逗弄的玩笑
过后两天，明启并没有来看邱鸽。 只有许宙一个人来，他一般只有上午在房子里看着邱鸽，有时候会带本书，有时候就在那里玩游戏，后来不知道从哪里带了本作业，抓耳挠腮的在那里写作业。 写不出来了，就气冲冲的看着邱鸽。 没有明启的发疯，邱鸽过得不错，心情也好，“你过来，我教你。” 许宙不相信的看着他，身体微微后仰，有些嫌弃，“你会吗？” 邱鸽笑，“我高考第一名甩第二名三十分钟成为市状元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里玩泥巴。” 许宙想了会，拿着作业本挪过去，指着一个题目，看邱鸽。 邱鸽低头扫了眼，是英语，看样子不是高中教育课本上的词句，看难度和作业的题目量，不出所料大概是夜大学的作业本。 “这个题是大学范围，你是高中毕业了吗？语法还记得吗” 许宙很诚实，身体笔直，“不记得了。” “那有点难，这一题你先放着。”邱鸽淡淡地语气里藏着某些不可说的探寻，“先和我说说你读到高几，我想一下语法。” 许宙疑惑了看着邱鸽，手指在作业本上磨蹭了会，便低声说：“高一刚上半年就没去了。” “哦，拿学了定语从句和关系代词吧？” 许宙摇头，“应该学过，不过我也不记得了。” 邱鸽的目光有如分风一般轻轻拂过了许宙的脸颊，“那还记得什么？总不能一个字不记得，你这两年该不是一本书也没看过吧。” “哪有时间看！”许宙有点赌气的回了一句，后觉得不好，想要说自己很忙，可是抬眼看见邱鸽露出了似笑非笑的目光，但是脸色温和，便默不作声了。 “那怎么现在开始想学了呢？”邱鸽拿着笔在他的练习册上写了一句定语从句的例句，把先行词、关系代词、定语从句一一用线标了出来，嘴上语气淡淡的问着，好像是随口找话说。 许宙扭头，身体别扭的面向邱鸽，“我想多看点书，和···其他人一样。” 邱鸽的笔尖顿了下，“其他人，同龄人吗？” 许宙嗯了声，回过头来指着who这个单词说，“这个就是关系代词吗？” “对，你也挺聪明的，看明白了，就会懂其他的句子，只要是定语从句，找到关系代词就可以了。” 许宙接过来练习册看了会，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身体微微前倾，“你一说好像就简单多了，之前听小唐说，怎么都不明白。” “小唐是你朋友吗？” 许宙一愣，慌张的说：“不是。” 邱鸽收回目光，“你还是少和我说话吧，要不然明启知道了，我们都不好过，快去写作业。” 许宙本来还想斥责他，可又听邱鸽这么说，心理莫名不舒服了，转回去继续写作业。 过了会，许宙忍不住了，拿着作业本又走过来，指着WHOSE说：“这个呢。” “也是关系代词，代指人和物品，充当了定语的成分。” 许宙哦了声，暗想邱鸽这个人真奇怪，像是风一样，好像一转眼就能消失不见，和明启带来的实实在在的存在感完全不一样。 “懂了吗？” 许宙停顿了会，自己思考了会，“懂了。” “你很聪明。”邱鸽说。 他这一句话轻飘飘的，却像是许宙心脏中暗藏的火星一样，忽然爆发出了火焰，让许宙整个人都燃烧起来，他抿着嘴沉默了好久。 如果···他真的像是邱鸽说的那样，很聪明，会不会变成邱鸽一样，和他一样变成大学生，有自己的生活，有很好的未来。 不，这不对，他不该做一个乖乖的学生，他要做的是明启的那样的人，毁掉他的就是那样的乖学生，他怎么会想变成那样的人！ 可是，如果—— “想什么呢？”邱鸽露出一个微笑，在许宙的作业本上写下了更多的关系代词，一一标注出来了充当成分。 许宙看着那些句子，身体僵硬了许久，虽然后仰着脖子，可是胸膛向前倾，过了会，他诚恳的低头，低声说：“谢谢你。” “没事，除了英语，还学什么？我都可以教教你，反正也很无聊。”邱鸽笑笑，看着许宙的身体前倾幅度。 “有数学，语文。” 邱鸽问：“会有毕业证吗？” “会有。” 邱鸽想拍拍他的肩膀，但是伸手到半空中，链子拉住了他的手腕，再也没法向前，他无言笑了一会，便放下手，说：“挺好的，要努力学。” 许宙扭头，不敢看邱鸽，胸口积郁着某些情绪，说不上是什么，但是类似于愧疚——一样的东西。 他帮助明启，将邱鸽这样的人囚禁着，虐待着，厮杀着。 “我···我走了。”许宙拿着作业本，慌张看着手机，“我要到时间了。” 邱鸽友好的朝他摆摆手，“明天见。” 许宙嗯了声，然后看向邱鸽边上的兔子，说：“今天下午明启要过来，他不值班。” 邱鸽呼出一口气。 不值班··· 那么明启是真的医生，至少这一点他没看错，明启也没骗他。 许宙走后没过半小时，明启就来了，他面色冷淡，眼神也是冷清清的，没有平常伪装的一副温和斯文模样。 房间里有两个人缓缓的呼吸声，除此之外，静悄悄的，好似天地之间只剩他们两个人。 “许宙最近来的有些勤了。”明启忽然说。 