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23 坦白
关掉刚刚收到的报告,里面简述了池睿的状况。池靳重新点燃一支烟夹在手指间,辛辣的烟味漫上来——云宁曾注意到过他因为不喜欢用烟托,手指节上有很浅的一点被烟熏黄的痕迹,当时小孩就严厉批评过他让他少吸烟了,但今天一下午他却已经抽了半盒了。 他烟瘾重,八年前对烟上瘾,在那之前也只是偶尔应酬时接一两根烟。但失眠时却需要烟,否则未免也太难熬。这甚至慢慢形成一种依赖,工作一停下来或者太过疲惫时,就要摸出来根烟点燃夹在手指间。需要让他考虑,让他忍耐的事情太多,有时候一个人在空荡的房间里,关上灯点燃烟,看着橘色的火光闪着跳动,无比忠诚的陪着他。深吸一口烟,再缓缓吐出时一切就会暂时脱离他——吸烟能带来片刻的麻醉感,让他能暂时逃离失眠以及一切繁杂事务的尖锐折磨,换来一根烟的喘息时间。 要是被云宁听到了可能又要小声反驳他说“莫名其妙的大人借口”了,可能还要脸红着补充一句“可以抱着我睡一觉的”——明明也已经成年了,却总是还像个小孩。池靳在沉默中吞云吐雾,想的却是只要让云宁在他身边,就不需要烟来麻醉他了。 车里极静,司机也在外面抽烟,他微微侧着头看向夜幕中的街道。夜里依旧阴云密布,绵绵的雨还未停,车窗玻璃上细碎的水珠离分割出一道道雨痕,雨滴打在玻璃上弹出破裂声,偶尔疾驰而过汽车的远光灯将它们又瞬间照亮。 那家酒店是他的产业之一——只是池睿不知道,整个过程都是绝对保密的,连那个包厢都是廖易程亲自检查过的。残局已经收拾好了,手下的人都撤回来了,池睿现在应该在私人诊所里躺着,包厢里大片彩绘玻璃也会换上新的,他的计划滴水不漏且完美顺利。池睿膝盖骨被他打碎,直接断裂了,一条腿彻底废了——其实这不在他的计划里——在他的计划里这一条腿根本算不上什么,是他有些不冷静了。 池靳几乎从离开云宁身边开始,一整个下午直到夜晚情绪都极其不稳定,尤其是在看到池睿的一瞬,怒气几乎被推至峰值——唯有那几句要和云宁结婚的话,他是真心的。他的不理智让他说了许多无用的废话,让他一枪废掉池睿的腿——但也已经够理智了。 也许再从那里待一会他就会完全放弃所谓的斯文教养了——大概会像野兽一样直接把这个人骨头打到碎,用餐巾塞住嘴免得太吵,再将那张令人作呕的脸按在碎玻璃上,最后还要把那两双手都剁掉——让他不能握枪,不能一枪打死他最重要的小妻子。 这些场景都在池靳脑子里出现过许多次了——但他一次也没让云宁知道,他所谓的能保持的那一点理智,也只是因为不想让身上血腥味太重,吓到云宁罢了。但这些事情——无论是两双手还是膝盖骨——都会发生,在东南亚的高级疗养院里,他安排了一场前脑叶白质切除手术,这个简单的手术排在最后,在这之前他都要池睿清醒地看着自己变成一个废品。 池靳慢慢呼出一口烟,眯起眼睛看着烟雾中变得模糊不清的街道,等烟一点点燃尽,散去的烟雾里仍是冰冷着又充满暴戾的目光。 他腾出来一点理智想过这是否太过残忍——毕竟现在的池睿还没有那个能力杀了他,在未来也很难有这个机会。或许没有云宁说的那些事,他可能也仅仅只是让池睿彻底失去所有权力而已。 可他一旦想到云宁的话,一旦想到他的小妻子在他怀里哭的满脸眼泪的时候,他就会陷入一种莫大的恐慌之中——他无时无刻不在害怕和焦虑,有时只是看着云宁他都会神经质般地走过去,用力把人抱在怀里亲吻才能稍微安心一点。池睿的存在就像一颗定时炸弹,他一定要彻彻底底完全地拆除并且销毁掉这个炸弹,他才能放心。 