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初
我们见面的那天,是难见的好天气,天很蓝,没有云。 那天出门我还以为会有什么特别的事发生,不然太阳怎么强烈,不像往常的阴雨天,但我还是挨打了。 我应该习惯的,怎么还会有期待呢,祝桐的巴掌向我扇过来的时候我还在想。 又迟到了。 明天应该早点出门,挨打是逃不过了,别再让班任纠纠缠缠,问我无数遍是不是被谁欺负了,说了有什么用啊,除了挨的疼再多一点。 我脸上带着明显的掌印,站在教室门口。嘴边没有血,她们也不傻,我也没有眼泪,我习惯了,真的,也该习惯了。 “于安,真的没事儿吗?有事告诉老师,我们肯定能帮你解决。”在教室是没纠缠,下课我也没逃过,老王把我叫到办公室,像开批斗会一样,他也许是好心,但我承受不起。 “真的没事,老师,不用担心。”我扯了一个笑,大概不太好看,顶着这样的脸再怎么说没事也都不太可信。办公室多半人看着我,像看一个小丑。 “于安……”他还要问我。 “叩叩叩”有人敲门了,谢天谢地,我沉沉地呼出一口气。 “王老师,您好,我是陆昭的家长。”来人踩着高跟鞋走过来,办公室的瓷砖光亮,她的每一步都发出清脆的声响,我低着头,没抬头。她暗红色的裙角还是出现在我视线。 “于安,你先回去吧。” “老师再见”我轻轻鞠了躬转身出门,暂时解脱了。 门口站着个人,瘦瘦高高的,倚在墙上,阳光撒在他脸上像细碎的灯光,他长的很好看,是板寸,也许比那还要长些,棱角分明,低头在弄什么东西,所以能看到他的睫毛很长。 “陆昭,进来”里面的人叫他。 他抬起头,把手里的东西递给我,“送你的”还朝我笑笑,进了办公室。 我忘了我当时是什么心情了,或者说,我该做什么样的反应?我不认识他,我确定,我也没法叫住他,我攥紧那个纸青蛙,走了。 我从后门进教室,不隐蔽但稍微算安全,离我座位也近,我赶紧把纸青蛙放在笔袋里,祝桐总是乐于掏光我所有口袋里的所有东西,我不知道她到底想掏出些什么,最近不了,但是以防万一。 这也算是,我收到的第一份“礼物”一个用纸折的,白色的,青蛙。 陆昭坐在我旁边的时候我还是懵的,不难理解,因为班里只有我旁边一个空座,他刚来,应该不久就要调的。班里人跟我一样惊讶,第一,高三了,离高考不到半年,居然来了转校生;第二点是,于安,我,居然有同桌了。 有什么惊讶的,只是暂时的,我心里想,估计大家都这么想。 “下节什么课?”他突然转头问我,那双明亮的眼睛看着我,我愣了,没接住话。 “她不太爱说话”顾野走过来,“我是班长,有什么可以问我,课程表在前面黑板上。” “哦?是吗”陆昭看着我,顾野也转头看我,我只能点点头。 他还是看着我,我不敢看他,但能感觉到他的眼神落在我身上。 “是你不爱说话,还是他不想让你说啊,嗯?” 我抬眼,对上他的眼神,他眼里很亮,让人觉得很有压迫感。和祝桐她们的眼神不一样,我清楚她们是不想我好过,可是陆昭,他这么看着我,我不知道他想要什么。 我佯装轻松地笑了,但说不出什么来。 “这样啊”他转过头看着顾野,“以后有不知道的会及时问你的”他可能笑了,也可能没有,我不知道。 对不起,我不能跟别人有太多牵扯,最好一点也不要有。我在心里跟他道歉,希望他能听见。我其实挺想谢谢他的,也想跟他说说话,就算为了那个纸青蛙,可是不行。 “今天中午去音乐教室”顾野跟我说,脸上还挂着温柔又有距离感的笑,转身走了。 他在人前可真是,永远这样,温柔又疏离的,但这些在我身上不作数。 陆昭看着我,应该想问点什么,我的心起了又落,专心写着笔记,装作没看到,我没有办法。 时间过的可真快,中午好像一眨眼,说不定上午都没过,是有心人拨动了时间。 音乐课每周都固定在周五,其他时间那里没有人,顾野总叫我到这里来,在他不顺心的时候,已经半年多了。 “咱们安安有同桌了啊。”顾野边说着,边把快燃尽的烟头摁灭在我背上。“啊嗯……”背后灼烧的刺痛感让我不止的呻吟出来,眼泪在眼眶打转,我感觉到它顺着脸颊,一行行滑落下来。 “这样才是对的”他捏着我的下巴,“安安哭的时候才好看。”我被强迫着和他对视,用我觉得是恶狠狠的眼神看着他,盯着他没有表情的脸,无声地,表达我的愤恨。 但是眼里是擒着泪的,太疼了。顾野后来跟我说,他当时只觉得我可怜。 “一会把垃圾带走”,我哭了很久,那期间他又抽了一支烟,他把烟蒂扔在地上,熟练地用鞋尖拈灭,“你最好识趣一点”说完就穿上干净校服走了,继续演他的好学生,甚至没忘了把门带上。 我不知道这样的惨剧要上演到什么时候,祝桐的折磨可以看到尽头,顾野的我却看不到。他们像两条毒蛇盘在我身上,一点点勒紧,相互竞争,比谁先杀死我,人们冷眼旁观,没人想伸手救我。 大概过了十几分钟,等到情绪稳定下来,我穿好衣服,用手纸擦干净地上的烟灰,包好烟蒂,收拾好后才准备离开。 我打开门,发现有人蹲在门口。 “我以为俩人中午偷偷来这干什么呢”他慢慢拧开瓶盖,喝了口水,“于安,你是抖m吗?”他又用那眼神看着我。 我的心越跳越快越跳越快好像马上就要蹦出来。 “陆昭,离我远一点,求求你了”我用当下最快的反应逃跑了。 上课铃快响了他才回来,没有看我也没说话,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