邱鸽有点楞，很快反应过来，顺着他的话笑起来，“一个是十几岁的孩子，确实有点过于勤快了，连课都没有。” 明启这次托着下巴看邱鸽，说：“他不上学。” “你做医生的收入，加上药店利润，比一般中产都要好了，条件不错，为什么不让他上学？”邱鸽直接问出来心里的疑问。 “他不需要。” 邱鸽语气平静，“他不需要，还是你觉得他不需要？” 明启的眼神从邱鸽的脸上转移到那只兔子身上，“都有。” 这只兔子从开始的瑟缩害怕，经由邱鸽的逗玩，已经开始亲近邱鸽了，天天坐在笼子里面，时不时的看着邱鸽。 邱鸽看着兔子，眼神里带着明显的戒备，手指蜷缩，身体向前倾，“这兔子和我熟了。” “我知道。”明启站起来，弯腰打开兔子的笼子，从里面抱出来兔子递给邱鸽，还顺手摸了摸兔子的脑袋。 邱鸽接过来，也轻轻抚摸起来兔子的皮毛。 和明启说话总是绞尽脑汁，你来我往，虽然疲倦，却也有些乐趣。 他们会针锋相对，也会互相试探，可是总改不了他只是一个囚禁犯人的局面，就像是这个兔子，明启占据了最高的支配权。 邱鸽闭上眼，有些怅然，没一会闻到了淡淡的草莓味香气，他抬头发现明启买了一点草莓，红彤彤的，放在小碟子上，此刻明启把碟子放在了邱鸽的身前。 说起来，邱鸽确实没什么旺盛的食欲，在这样暗无天日的环境下，竟然生出了一点馋意，胃里蠕动着，中午还没吃东西，肠胃空荡荡的，饿意在馋意之下，缓缓被压制。 邱鸽茫然的看向明启，过了会，他捏起了一个草莓吃了两口，然后拧眉，眼睛眉毛都缩在一块了，长长的吐口气说，“酸。” 明启这时候也拿了一个草莓，“是吗？我尝尝。” 他只吃了一小口，粉色的草莓rou露出来，汁水混合着草莓独有的香味在两个人之间游荡。 明启笑了笑说，“我的不酸，很甜。” 邱鸽哦了声，吃掉了手里的草莓，开始挑挑拣拣。 明启凑上前，捏着自己咬了一口的草莓，朝着邱鸽晃了下。 “吃我的试试，很甜。”他随意的说。 邱鸽看着他，眼神清亮又明镜，仿佛对自己的行为没有一点自知。 这样子的男人，这样的草莓。 宛若鸦｜片，就算是递过来的是毒药，也会有人伸手接过来。 邱鸽本是对明启嫌恶至极，可是手却自己动了起来，接了草莓就往嘴巴送。 这感觉如此慑人，让邱鸽迷失了理智。 他咬了一口果rou，酸酸的，不好吃。 但是即使酸的不合口味，可是就好像馋瘾犯了一样，竟然想吃完整个草莓。 好在理智急速回笼，邱鸽赶紧深呼吸一口气，“太酸了，不吃了。” 他丢了草莓，像是丢掉了什么脏东西，避之不及。 明启并未多在意他的情绪，只是说：“矜贵。” “你到不精贵，什么都吃。”邱鸽反怼。 “给我。”明启伸手。 邱鸽没听清，“给什么？” “叶子。”明启动了下手指，“草莓的叶子。” 邱鸽恍惚了下，把手里攥着的草莓叶子给了明启。 他吃东西确实有些矫情，吃什么都要把外边的东西弄掉，吃橘子会把丝一个个撕掉，吃草莓，会把顶部的叶子揪掉，被家里人说过以后 ，每一次吃水果会偷偷的做这些，而且把垃圾都藏在手里面。 没想到明启会看见。 明启扔掉了手里的东西，便抱着手，好整以暇的看着邱鸽。 邱鸽又说：“你不值班，没别的事做吗？” “有，看着你。” 邱鸽轻笑。 “我知道你，想知道更多的你。” 明显是逗弄的玩笑。 邱鸽抬头去看，看着明启坐在不远处，离自己不过一米多远，他的眼神却不在自己身上。 “有意思吗？” “还行。”明启说。 他们陷入了纯粹的沉默之中。 正深思，明启伸手拿了一个草莓，碟子颤动了下，邱鸽的心脏像是也跟着颤了一下。 明启并没有自己吃，而是递给了那个兔子。 他的手指白皙细长，看起来十分有力量，隐隐的经脉在缓缓跳动。 不久之前，这只手拿着刀割着自己在手和手臂，如今拿着殷红的草莓，在邱鸽看来，格外刺眼。 但是兔子没有吃，明启手动了下。 邱鸽慌忙抱住了兔子，只是动作有些迟疑，好像是没反应过来，还是什么。 明启嗯了一声，“怕我？” 邱鸽抱着兔子，他盯着草莓在被单上留下的痕迹，好一会才回答，“怕你杀了我吗？” 这话明显带着赌气。 不像是邱鸽。 明启侧目，几乎不可查的顿了下，“那不怕的话，你愿意和我好好相处吗？” “什么叫好好相处？” “比如，和我说说你的事···” 邱鸽缓缓眨动眼睛，明启总是用最温柔的语气说着最可怕的话，他一步步逼近，自己一步步后退。 不想受他控制。 不想被他拿捏了。 “那和我交换，我说我的，你说你的。” 邱鸽的话说完，明启并没有接话。 邱鸽看着明启的眼睛，知道这不可能，双方心知肚明，不会在这场战役里露出一丝破绽，双方只有说出过往的事。 那么，顺着一点细节，就可以顺藤摸瓜找到大白对方的方法。 如此凶险，邱鸽知道明启一定不会答应。 可是就这么想着，明启平缓的说：“好，和你交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