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八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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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二 闻言,玉鸾有点惊讶地看着曲雪珑,曲雪珑还是那副不动声色的模样,看不出他在想什麽。 主人带着男宠前往饮宴聚会,命男宠陪伴客人应酬乃至暖床行yin也是司空见惯的事情,但曲雪珑从未带玉鸾到那种场合,久而久之玉鸾也忘了这回事。 「择日不如撞日,今天恰好我也有佳人相伴……」花爷亲了那个女子一口,意味深长地向曲雪珑笑道:「不如我们四个人一起做些好玩的?」 花爷只是在问曲雪珑的意思,显然玉鸾是否愿意并不在他的考虑里。 反正,一旦曲雪珑点头,那就容不下玉鸾拒绝的馀地。 玉鸾紧紧地依靠着曲雪珑,浑身抖得跟筛糠似的,满脑子也在想着,如果曲雪珑点头了……如果他真的点头了…? 「谢谢花兄的盛意拳拳,但曲某有玉鸾便足矣。」 曲雪珑的眼神平静,答案言简意赅。 这句话驱散了玉鸾脑海里的一片混沌,洒进一大片暖洋洋的阳光,使他那颗高高吊起的心顿时放下来。 一阵晚风吹来,玉鸾感到身上凉飕飕的,他这才发现自己早已吓得汗流浃背。 「当真是有缘无份了。」花爷眼珠一转,狎笑道:「小玉鸾的腰窝捏起来格外软,奶头粉粉嫩嫩的,屁眼也咬得够紧,雪珑可得好生疼着,千万别把小玉鸾玩坏了。」 花爷的每句话也在提醒玉鸾,就算玉鸾不曾真正地挂牌子接客,他却已经入了妓籍,身体被无数男人亵玩过,那些手指不但摸过玉鸾的屁股,甚至捅过玉鸾的菊xue,揉过玉鸾的rutou。? 无论多少次沐浴,多少次涂抹香膏,曲雪珑施予多少宠爱,也不能改变这个事实。 玉鸾的神色极为难堪,头垂得几乎碰到胸口,连眼圈也红了。他不敢再看曲雪珑一眼,只觉得是自己连累曲雪珑丢脸了。 花爷压低声音,暧昧地笑道:「若是哪天雪珑玩腻了,我这里可是随时欢迎小玉鸾的。」 正在此时,一直一言不发的男人忽地开口道:「请问这位佳人是……」 花爷斜斜地瞥了男人一眼,他摇着摺扇,阴阳怪气地笑道:「你这异乡人当真是有眼不识泰山,这小美人可是醉梦院的一等色妓玉鸾,可惜已经从良了,现在是雪珑最宠爱的姬妾鸾夫人。」 玉鸾抿唇片刻,还是认命地向那男人盈盈福身。? 明明玉鸾行过福身礼那麽多遍,这次行礼时双腿却如此沉重,怎麽用力也无法屈曲双膝。? 曾经,玉鸾和这男人以平辈相交,此刻对方已经长成刘爷,玉鸾却穿着俗艳的纱裙,以商贾小妾的身份向他行女子的福身礼。 「原来这是鸾夫人,刘某久仰芳名。」刘爷看着玉鸾颠倒阴阳的衣着,嘴里说着客气话,眼神却难掩鄙夷。他转头向曲雪珑道:「刘某并非有意唐突佳人,只是……鸾夫人长得有点像刘某的故交,所以多看了几眼,还望曲兄见谅。」 玉鸾的身体更是冰冷僵硬,他弱不禁风地靠着曲雪珑,俨然被娇养成一头离不开主人的金丝雀。? 