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上路
罗依涟根据汤伯的建议,徒步走了两刻钟,在一处简陋的瓦屋里找到了何家两兄弟。这两兄弟自小家境贫穷,母亲早逝父亲重病,于是便每天都起早贪黑的忙忙碌碌着打些散工,一年到头也仅仅能填饱肚子。 二十好几了过了最壮年的阶段,没有成家没有积蓄父亲也久治不愈而离世,剩下兄弟两人紧巴巴的互相扶持过日子。当小女孩找上门时,也是何家两兄弟的希望。 当夜,两兄弟在冷飕飕的庖房里挤了一夜,天还没有亮便徒步进城找到了驿站,用着罗依涟给的银钱,买了一辆简陋的车马,除了经费不足还有也是罗依涟叮嘱的,财不露眼。 罗依涟晨起开门,看到了院子里的车子,叫了一声:“何大。”两兄弟连个名字都没有取,她只能以大小来叫唤,这种情况在古代很常见,因为贫穷人家并不识字。 两兄弟立马从车子里跳下来,罗依涟奇怪的问:“怎么只有车没有马?” “马在庖房里,等会我就牵出来。” “姑娘可还歇息?” 罗依涟摇头,何二便去庖房里把马牵到了屋里,跟她说:“我去把屋里的剩面煮了,姑娘也用一些。” 罗依涟想起衣兜里的几个烧饼,递了过去让他们热一热。这个决定无疑是正确的,他们煮出来的面条,除了放了零星的盐并无其他入味,面也是有股发霉的味,罗依涟吃了一口便放了下来,干巴巴的啃着烧饼。“你们有备好路上的干粮吗?” 何大说:“按照姑娘的吩咐,买了五十只烧饼,二十份粮糕,十个rou包子,二斤腌猪rou……”说完,把剩下的钱和自己列的清单价格交到了她的手上。 因为刚刚认识罗依涟也没有放心,大致点了一下数量,比对了一下价格单,没见有何不对。见两兄弟只顾低头哧溜哧溜的吸着她不吃的面条,咬着烧饼,吃到“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样子,倒真的像是没有心计的。 “你们认识路吗?”趁着何大何二搬东西时,她有些担心问。 “姑娘。”何大为难的停在那里,磕磕绊绊的道:“我们……确实看不懂那地图。” “给我吧。” 见罗依涟没有责怪的样子,两兄弟又欢快忙活开了,心里的想法全都表现在脸上。 趁两兄弟在忙碌罗依涟不着声色的瞧了瞧两头马,四肢粗大身躯壮硕,确实是值得这个价。她盘算得很清楚,什么都可以省唯独马匹不能省,路程的快慢就指意它们了。 罗依涟的想法后面得到了验证,两匹马果然脚程给力,一路向西北顺利畅行,途中的琐碎不表,行程驶了大半时发生了一件大事——救了一个陌生人。 事情大概是从七日前说起,因为距离下一座城市途程比较长,中途没有任何小镇村庄,三人不得不在附近找了个落脚点。便是一座摆着道像的小庙,冬冷雪寒,除非是重要的节日,不然谁都不会随便出来求神拜佛。庙里倒是干干净净的,只是门槛都抵挡不住外面风飘进来的雪花,半边的地面铺满了白雪。 何大何二一个忙着生火煮饭,一个忙着喂马卸货,罗依涟自己坐在一侧,远离刚起火时的浓烟。就是这个位置,恰好看到了神坛下伸出来的一只脚。 罗依涟让喂完马的何二去瞧瞧,一瞧便瞧出了一个半死不活的人。那人裹住薄薄的毯子蜷缩在最里面,浑身已经有些僵硬。 这是一个中年人,身躯颇是强壮,给他包裹上一层厚棉被,喂了热水和热粥依然不见醒,罗依涟不得不把他携带上路,打算去到城中医治一下,也许还有得救。 去到城中看诊了大夫,大夫说是中毒和冻伤了许久,不知道能不能救活。如果要放在医馆里的话得需要大笔费用照料,而且没有人看管住的话,这人是死是活都不会知道。罗依涟是左右为难,不说行程紧张,就说钱够不够支付也是问题。 祸不单行,没等罗依涟想出一个法子,又有别的难题摆在了眼前。 城中颁布了一则告示:近日有大量胡匪在关支道流串作案,在官府没有抓获之前最好不要单独赶路。 