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四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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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八 「不过,擅闯红藕院,对我行为不敬,还是要有一点小惩大戒,要不然红藕院岂不是成了另一个灵犀楼?」晏怜绪突然神色一沉,冷然喝道:「给我跪下来!」 晏怜绪在醉梦院里学了不少争宠手段,片刻之前他还是满面春风,转眼间就翻脸了,这样一声斥喝已经吓得那两个少女噗地跪下来,鼻尖上冒出汗珠,溶化了厚厚的脂粉。 错银镶嵌螺钿茶几上的香竹风炉吐着霓旌瑞雾,夕雾站起来,以丝帕裹着风炉的把手,把泡得刚刚 好的guntang毛尖倒进白瓷净雕茶杯里,双手小心翼翼地把茶杯递给晏怜绪。 晏怜绪掀开茶盏,慢条斯理地啜了一口茶。茶味苦涩,烫得舌尖发麻,稍微转移他对於耳道的痛楚的注意力。晏怜绪懒得抬头,只是厉声道:「我再给你们一次机会。要是我不满意,这渗着辣椒水的鞭子就得好好招呼你们了。」 那个黄衣少女不甘心地挣扎着,其中一个嬷嬷却已经按着她的肩膀,压得她的肩膀下沉,几乎把手臂折断,使她的眼泪立即流出来了。 晏怜绪高高在上地看着那两个卑微匍匐的少女,茶水为他的双唇染上一抹柔媚的水色,他狠毒却愉快地道:「我要你们互相掌掴对方,一边掌掴一边辱骂对方,谁掴得最用力,骂得最难听,我就放过 那个人,剩下的那个就得吃点苦头了。」 说罢,另一个嬷嬷唰地挥动鞭子,破风之声划过长夏晴和,用力地击打地面,不难想像打在身上是什麽样的恐怖滋味。 两个少女大惊失色地看着晏怜绪,晏怜绪只是安静地品茗,不时要夕雾添茶,完全不像是在开玩笑。 夕雾低眉垂眸地道:「若是惊动了楼爷,让楼爷知道两位姑娘对怜夫人出言不逊,到时候恐怕就不止是鞭子了。」 在大家的眼中,楼月璃为了晏怜绪而抛妻弃子,挡下致命一刀,杀尽手下,就算晏怜绪偶然失宠,谁也无法否定晏怜绪在楼府的地位。 两个嬷嬷松开手,退後几步,绿衣少女尚在举棋不定,之前还是亲亲热热的黄衣少女已经狠狠地掴了她一巴掌,骂道:「贱人!」 绿衣少女的脸颊很快便红肿起来,她睁大眼睛看着黄衣少女,似乎难以置信自己的好姐妹竟然不假思索地对自己动手。她不消一阵子就回过神来,还以颜色地掴了黄衣少女一巴掌,面目狰狞地骂道: 「你这狗娘养的!」 两个如花似玉的少女你来我往地辱骂对方,不消多久,已经弄得披头散发,脸颊肿得老高,满嘴鲜血,吐字不清,目露凶光,如同两头疯掉的母鸡。 不知道哪个少女先抓着对方的头发,二人失控地厮打撒泼,嘴里的污言秽语也愈来愈不堪入耳。? 晏怜绪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小巧的耳垂,这两个少女的尖叫刺伤了他的耳道,但大约是因为痛痛快 快地教训了红袖的手下,这刺伤好像没有平日那麽强烈。 