突然,玉鸾感到曲雪珑握着自己藏在外袍里的手,暖意透过手掌传到内心。他心里微动,悄悄地抬头 看到着曲雪珑,只见对方正不为所动地看着刘爷。 刘爷自顾自地道:「刘某的故乡在定屏城,那时候住在隔壁的晏家是一门三状元的书香世家,可惜晏老爷流年不利啊……」 匿名举报一事,明眼人也知道是文字狱,但当然没有人胆敢宣诸於口,所以刘爷只是摇摇头,没有说下去。 曲雪珑不冷不热地道:「曲某也听说晏家的事。」 刘爷再看了玉鸾一眼,有点局促地道:「鸾夫人……长得倒是跟那晏家小少爷有几分相似。」 玉鸾年少时被阉割,後来被各种邪门歪道调教,今天又是作游女装扮,外貌早已跟往日大相径庭,没想到被这旧日略有交情的邻居看出端倪。? 花爷挑起长眉,摸着下巴,饶有趣味地盯着神色苍白的玉鸾。 「人有相似,不足为奇。」曲雪珑云淡风轻地回应,他道:「曲某先带鸾夫人回客栈休息,花兄和刘兄请自便。」 玉鸾忙不迭地跟随曲雪珑离开莲花棚,尽量让自己的步伐不要显得太焦急。 二人离刘爷愈来愈远,玉鸾强忍着不要回头,但他感到刘爷彷佛还在看着自己,那眼神几乎灼伤自己的身体。 好不容易地绕过街口的转角,来到昏暗的小巷里,玉鸾双腿发软,忍不住抱着曲雪珑嚎啕大哭。 「我……只想当曲爷的玉鸾而已……」 小楼深巷月胧明,但见玉鸾重盘鸦翠,香汗兰膏匀渍,清泪洗胭脂面。他哭得停不下来,只是不断地重复这一句话,彷佛这样就可以割舍他的过去。 然而过去总是如同幽魂般缠绕不休,那曾经是他的骄傲,现在却成为他的恶梦,没有一刻放过他。 玉鸾亲手埋葬了晏怜绪的所有,他无法忍受任何人挖出那段散发着腐臭的过去,知道醉梦院里被百人玩菊尝乳的yin贱男妓就是昔日高高在上的晏少爷,丢尽父母祖先的面子。 他不敢奢望为晏家洗刷冤情,更不敢奢望回到往日的高贵身份,他只想忘掉一切,过着平静的生活。 就算这生活是不被任何人看得起,但因为给予的是曲雪珑,所以那就是玉鸾想要的。 曲雪珑把玉鸾拥入怀中,抚慰道:「对,你只是玉鸾而已。」 画楼珠箔临津,彩箫流怨,墙角下蔷薇未谢。 曲雪珑的拥抱如水般温柔,同时如水般能够承载一切。 玉鸾嗫嚅地道:「花爷……刚才听到刘爷的话……我担心……还有刘爷……」 曲雪珑温柔一笑,轻轻地道:「他们就算有心,也不会查出任何东西的。」 得到曲雪珑的肯定,玉鸾的泪水才渐渐止住了,他相信曲雪珑一定会想法子解决这些事情的。 玉鸾软软地伏在曲雪珑胸前,哑着嗓子问道:「那个……刘爷,他成亲了吗?」 「几年前成亲了,好像有两个儿子。」曲雪珑擦拭着玉鸾的泪水,问道:「你跟他以前交情很好?」 「只是邻居而已。」玉鸾摇摇头,发髻上的珍珠凤凰闪烁着光芒。 玉鸾记得当年晏老爷说过这刘爷看上了一个男妓,硬要娶那个男妓回家,闹得家里鸡飞狗跳,但现在他却已经娶妻生子,过着平淡的生活。 若没有发生那麽多事,或许玉鸾也会跟刘爷一样,长大後醒悟年少的绮梦只是一时头脑发热,安然回到人生的正途。 如同大部份误入歧途的人,刘爷的确回到正途,玉鸾却在一直堕落,甚至甘之如饴地雌伏男人身下,当一个万人唾弃,以色事人的脔宠。 