越是折磨池睿,他就越是觉得自己肮脏。他做的许多事都是脏的、黑的,见不得光的,就连对云宁都是这样用脏手段骗小孩跟自己在一起。他甚至还不去悔改,甚至拥有越来越多的欲望,越来越不知道满足。这怎么能配得上云宁那样干净的人——他有权有势事业有成,可年龄那么大,权势让云宁跟他在一起都要被猜测是不是潜规则。 “真是…”池靳低声叹了口气,眯起眼睛抽烟,下面的话却消了声。 犹豫了一瞬还是定位了一下云宁现在在哪——还在他的办公室,似乎一个下午都没离开。池靳继续懊恼地反省了下自己——他应该知道,没有他的话,云宁只会一个人听话地待在原地哪里都不会去。是最近的事压的他有些不清醒了,他该记得在入夜前把云宁带回家才对。 云宁已经几年没离开过那个家了,虽然白天没有什么不良反应,但晚上总和白天不一样,云宁可能会睡不太着了——他既没有让云宁回到有安全感的家,也没有去陪在小孩身边。 池靳很清楚地知道自己现在情绪不稳定,那种被鲜血刺激上来的高度兴奋他已经许久没体验了,他很难保证自己在面对云宁时是否能及时恢复冷静。偏偏今晚云宁离了他可能还不行——以往都是他要云宁陪着才能睡着,今晚可能要换过来让他体验一下被小妻子缠着是什么感觉了。 也不用再犹豫了,他的宝贝肯定有办法安抚他。无论是莫名的高度亢奋,还是他的所有焦虑。池靳这样想着,叫司机上车送他回公司,少有的没有在车里放大提琴曲。 池靳回到公司已经快十一点了。这个时间平时云宁已经睡了,但现在小孩穿着一件薄软的上衣,头发有些长,刚洗过还是软乎乎的搭在脖颈上。还是有些病弱的身体缩在办公室的小牛皮沙发上,身上只盖了一层加厚羊绒毛毯,还在听话安静地靠在扶手上抱着一本书看。 办公室的灯光调暗了些,有些像是家里卧室的灯。休息区在办公室的一角,沙发还是云宁不喜欢的皮质,地毯也不是家里柔软的长兔毛质地,而是深色的牛皮拼接成的——处处都是冰冷的商务感,但云宁还是挑了最像家里的那一块地方窝了起来,盖了一层从家里带过来的羊绒毛毯。 每次看到这样的场景,池靳都会平静下来。云宁坐在那里好像自成一片人间烟火——不是脱俗的,他像是温暖柔光下的生活,一种平凡的味道。 听到有人进来了云宁就抬起头,发现是池靳回来了把书合上从沙发上下来,直接往池靳怀里跑。离了休息区那块就没有地毯了,小孩又没穿拖鞋,池靳赶紧迎上去把小孩抱了起来,低声训了几句,“说多少次了要记得穿拖鞋,怎么不长记性。” 云宁嘟囔着应了几句“下次不会了”,就趴在池靳肩上安心地躲进池先生的温暖里。只是鼻尖蹭到西装上时嗅到了一点点的血腥味——他做手术的熟悉这个味,比一般人要灵敏许多。池靳大概也没想到云宁鼻子会这么灵,这一点点的味道都能嗅到,所以也没有换衣服。 血腥味的来源可能有很多,也许只是一个小小的割伤——可池靳上班前身上明明一直是他熟悉的皮革香调的香水味,池靳上班习惯只用一点淡香水,味道很轻——但血腥味已经遮住了那一点他喜欢的温柔稳重的味道。这至少也得是一点血溅到上面才能有的浓度。 云宁本来一下午都不太高兴——池靳没有给他打电话,他本来想给池靳打电话的,但是又觉得池靳可能是太忙了,顾不上他,于是又有点心疼池靳。可到了下班的时间,本来以为池靳会先带他回家的,却是助理过来送的晚餐,池靳一直没有回来。其实他也可以自己回家的,但他还是有些不懂事的想和池靳赌气——是莫名其妙又蛮不讲理的赌气,还有一点点的不敢一个人回去,就一直留在了池靳的办公室。 