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

    国庆头三天假期一过就是ktv营业的黄金时期。从上午开始就不断有年轻人相约聚会走进大厅。江夜南穿着制服，站在金光耀眼的吊灯之下，迷迷糊糊的盯着腕上的传呼机。猛然从纵欲过度的几天回到现实生活，他仍然是有些不适应。

    他所在的ktv因为性质特殊，前来消费的都是n市有名富商家的少爷和千金，平时带着固定的一群朋友玩伴，熟面孔占了大多数，或多或少需要些“额外服务”。江夜南并不喜欢这种工作环境，但他因为学历低，在正规的企业很难找到工作，所以只能托关系找到一个薪水比较可观的岗位。

    “小江，304号房说音响设备出了问题。”耳机里忽然传来杨丽丽的声音，夹着滋滋的电流声，江夜南立刻回过神来，调整耳机音量，又听见对方说：“那是豪华间，你现在有空就去楼上帮他们看一看。”

    他一边答“好”，一边熟稔地带上工具进入电梯，穿过环形走廊。推开尽头大门的那一瞬间，吵闹的音乐盖过了他耳膜所能接纳的一切声音，交错混乱的灯光从低温的空调房里一齐涌出，香水混杂着烟味，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少年少女在灯球下纵情跳舞。

    江夜南有些头疼地皱了皱眉，晦暗不明的环境里，一个少年叼着烟朝他走了过来，凑到他耳边大喊：“喂！你是来修音响的吗？”

    他靠得太近，嘴唇有意无意地擦在他的脸颊上，手里拿的烟灰有些许抖落下来。本来包间内是禁止抽烟的，但这是豪华间，标准间的规则基本不适用……江夜南也管不了，只能无奈点了点头，朝他回喊：“请问音响有什么问题吗？”

    “太大声啦，没办法调小！”那少年笑着喊，借着灯球扫下来的光柱打量江夜南的眉眼：“你是这里的服务生吗？”

    江夜南点头，走到房门前的控制系统，那少年跟在他身后，看他不停用纤长的手指在屏幕上cao作，他便倚在墙边吸烟，下扫的目光一直在江夜南的身上浮动。他身形很宽阔，头发两侧剃得很短，把大部分灯光挡在了外面，似乎想起来什么，掏出自己的手机低头在上面按了几下，转头看那群人，侧过身状似无意地将手机递到了江夜南的面前。

    屏幕发着醒目的光亮，中间是一个微信的二维码。

    江夜南顿了一下，转过脸去看对方，少年扬了扬下巴，示意他快扫。

    正当江夜南思考该怎么推脱比较合适时，一个人从他们之间插进来，一把揽过那个少年的肩膀，抢过那个递到江夜南面前的手机：“哟呵，干什么呢魏尧！服务生你都想泡？”

    那个叫魏尧的少年脸红了红，攘了他一把，将手机抢回来：“你他妈闭嘴吧，我哪里在“泡”了？我就是……想跟人家认识一下，别瞎说啊！”

    齐雨大笑了几声，又朝江夜南看过去，目光却忽然定住了，眼神闪过一丝诧异。

    江夜南早在他们交谈的过程中就把音量重新调节好了，示意他们继续活动，转身想退出房间。齐雨愣了愣，上前一把抓住他的手臂：“等一下！”

    “还有事吗？”江夜南有些疑惑的转身。看见一个陌生的少年向他笑了笑，露出一颗虎牙：“我认识你，你是程寻真的哥哥对吧？”

    “啊，我……是，我是他哥哥，你是他同学吗？”

    “对！我那次在家长会上见过你。”齐雨朝他走近了一点，向他解释：“班上的女生都注意到你了，下了课都在偷偷讨论你，你和程寻真一样，实在太抢眼了……哈哈，不过真巧啊，没想到你在这里工作！”

    这段话让江夜南有些脸红，他踟蹰着不知作何回应，或许在这种地方工作多少会给小真丢脸，毕竟他在学校里那么优秀，人缘也不错，被同学在ktv看到家里的人一定会有些影响吧……

    旁边的魏尧定定地看着他们交谈半天，忽然说：“你们竟然认识吗？”

    “认识啊！”齐雨亲昵地把手搭在江夜南的肩膀上：“算是挺熟了，对吧？”

    江夜南只能笑了笑，不尴不尬地点了点头，努力想出什么话来接下去。

    齐雨也装作笑得很开心的模样，暗自用舌头舔着自己的尖牙。江夜南不认识他，但他怎么能不熟？一连串的黑料埋在五中历史里，他比谁都了解得更多。毕竟就是因为这个人，他的颧骨差点被程寻真打得凹陷下去。

    他一笔一划都记在账上。

    狂欢一直闹到深夜才结束。齐雨随着醉醺醺的人群走出大门，在马路边上打车。他忽然想起什么，拉过魏尧问他：“喂，我问你，你是不是对那个服务生有意思？”

    “怎么了？”

    魏尧和他从小一起长大，一起厮混到十七八岁，不过读书一直不太行，中考完后就去念职业体校了。魏尧不像齐雨一样瘦，人长得挺拔标致，跑步踢球完了大汗淋漓时没少有女生给他递水，不过那些女生没一个知道他其实是个弯的。齐雨嗤笑道：“你怎么就知道人家喜欢男的？万一不是呢？”

    当事人在怪不好意思，魏尧现在却坦诚地拧起眉，伸手锤了齐雨一拳：“草，是不是要到微信一问不就清楚了吗？刚刚要不是你，我早就搞到手了……”

    “啧，要微信多大的事啊，我舅舅是主管，那下面干活的人他都认识，要谁手机那不问一下就查出来了？你想要吗？我帮你问问。”

    魏尧顿了顿，他想起刚刚在包间里看的那几眼，温润精致的五官，纤细却弧度姣好的腰身，cao作电脑时骨节分明的手指……每个细节都敲在他的神经上，够回味很久了。

    魏尧将信将疑，表情却跃跃欲试：“真能问到？”

    齐雨翻了个白眼，对魏尧这副模样有些不屑：“当然可以，但是我得先问清楚，你就只是想玩一玩打个炮之类的，没别的想法吧？我先提醒你一下，那人情况有点复杂，干不干净……不太好说。”

    魏尧被戳中心思，状似无所谓地笑了笑：“你不了解，现在圈子里都不怎么干净，有个这么好看的哪里还管得着别的啊……而且说白了，也就是一个服务生而已，玩玩算了，还能真玩出感情啊？”

    齐雨摸出一根烟来点燃：“那你就帮我个忙，玩得大一点。”

    魏尧懵了一下：“什么意思？”

    “他弟弟不是什么好东西，跟我是我同学。”齐雨半眯起眼睛来，呼出一口长长的烟雾：“拽得二五八万似的，天天跟鸢鸢眉来眼去，烦死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