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零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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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零八 曲雪珑怎麽会想听到这些无聊的家常闲话? 他若是想要闲情逸趣,那些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千金小姐自是可以跟他吟风弄月,而他来到醉梦院,为的是应酬,为的是一夕欢愉而已。 玉鸾那麽辛苦地从尤嬷嬷身上学会诸多狐媚手段,现在难得可以见到曲雪珑,该留住他的手段却全也使不出来,脑袋里只剩下一片空白。 相比起玉鸾的别扭失措,曲雪珑倒是落落大方,他问道:「你的伤势好一点吗?」 比起刚才那两个男人肮脏的眼神,曲雪珑的眼神丝毫不带有情欲和渴求,如同一泓清泉。 玉鸾开始觉得老鸨口中所谓的曲少爷看上自己只是一个谎言,一个让自己心甘情愿接受调教的谎言。 然而,把一个娼妓送给他人亵玩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曲雪珑却在那两个可恶的男人面前保护自己。 「你……订亲了吗?」 一开口,玉鸾便後悔了。 自己是曲雪珑的谁,到底有什麽资格质问他? 听到玉鸾的问题,曲雪珑秀眉轻蹙,只点头道:「是的。」 他的神情冷淡,丝毫没有作为未婚夫该有的喜气洋洋。 玉鸾咬紧下唇,正想着该如何回答时,脸颊突然感到点点冰凉。 下雨了。 薄雨烟簇,偶尔打落浪蕊凋残,牡丹零落。 玉鸾还没有回过神来,曲雪珑已经自然而然地牵起玉鸾的手,穿过小园幽径,走到附近的飞檐翘角下躲雨。 如此柔若无骨的手,却曾经在玉鸾濒死之际把他救回来,曾经无微不至地为玉鸾敷药,曾经带着玉鸾走出黑暗。 碧荫侵檐,倾泻苍翠净雨。檐下嫩竹新绿,夭桃浅红,绢灯映照着走廊的方砖铺地,宛若霜华争白。? 这里位於前院和後院的交界,离华灯耀添的大厅还有一段距离,所以四周空无一人。 二人站在屋檐下看着疏雨潇潇,除了淅沥雨声之外,什麽声音也没有,天地之间彷佛只剩下他们。 曲雪珑身上的槐花香沾染湿气,渗着难以言喻的甜蜜。 雨水拍打玉鸾的脸庞,他的掌心里还残留着曲雪珑的温度和触感。 玉鸾不敢看近在咫尺的曲雪珑一眼,他扭过头去,刚好看见斜斜伸进檐廊里的橘树树枝。 他随手摘下一侧的橘树上的树叶,不知道是着魔了还是怎麽样,突然大着胆子回头向曲雪珑道:「你……有听过吹叶子吗?」 曲雪珑看着玉鸾,微微摇头。 玉鸾转头看着细雨湿香尘,有点紧张地把叶子放在唇边,吹奏一曲。 他擅於抚琴,但触类旁通,对於吹笛也略有涉猎,小时候他曾经很喜欢吹叶子,几乎把红藕院橘树上的树叶也拔光了。 随着笛声响起,玉鸾逐渐褪去平日的畏首畏尾,被调教得弯下来的腰板不知不觉地挺直,眼眸回复从前的清澈无暇,依稀看出一点昔日晏少爷的风采。 高烧银烛,朱筵灯闹尽被雨雾锁在红尘之外,但闻捎溪雨响,玉纤频捻,叶笛声天然去雕琢,宛若寒窗竹风,婉转低诉。 