可现在一闻到池靳身上的血腥味,云宁一下子就忘记自己刚刚还在赌气了,慌得紧咬下唇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知道这个血腥味肯定不是来自池靳的,不然池靳会告诉他的。但是一旦有这种味道就证明,一定发生了什么跟血有关的危险的事。 云宁紧张得有点想哭,偏偏池靳还毫无自觉,抱着自己的小孩往沙发走,还带着点笑意问到:“给你挑的游戏好玩吗?” 果然一抱到云宁,心情就会立刻好很多。池靳抱着怀里软乎乎的橘子味小绵羊,心情颇好,连那种焦虑暴怒的情绪都下去了一半。 “好玩…是我最喜欢的系列。”云宁一听池靳低沉的声音瞬间就绷不住了,浑身轻轻打颤起来,像是在努力忍着眼圈不红一样,“但是我想跟你一起玩,池靳…池靳还要跟我一起打游戏的,所以……” 池靳一下子明白过来云宁是知道什么了——小孩到声音听起来都带上点哭腔了,颤着声音可怜兮兮的,一个字比一个字声音小,到最后已经像是在恳求他了。 “所以不要做危险的事情…好不好……不要受伤,也不要死掉……”云宁攥着衣服袖子的手指发白,他害怕的不行,无法想象失去池靳是什么感觉,“至少…要告诉我。” 把小孩放到怀里,池靳顺着坐到云宁刚刚躺着的位置,也不盖那个小毛毯了直接把人圈在怀里。慢慢把小孩紧握着的手指轻轻展开,然后捏了捏那个白软的指尖和并不纤薄的手掌——有点rou乎乎的,一点也不像身上,几乎没多少rou,连带着屁股上也只有一点软软的rou——实在是不合时宜的遐想,云宁现在已经快开始红眼睛了,再等一会可能就要哭。但池靳还是把rou乎乎的小手放到唇角亲了亲。 “我还要娶我可爱又善良的小妻子,和他结婚。不用害怕我会死掉,我还要陪我的小绵羊好好活着。”池靳低声哑着嗓子说着,漫不经心轻轻吻着手掌里那个小好几圈的手——很白、很软,放在他的掌心里更显得白净,是跟他完全不同的干净——从来没沾过脏的血,这双手在手术台上是救人的,是一双医生的手,不像他这样一手的脏血。 “别骗我,你说什么我都会信…”云宁又被一个简单的动作弄得迷迷糊糊了,好像一说结婚这件事,他就会浑身软了几分,只比池靳的亲吻差一点的软,当他没有抵抗力什么话都说出来了,“都告诉我好不好,为什么身上会有血的味道…” “娇气,越惯越娇。”池靳没回答云宁的问题,另一手打了一下云宁的屁股,低声像是在训斥一般,有一点狠厉地低骂着,“还不等我说什么就先要哭,是不是已经知道了你一哭你的丈夫就要心软,然后就可以无法无天了?” 池靳有一些自己的规矩,公司事业上的事情他从不拿到家里说,餐桌上也绝对只和云宁腻一些情话,晚上睡前的这段时间更要让小孩保持开心,让小妻子在他身边睡个好觉。但今天要有所不同了,他要是再不跟云宁解释,云宁和他之间有很大概率产生裂缝——而他不会允许自己和妻子之间产生一丝裂缝。 池靳有点凶,但是又很克制还有点戏谑意味的凶他,打他屁股的力气都不是很重。但是云宁还是觉得池靳是有点不高兴的,像是刚刚生完气还有点火的感觉——以前他经常见到的那种感觉。就像对血味敏感一样,他对池靳的情绪也同样敏感。 软下身体每一块骨头,云宁用甜腻的舌尖去舔了舔池靳的下唇,安慰他的丈夫,带出些黏糊糊的水声,眼里还盈着段湖面上的水光,但又很认真,“我不娇气,也不哭…我只是,好害怕你生气不高兴,害怕你憋着不开心不告诉我…而且有血的味道,池靳…你是我丈夫,你不能瞒着我。” 被云宁亲吻了几下,池靳就觉得心里阴暗的凶兽似乎被拽住了脖子上的锁链了,变成温驯的大猫伏在云宁脚边。云宁想哄住他未免也太轻松了,亲几下他就要被小孩牵着鼻子走了,结了婚八成要被吃得死死的。 