不知何时,红藕院里的下人已经悄然聚到房门前,对着那两个疯妇指指点点,可是他们当然不敢高声说话,生怕成为晏怜绪的下一个目标。 两个少女早已不见平日的娇滴滴,只混乱地扭打成一团,四肢交缠,精致的妆容被汗水糊成一块块,脸上布满被对方的尖利指甲划出来的血痕。她们使劲扯着对方的头发,一头糖葫芦似的珠翠散落一地,新造的绫罗纱裙被撕成破布,露出里面香艳的大红鸳鸯肚兜,引来下人猥琐的讪笑。 晏怜绪却没有半点笑意,只是缓缓地喝茶,神色极为冷漠。 右耳的疼痛暂时偃息旗鼓,但晏怜绪知道那头耳蛊很快又会张牙舞爪地捣乱,每次的疼痛也代表着 他正在无法逆转地失去自己最珍爱的听力。 在这大片马仰人翻中,晏怜绪差不多喝完了风炉里的毛尖,只剩下炉底的一点茶渣浊水。 晏怜绪低头看着杯底的茶叶,最後随手把茶盏放在一侧,背过身去,困倦地合上眼睛。 夕雾给晏怜绪细细地盖上云凤鸟纹绫薄被,回头向那两个嬷嬷吩咐道:「拖走她们吧。」 夜阒凄凉,风揭帘栊,遥岑吐月洒满莎阶,新磨的百曲镜屏映着莹莹岚光。 檐廊的元宝笼灯就月,晏怜绪正挑灯坐在菱花窗下制香。他草草摺起纱袖,纤手执着白玉杵臼,一下下捣碎香钵里的沉香和檀香。 香屑里不住沁出芬芳,待沉香和檀香捣得差不多,晏怜绪便命夕雾端来白瓷茶碾。茶碾的两边凹槽 如同翘起的船身,圆形的碾轮中央有一个小孔,一根白瓷圆棍穿过小孔。他站起来,双手握着圆棍的 两边,来回滚动碾轮十几遍,把放到茶碾里的琥珀和乳香磨成粉末。 飞甍朱户渐渐弥漫暗香幽馥,终於有几分像那个人身上的香味。 晏怜绪的唇角不禁扬起来,他头也不回地向夕雾吩咐道:「把枣花蜜拿来。」 夕雾把调好的枣花蜜放到红木香案上,晏怜绪把乳钵里的香屑和碾轮里的粉末倾倒在钧窑玫瑰紫釉盆里。他以清水净手,再把香粉碎屑混合枣花蜜,揉成一颗颗拇指大小的香丸。 香案案头铺着粉白的乾茉莉花,晏怜绪把黏糊糊的香丸放在乾茉莉花上滚了一圈,待香丸彻底吸收茉莉花香後,才满意地把香丸放在乾茉莉花上,待明天香丸晒乾之後便可以使用了。 晏怜绪专心地揉着最後一颗香丸时,一人突然从後紧紧抱着他的腰肢,吻着他的颈际道:「我的小宝贝今天好香啊。」 那人的声音温柔低沉,晏怜绪心中一甜,转头看着楼月璃,唇角的笑意根本按不下来。 夕雾已经退下,内室里只剩下楼月璃和晏怜绪。 今夜楼月璃穿着薰檀香月白色流云飞鹤纹深衣,白玉发冠温润剔透,映照着薄冰肌莹,明眸宛若月浸溪湾,正含笑凝视着晏怜绪。 楼月璃的衣着一向花团锦簇,很少穿得那麽素雅,这衣着倒是给他增了几分清纯无邪。 反而这些日子以来晏怜绪常常被楼月璃滋润,眉梢眼角皆是摄魂的春情,有些下人甚至不敢多看晏 怜绪一眼,生怕被这专会勾引男人的狐狸精迷惑心神。 晏怜绪的玉额贴着雪白鱼腮骨扇面花钿,容颜娇横远岫,颊缕红霞。他拍了拍楼月璃环在自己腰际的手臂,腻声道:「楼爷这是做什麽呢?」 他早已揣摩清楚楼月璃喜欢自己用什麽花钿,摆出什麽表情,用什麽语气说话。 「当然是来偷香窃玉。」楼月璃果然迷恋地啜吻着晏怜绪後颈的肌肤。 香案上的紫檀镂空万字纹卧炉焚着零陵香,葵花槛窗前的水仙花开到荼靡。