一曲奏罢,玉鸾放下叶子,又变回那唯唯诺诺的模样。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曲雪珑,只好低头看着黄白杜梨在水洼里飘荡,失措地捏着衣摆道:「希望……没有扰您清听。」 连玉鸾也想不通为什麽自己会突然提出吹叶子。 也许是因为玉鸾实在一事无成,但他总是想把最好的自己展示曲雪珑面前,而他身上唯有这仅剩的一点点属於晏怜绪的东西不至於贻笑大方,所以才会提出那麽唐突的要求。 玉鸾本以为依曲雪珑的性子,他必定不会有什麽反应,不料他却主动问道:「那是什麽曲子?」? 曲雪珑的语气不像是客气的询问。 闻言,玉鸾不禁看了曲雪珑一眼。 曲雪珑正认真地注视着玉鸾,眼神里带着一点玉鸾看不透的情绪。 玉鸾飞快地转脸,但还是掩不了颈项的一抹绯红,他略一犹豫,才回答道:「是我即兴创作的。」 曲雪珑的翠睫轻颤,道:「即兴创作,却是韵律完整,分毫不差,首尾呼应。」 玉鸾天生精通音律,即兴创作对他而言只是小菜一碟,便腼腆地道:「像下棋一样,一旦把规则揣摩得通透,那就不困难了。」 曲雪珑偏头看着玉鸾,低声道:「情发於声,声成文谓之音,发,犹见也。声,谓宫商角徵羽,声成文者,宫商上下相应也。」 玉鸾一怔,诧异地回头看着曲雪珑。 雨膏烟腻,艳杏浇林,一地桐花烂漫。 二人相视半晌,不曾言语,却彷佛前世已经相识,只待今生重逢,再续未了之缘。 玉鸾心如鹿撞,但这跟平日面对曲雪珑时的感觉截然不同。 此刻他只惊讶於曲雪珑竟然听懂了他的心情,听懂了他的灵感源自「情发於声」。 玉鸾惯於把情感寄托乐声,今天却有一人,解开了笛声里的谜底,打开了被垂蔓绿篱锁起的心扉。 春雨溶溶梨花院落,露荷擎翠,汀烟轻冉。 不知道过了多久,玉鸾才惊觉自己的失神。他急於隐藏自己的心情,便转开话题,把叶子递给曲雪珑,说道:「你可以尝试一下。」 曲雪珑接过叶子,仔细地就着玉鸾刚才的摺痕摺起叶子,然後放在唇边,却总是吹不出声音。 「你按得太用力了,放松一点。」 玉鸾没有发现自己早已忘记了对曲雪珑的敬称。他的指尖按着叶子,让叶子张合的角度恰到好处,再向曲雪珑点点头。 曲雪珑的樱唇一合,果然吹出一点不成章法的声音。 「对了对了!就是这样!」玉鸾雀跃地笑着,笑得眼睛也弯成月牙。 曲雪珑抿了抿唇,又多吹了一点,虽然只是一连串气音,但还是隐约可以听出一点旋律。 玉鸾的指尖还按在叶子上,曲雪珑的温热吐息全也传到他的肌肤上。他这才想起,自己刚才含着这叶子吹奏,现在曲雪珑也含着同一位置…… 他顿时脸色通红,忍不住看了看曲雪珑的嘴唇。 绿叶碧青,映得那唇瓣如粉雪凝酥。 玉鸾正浮想联翩之际,曲雪珑刚好对上玉鸾的眼睛。 眸滟秋波,宛若烟销残日。 二人靠得很近,几乎碰到彼此的睫毛。 潺湲流碧涨,花锁千门,春风吹起满地轻絮,却始终飘不出这四面高墙外。 玉鸾惊慌地躲开眼神。 曲雪珑放下叶子,问道:「你很喜欢吹笛子?」 「我比较喜欢抚琴。」想起往日午後抚琴的时光,玉鸾的神色闪过一丝黯然,他随即微笑道:「但我也会一点吹笛子……」 话音未落,曲雪珑邃然向玉鸾抬手,温玉指尖彷佛随时会抚上玉鸾的脸颊。 一滴雨珠落进渍白芙蓉,晕开一池霜色。 