池靳叹了口气,低头狠狠地亲了云宁一通,又凶狠又急切,不是以前的温柔缱绻,而像是在确认怀里的人还在他怀里,还是guntang又甜滋滋的,“我没有想瞒着我的宝贝,我会全部都告诉我的小妻子。” 小孩被他一个吻亲懵了,嘴唇红嘟嘟的微微张着,看起来有点傻乎乎的。池靳没忍住又轻轻亲了亲,仔细妥帖地把人塞在自己怀里,确定好哪里都不会漏掉,才低声说道:“我今天晚上去见池睿了。” 云宁对这个名字警觉得不行——几乎是听到这个名字就立刻从被亲出来的迷糊中清醒过来了,大脑也清晰的给出恐惧指令——上辈子那个寒冷的夜晚,仍然记忆犹新纤毫毕现,浓重的血腥味能席卷整个鼻腔,人类凉下来的体温冰冷黏腻得像蛇类,还有枪管抵在额头时所不得不面对的巨大恐惧。 “我把他膝盖打碎了,用枪。”池靳发觉了云宁浑身正在打颤,收紧手臂让小孩贴的再紧一些,声音低柔,“我身上的血腥味应该是那时候弄上的,我一点事也没有。你丈夫很厉害,可以很好的保护好你,以后也不会有事了,我的宝贝是安全的。” 云宁这才从那种恐惧中脱身,但手脚还是冰凉的——明明被池靳抱的很紧了,他却一点安心的感觉都没有。他感觉到现在的池靳状态很差,就在刚刚说完那句话的时候感觉到的——池靳的手臂绷得很紧。肌rou紧绷到可能酸痛,这是池靳兴奋和焦虑到一定程度才会有的反应。 嗓子像被什么堵住了一般,云宁用手轻轻放在池靳的小臂上,努力地开口继续问到:“…然后呢?” “然后就把他送到医院了,但是他的腿不会再被治好。”池靳顿了一下,他没猜到云宁会继续问,但却还是把原本的那些话咽了下去,抱着云宁低声继续说着,“宝贝不用害怕,以后不会再让他出现在宝贝面前了。” 这也许是池靳为数不多的一次对云宁隐瞒一些事。可是小孩连听一句用枪打碎膝盖都要这么害怕,在他的怀里都要可怜兮兮地快哭出来,他又怎么可能舍得说那些更会让云宁恐惧的事。 这些只是一部分原因,池靳清楚地明白,他是畏惧让云宁发现他真正的面目——他已经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云宁再怎么安抚他都没用了。他不会再克制收敛自己的暴戾,理所应当地利用一切手段达成种种凶恶阴暗的想法——但要对池睿做的一切事情都不应该被云宁知道。 他远比云宁想的更差劲,他只在云宁面前装作温柔隐忍。甚至没办法再有任何干净的感情,也不会存在纯粹的爱——哪怕面对的是云宁。 “你不会只是这样做的。池靳,别瞒着我。”池靳听见云宁这样说着,声音又轻又颤,却又狠狠砸进他心口。 他浑身一僵,只能抱着云宁说不出话。他甚至觉得是身体里藏着的穷凶恶极的肮脏怪物被云宁发现了,是云宁发现自己没有他想的那么好——可只有他的宝贝能拉着怪物脖子上的锁链,让他保持清醒地做出温柔的样子。但只要稍一松懈,只要云宁稍微再偏心他一点,那怪物就会露出獠牙来,来不及在爱人面前藏好的残忍会全部暴露。 他的獠牙是所做过的一切阴鸷狠辣的事、不悔改的贪欲,以及用爱来隐藏的占有和性欲——是云宁的纵容让他得意忘形了。 “如果这是你想知道的。”池靳声音干涩发哑,语气僵硬,轻轻把云宁扣进自己怀里,不让小孩看到他现在的样子。 云宁隐约觉得接下来的话可能会让他难以接受——他看不见池靳脸上的表情,却能感受到池靳的呼吸乱了,这是他第一次见池靳这么紧张慌乱,甚至连上辈子被子弹击中腹部时池靳都没有这样过。但是池靳有什么好紧张的呢——他想不出池靳能做出来什么让他难以接受的事。 “我会送他去东南亚的疗养院,封闭他和外界交流的途径。