案头的高脚莲纹盆青瓷灯的烛火渐渐微弱,晏怜绪抬手以金铜烛剪剪断焦黑的灯心,烛光猛然一摇曳,旋即回复平稳,烛光 亮得刺目,照亮了青瓷灯底部的联珠纹。 二人相视而笑,距离近得甚至碰到彼此的睫毛。 晏怜绪正要回身抱着楼月璃,右耳却忽地发出剧痛,好像整个耳骨被硬生生地辗碎,使他完全失去平衡,重重地倒在楼月璃的怀里。 「这是投怀送抱吗?」楼月璃却是噗哧一笑,双手扶着晏怜绪的肩膀。 晏怜绪深深地埋首楼月璃的怀中,他面如金纸,肩膀紧绷僵硬,只拚死地忍耐着,满脑子想着怎麽样也不能让楼月璃看到自己的异状。 但晏怜绪的心里竟然生出几分甜蜜。 当年楼月璃就是忍受着这种痛苦,现在晏怜绪也在承担着同样的痛苦,这能否让他们靠近一点? 镂空花罩下的辰砂云锦荷花暗纹绣帘半卷,二人在月色笼香中静静拥抱,楼月璃靠在晏怜绪的肩膀上,他合起眼睛,呼吸着晏怜绪的发间淡香。? 直到从痛楚中回过神来,晏怜绪才察觉外室的蜡烛不知何时已经全数燃点,这大约是出自楼月璃的意思。 楼月璃的左耳应该只剩下一点点听力了,他必须依靠视力,因此无法接受身处的环境过於幽暗。? 晏怜绪刚刚想到这里,楼月璃已经睁开眼睛,他偏头看了看玉捣里的香粉,狡黠地笑道:「那是苏合香。」? 「正确。」晏怜绪立即收起心思,含羞带嗔地按着楼月璃的嘴唇。他刚才以双手揉香丸,正是满手芳香。 楼月璃笑得露出两边可爱的梨涡,轻舔晏怜绪的掌心,如同一头乖巧的小奶猫。 「我倒想看看你是怎麽惩罚红袖身边的那些丫头片子。」楼月璃捏了捏晏怜绪的鼻尖,笑道:「下次别这样做,红袖的心里不痛快呢。」 晏怜绪咬着朱唇,鼓起嘴道:「你那麽在意红袖的感受,为什麽还来找我?」 楼月璃叹了口气,道:「你能否懂事一点?」 晏怜绪瞪了楼月璃一眼,别过头不愿意理睬他。 楼月璃吻着晏怜绪的脸颊,低声道:「红袖……曾经救过我,我不能让她受委屈。」 晏怜绪用力地捏了楼月璃的手臂一把,愠道:「所以就让我受委屈了?让两个黄毛丫头在我面前耀武扬威?」 楼月璃一手按着刚才被晏怜绪捏过的地方,吃痛地皱起眉来。 晏怜绪记起自已捏的是之前楼月璃受伤的位置,他连忙问道:「疼不疼痛?」 「疼。」楼月璃可怜地道:「要怜绪亲亲才行。」 晏怜绪这才知道楼月璃是在装蒜,他捶打着楼月璃的胸口,恨恨地道:「你这冤家就会骗我。」? 楼月璃抓着晏怜绪的双腕,柔声道:「好了,是我不对,我任凭你处置,好不好?」 虽然心里还是有些怨怼,但晏怜绪也知道见好就收,二人难得回复昔日的蜜里调油,晏怜绪实在不想为了红袖而跟楼月璃又吵起来,只好按捺心里的难过,换上平日的妩媚轻笑,一手隔着衣服轻轻握 着楼月璃的物事,指尖在轮廓上若有若无地划圈。 「真的是任凭处置?」晏怜绪的眸光倚风含露,香舌挑逗地舔着艳红的唇瓣。 宝阶斜转,浓薰浅注,银叶微褭透帘,正是柔情暗通。 楼月璃以行动代替回答,他把晏怜绪压倒在香案上,伸手解开对方的腰带。 晏怜绪的一双长腿诱惑地蹭着楼月璃的腰际,纤指勾着系在楼月璃的腰带上的翡翠镂雕螭龙带钩,撒娇道:「不许在这里。」 楼月璃无辜地眨眨眼睛,在晏怜绪的右耳耳畔轻声道:「不许在这里……做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