玉鸾全身僵硬,不知道该作出什麽反应。他的嘴巴还维持着说话的开合,却说不出半句话。 尤嬷嬷早就跟玉鸾耳提面命地说过他摆出什麽表情最好看,最能勾引男人,但现在玉鸾什麽也想不起来,只呆滞地看着曲雪珑。 然而曲雪珑只是随手拈起玉鸾发间的花瓣,一帘花雨无意吹落他指尖上的花瓣。 淡风翻绣,花落苔香,雨势渐渐小了。 玉鸾有点失落地看着水边竹畔,藓花生寒。他想要说点什麽,却忽然想起他们身後的房间里说不定会有油纸伞。 可是现在玉鸾还不想提起这件事。? 玉鸾想跟曲雪珑多待一阵子。 因为雨停之後,他们又是陌路人了。 曲雪珑转头看着柳细风斜,似在默想,似在细味。 玉鸾的嘴唇微张。 他想留下曲雪珑。 他想问曲雪珑以後会不会来看望自己。 他想问曲雪珑会不会为自己赎身。 但他总是开不了口。 就像只要一开口示好,自己和他的关系将会只剩下娼妓和恩客。 但如果不是这种关系,他们之间还能够有什麽关系? 此时,曲雪珑回头向玉鸾道:「以後小心一点,不要孤身出行。」 过了一阵子,玉鸾方才明白曲雪珑是在指刚才的事。 明明曲雪珑是在关心自己,明明自己根本无权干涉曲雪珑的婚事,但想起他无声无息地找了个未婚妻,想起他一直不来探望自己,玉鸾却忽然觉得很委屈,他转身背对着曲雪 珑,赌气似地低声道:「反正早晚也要发生的。」 曲雪珑默不作声。 玉鸾咬了咬牙,他恼恨自己的不自量力,也恼恨曲雪珑的若即若离,便转身道:「房间里应该有伞,我去找一下。」 说罢,玉鸾走进身後昏暗的房间里,果然找到一把残旧的油纸伞。 玉鸾很快便後悔自己的冲动,但事已至此,他唯有不情不愿把油纸伞拿出来,扁着嘴回到曲雪珑的身边,全然没有察觉自从晏家出事之後,自己已经许久不曾露出那麽多生动的表情。 他正要撑开油纸伞,曲雪珑却一手接过他的油纸伞,然後张开油纸伞,把玉鸾护在伞下。 曲雪珑长得比玉鸾高,他撑伞也较为合理,但他毕竟是客人,玉鸾身为娼妓却要客人帮忙撑伞总是说不过去的。 可是玉鸾知道曲雪珑向来说一不二,加上自己还是馀怒未消,便只是闷声不响地垂下双手。 二人并肩走进霏微细雨里,油纸伞不大,玉鸾几乎是靠在曲雪珑的怀中才不至於被雨水淋湿。? 曲雪珑没有推开玉鸾,也没有主动地抱着他。 雨色流香,淡竹油纸伞上画着兰开双花,兰花早已被岁月摧残至褪色,却被春雨浸润得焕发生机。 穿过簇簇映阶疏竹,绕过海棠临水,嫣然幽独,玉鸾以为曲雪珑准备回到大厅,然而对方却是往後院走去。 「曲少爷,大厅是在另一边……」 「我先送你回去。」曲雪珑摇头,他的声音被雨水洗刷得有点模糊不清。 二人相处的时间正在止不住地流逝,如同雨水滑落掌心,总是抓不紧。 玉鸾一言不发,只是贪婪地感受曲雪珑的气息。 或许是唯一一次,也是最後一次,自己可以这样名正言顺地依赖曲雪珑了。 那个南宫小姐曾经如此靠近曲雪珑吗?曲雪珑对着她也是这般发乎情,止乎礼吗? 将来他们成亲了,曲雪珑会握着她的双手,跟她一同抚琴吗? 胡思乱想,千愁万绪,柔肠寸断。 偏偏眼前人却是什麽也不知道。 乱雨敲春,二人踏过满地碧桃如胭脂未遍,终於回到玉鸾的房间前。 直至曲雪珑把玉鸾送到房间里,他才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