把他的两条腿折断,砍去双手,做脑白质切除术让他再没有机会翻身。”池靳语气平淡,仿佛话里那些残忍血腥的事跟他毫无关系,“你也许觉得这样太过分了。” 但云宁知道池靳现在一定很难过,这时候池靳越是语气平淡就越是不高兴的意思——听到这样的事他却还是第一反应优先去考虑池靳的感受,并且还感觉到内疚心疼了——他为什么一定要让池靳说出来呢,他也不是真的想知道,只是不喜欢池靳瞒他什么而已。 “但我就是这样的人。云宁,”池靳继续说道,他声音依旧磁性低沉,却罕见地带了点薄凉。他很少直呼云宁的名字,大部分时候都用“宝贝”代替,但他现在不确定云宁是否还喜欢自己这样喊他了,“我已经给过你离开的机会,是你愿意留下来。” 云宁没有回答,他还是被池靳的话稍稍惊到了一些——对他来说池靳说的这些事情好像是只会发生在电影里一般,与他的生活相距甚远。但是他也同时知道池靳不会做任何夸张,既然这样说了,池靳就一定会丝毫不差地做到。 当初池靳被子弹射中的样子仿佛还历历在目,那一枪非常干净,也没有要折磨下去的意味。相比起来池靳的手段确实太过残忍,他有点做不到完全接受,但依旧没觉得池靳做错了什么。 他们之间极少出现这样毫无温情的沉默,上一次是云宁提出要离开他的时候。气氛像架在脖子上一把锋利刀刃,随着呼吸的起伏冰凉的金属紧贴皮肤,激起一阵战栗。 怀里的人依旧没有任何反应——池靳知道是自己太多疑了,连云宁稍微对他沉默一些他都忍受不了。但是他控制不住情绪,浑身的血液都凉了下来,苦涩几乎要从喉头溢出,紧跟着巨大失望而来的就是一点可笑的、如同被背叛的情绪——是云宁说自己愿意陪在他身边的,本来他就是这样不好的一个人,没有云宁的时候也不是不能忍受孤独。不愿意接受他就不要心软——既然当时没有离开,现在反悔了当然也没有用了。他还是会和云宁结婚,哪怕是强制性的一场婚姻。云宁可能已经不愿意和他结婚了——发现在自己枕边的爱人其实比杀人犯更加恶劣残忍,在自己面前的温柔其实都是装的,以后还要和这样的人过一辈子,那他的小妻子可能会更觉得有背叛感。 池靳冷下目光不再等待云宁的回答。一切好像又要回到原样,这短暂的几个月发生的事就像脆弱的泡沫,或许是一场飘在云上的梦,什么也支撑不了。他消耗精力制定的婚礼旅行忽地就变成了一叠废纸,规划好的未来又要被划去。 其实也应该是这样的,没有实际去争取到的,靠运气得来的东西,对他来说都是没有真实感的——所以还是像以前那样把自己的所有物锁在家里才是最安全的——哪怕云宁会重新讨厌他,用带着恨意的厌恶目光看他。他一贯运气很差,能有的那点好运也多半是虚假的。 “你在想什么?是不是又想不好的事情了。”云宁还沉浸在自己居然已经这样偏袒池靳这件事情上,忽然发现池靳不再说话,甚至刚刚还喊了他全名——这是最不好的信号了。 发现原本圈着他的腰的手臂也毫不留恋地松开了,云宁从池靳怀里出来,却发现池靳填着碎冰般冰冷的目光,以及眼底隐约的暴戾怒气。只是这样看着他,收回手臂像是不再愿意抱他了,看着他的目光没有一丝爱意可言,紧抿着的薄唇也透露出失望的意味。云宁坐在池靳腿上,却总感觉没有池靳的手臂环着他四周就都是危险的,这让他几乎发不出一点声音,不可思议般稍微睁大了眼睛,泪珠毫无征兆地就从眼眶里掉了出来 。他声音很小,像是在说给自己听:“你怎么…能这样。” 这又算什么,他们之前不是一直很好的吗…池靳还说要和他结婚了。可池靳现在的样子跟上辈子一点区别也没有——只有冰冷的戾气狠狠地刺着他,连再抱着他都不愿意了,也看不见那些沉沉的爱意。