略一打听,才知道事情并不简单,城中百姓说道这群胡匪从未失手,已经剿匪了三个多月依然没有摆平,正在等待朝廷下拨数量更多的厢兵增援。 罗依涟是真的愁,大冬天的水路结冰不可能走得通,难道要缓一段时间等到春暖花开的时候?汤伯那边提到,莫大人每年只有六、七两个月份留在府中,其他大半的时间都会外出巡视踪迹不定,眼下还剩两个月不到,若是赶不到到时只会扑了空。 罗依涟不能等,这个城中也有不信邪的人,那是吃饭时无意听到身旁的一群大汉说的话。原来这群大汉是某个镖局的镖师,刚好来到此点看到告示便开始商讨接下来的应对之策。罗依涟好奇前去探问,这家镖局号称押镖从没有失手,每个人武功高强且人数众多,最巧的是路线和她大致形同,她心里于是有了另一个打算。 回到医馆看了一眼那个救回来的人,还是昏迷不醒,她便跟何大何二说明,等到这个人醒了带上路,如果他要走便让他走,届时在冀州集合。冀州是西北地区最大最繁荣的州郡之一,何大何二心眼直,只懂吩咐没有其他异议。 罗依涟把大半的银两留给何大何二,经过这些时日的相处,两人的心性看得明明白白,为了钱把人扔掉这么缺德的事大约是做不出来的。 交代完手头的事情,她去到之前约定了的客栈和镖局的人接头,委托他们顺便护送自己去冀州。 罗依涟交了押运的费用,被安排到一辆相对较空的镖车上,坐在一个铺了软垫的箱子里面,开始了一路颠颠簸簸的路程。 山林野路的温度冷到了极致,和之前在挡风雪的车厢里差远了,没走多远罗依涟就冷得不行,主动要求把箱子合上,躺在里面昏昏欲睡。 不知走了多久,被一阵吵杂声响起,她朦朦胧胧间以为到了城市里。“锵铿叮当”的声音惊醒了她,就像是古装电影里的兵器武打声音。 她抬起箱顶,露出一点缝隙看出去,果然不是她的想象,真的是持械乱斗的情景。而这群自夸着从未失过手的镖师被打得溃不成军,狼狈的抛下了一箱箱的财物各自逃跑。 罗依涟目瞪口呆,电视里不是打到至死方休的吗,怎么现实是这么贪生怕死的? 打赢了的胡匪看起来就与常人不同,为了动作便捷皆是穿着几件棉布衣服,没有一个人是包成粽子款的,寒冷的山风里没有一个人的身体有发抖的迹象。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用来形容这群土匪并不是很妥当,但是他们确实自带一股气魄。 胡匪开始翻箱查看里面的财物了,最后自然是翻到了罗依涟的这一格,她躲无可躲的对上十几个壮汉的虎视眈眈。 为首的一个大汉严肃的表情绽裂,呵呵大笑:“你们看,这里有个奶娃子,长得粉雕玉琢一样,给我儿子当媳妇你们说行不行?” 一群丧着脸的胡匪盯着她讨论,“好看是真好看,养大了确实不错。” 罗依涟浑身起了鸡皮疙瘩,心中知道求饶也没有用。为了不吃苦头,一路上没哭没闹的任由这群人带上山,还有人打趣的说:“这女娃子不哭也不说话,难不成是个哑巴?” 山边有一座寨子,七拐八绕的才能到达,深处是藤蔓和竹子还有一些木头搭建的房子。才到大门,有人吆喝起来,里面走出来一些人,有年轻女子和小孩,但是小孩年纪都是不大,至少比她这具身体还小多了。女子的表情很复杂,有小部分高兴的,大部分都是意气消沉的。看来这些年轻女子都是被掳到山上,和她一样的。 匪首把她带到了一个样子最为白净端正的女子面前,那女子是少数里有表情的人,手边抱着一个不到两岁的小孩。听谈话,这位女子是匪首的伴侣,匪首打算让她跟着照顾自己儿子。 匪首伴侣叫陈大姐,两人回到屋子坐下,陈大姐久久的盯着罗依涟的脸容,最后叹了一口气,任由她坐在一边,什么也没对她说。 陈大姐以为她是小孩,可她看出了对方神情里的无奈,想必也是不愿意留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