心念及此,玉鸾又想起适才花爷的下流言语,他紧紧地拉着曲雪珑的手,死死地咬着朱唇,摇头道:「曲爷,我跟花爷……」 玉鸾想说自己跟花爷之间清清白白,但自己的确侍候过花爷,被花爷摸遍了全身—不止是花爷,数不清的男人也曾经玩弄过玉鸾。 在那一刻,玉鸾好像回到了赏菊宴那一夜,众目睽睽之下,自己几乎全身赤裸,画着庸俗的妆容,大大地张开双腿,被那麽多陌生肮脏的大手轮流触碰自己最隐秘的地方。 那些触碰不是带着怜惜,不是带着疼爱,而是带着辛辣的刻薄,任意挑剔着玉鸾的身体的每一部分,就像在菜市场里挑着一根破烂的萝卜。? 幸好曲雪珑及时来到。 玉鸾着急得又要哭起来,他觉得自己很肮脏,肮脏得满身脂粉香也掩饰不住,就像一碟不知道放了 多少夜的馊食,恶臭难当,浑身痕痒到不得了。他甚至不敢碰到曲雪珑,深怕玷污如此美好的曲雪珑。 「我好脏……曲爷……对不起……对不起……」 玉鸾想要推开曲雪珑,曲雪珑却把玉鸾抱得更紧,玉鸾甚至可以清晰地感到他的体温。 羽毛般的琢吻落在玉鸾的额头上,沿着额头下滑,吻去眼角的泪珠,再琢吻着那小巧的鼻尖,最後吻了吻那柔软的唇瓣。 曲雪珑的吻总是轻柔而怜惜,彷佛春风包裹着娇嫩的百合花瓣,彷佛雨水滑过绚烂易碎的彩云,勾勒出彩虹的痕迹。 月灯相映,玉鸾睁大眼睛看着曲雪珑,颤动的鸦睫凝起一抹水雾,泪浥杏腮,宛如露匀浓苞。? 在世人的眼中,玉鸾只是一滩谁也可以践踏的烂泥,但映在曲雪珑的眼里,玉鸾却好像是举世无双的 瑰宝,值得最无微不至的关爱。 明明曲雪珑知道玉鸾的所有,他知晓玉鸾的悲惨身世,见过自怨自艾的玉鸾,明白玉鸾承受过什麽恶心的调教。 曲雪珑的双手捧着玉鸾的脸颊,玉额抵着玉鸾的额头,鼻尖碰着他的鼻尖。 「玉鸾,你很好。」 曲雪珑的声音低柔,本该被一街之外的聒席笙歌淹没,却如此明晰地在玉鸾的心里回响着,久久不散。 宝苑明春,青霞射晚,二人携手穿过瑶扉乍钥,彩绳双罥,檐下新烟暗叶成荫,垂落万朵花灯。? 他们经过花灯时顺度猜了几个灯谜,然後来到人声鼎沸的茶馆里。 今天玉鸾火急火燎地赶到朱雀镇,一整天也没有吃东西,刚才还不觉得饥饿,现在一坐下来却是饥肠辘辘。 二人面对面地坐着,店小二走到他们的身边,喜气洋洋问道:「两位客官要什麽吃的?」 玉鸾雀跃不已地道:「两碗汤圆,一碗桂花馅儿的,一碗芝麻馅儿的。」? 店小二刚刚离开,玉鸾正好看见年幼的卖花女走到每张桌子前叫卖鲜花。当卖花女来到曲雪珑和玉鸾身边时,玉鸾没有给曲雪珑时间拒绝,他当机立断地取起一束蝴蝶兰,把早就备好的碎银递给卖花女。? 卖花女不解地看着玉鸾,似乎从未见过女子给男子送花,玉鸾只是含羞一笑,看得卖花女好一阵子也回不过神来。 玉鸾把那束淡雅的蝴蝶兰递给曲雪珑,红着脸道:「送给您的。」 ? 花染柔荑,明净如玉,曲雪珑手捧蝴蝶兰,橘红的花瓣映得他的容颜皎然如雪。他似乎有点惊讶,过了一阵子才欣然微笑道:「卖花担上,买得一枝春欲放。泪染轻匀,犹带彤霞晓露痕。」 玉鸾抽出一朵蝴蝶兰,斜插在自己的发髻上,歪着脑袋甜笑道:「怕郎猜道。奴面不如花面好。云鬓斜簪。徒要教郎比并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