自从重生一次他就再也没见过池靳用这样的目光看他,原本以为他已经能把那些以前的事忘掉了,可现在他还是只被这样看一眼,就要浑身发冷。 “不能、不能这样看我。”云宁红着眼眶慌忙地用手试图把池靳的眼睛遮住,不让池靳这样看他。豆大的泪珠一直往外掉,他也顾不上抹掉,只是一直向沉默着的池靳解释着,“别这样,求求你…别…”别这样看着我,像是不喜欢我了一样。 是不是他又做错些什么了,惹池靳不高兴了。每次池靳不高兴都是因为他做错事了。他委屈得要死,先要莫名其妙被池靳冷落在办公室一下午,好不容易回来了还这样看着他——也许是他太不够聪明,总是不能发现池靳情绪的变化,弄得两个人都不开心。 池靳心底一颤——云宁很少对他说“求”这个字,哪怕是最开始被他囚禁起来时也从来没说过,偏偏要这个时候说——云宁只在求他的爱上面软弱。 “你把池睿的腿和手都弄断也没关系,我不喜欢他的,他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你这么做是为了我…我知道……都知道的。池靳对我最好…”云宁努力地向池靳解释着,遮着池靳眼睛的手还打着颤,因为恐慌而发凉。 云宁的手还是太过瘦弱了,只是相比起其他地方还算是有一些软rou。比起他的体温云宁的手是凉的,尤其是每到冬天时,无论房间里温度多高都是带着凉意的,不好好放在他手心里捂着怎么都暖和不起来——云宁怎么可能敢离开他,那冬天谁来给暖手。池靳刚硬起来的心松动了一些,任由云宁用手掌捂住他的眼睛,手臂也重新环了上去。 看见云宁流眼泪他还是要心疼,多硬的?心都没用。池靳摸索着用手指抹去云宁脸上的眼泪,发现小孩哭的已经脸颊上都是眼泪了,他声音是干哑的,也听不出安慰人的柔意:“不哭了好不好。” 发觉池靳把手臂重新环了上来,还帮他抹掉了眼泪,云宁像是又有了勇气一样,努力睁着一直酸涩着的眼睛,边抽噎边小声地向池靳解释 ,“我没有要觉得你不好的意思,我不会离开你,我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我不觉得你不好,不觉得你过分…” 池靳是什么样的人——就算下一秒两个人要一起坠进悬崖,池靳也会毫不犹豫地优先去拧断池睿的脖子,亲手杀死他,而不是交给一场意外。云宁知道池靳全部的阴暗——是在上辈子的时候知道的。那时候池靳早就没有精力再在他面前隐瞒了 已经黑到骨子里去了。手段狠辣性情暴虐,加上恶化的精神状态,就像是逐渐在失去理性变成野兽一样,就连原本冷静谨慎的分析能力都在退化。只是当时的他在冷眼旁观着整个过程,从来没有想过伸出手拉一下池靳。 现在他后悔了,他想要和那个人一直好好的在一起。云宁断断续续地继续说着:“我知道你其实只对我那么好,对别人一点也不温柔。而且有时候做事情也很过激,有躁郁症,脾气不好,总容易生气……但是这样也很好的…我喜欢你只对我好。做一些坏事也没关系,不要对无辜的人发脾气,我只希望你平平安安,身体要健康,每天心情都好一点,不要有什么事…就好了……” 云宁哭的有些脱力,也没力气再撑下去,手垂了下来,声音也因为要压着哽咽声变得沙哑起来,低着头不再去看面前人像刀刃般薄凉的目光,“所以…池靳,不要再这样了。我们可以…很好的。” 云宁觉得他们可以很好的,他会维持彼此之间的爱,不留任何误会的机会,学会包容理解自己的爱人——但就像牙齿有时也会咬到舌头,即便有时候他们会有彼此伤害的可能,也不能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