷动作停顿了,脑中忽然卡了一下壳,触感清凉的水一瞬间变得灼热。 她的声音响起,从嘈杂到清晰,“...觉醒...融合,替我成为执掌之人。” 薄荷脱力倒下,在她褪色的面庞上,异常的高温不断在攀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