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4

    .

    他话音未落，岳君亭便明显动容地叹了口气，似是回忆起当年不堪。

    东方寻眼中亦浮现出一点惆怅唏嘘。

    “我后来细想，才觉得先师那时只怕是走火入魔至深，神智已然癫狂，言行皆不似往常，早已与我记忆中的师父判若两人了。但当事时只觉得心灰意冷，什么也顾不得。”

    他说着，又毫无意识地向岳君亭望去。

    “师父一剑向我刺来，要先杀我，再杀你这个‘魔头之子’，免得这头一号的大功劳要被别的门派抢去。幸亏……幸亏岳师兄离我最近，替我挡了这一剑。我当时，见师父竟亲手杀我，又见岳师兄受了伤，心下大乱，一时无法自控……便打伤了师父，带你逃出了苍岭山。之后又花了数年，才能使你重回故地，守好你爹爹mama的埋骨之地。”

    他也不知是不太愿意去细想当年还是如何，说到岳君亭涌身替他挡那一剑，终是寥寥带过，将其后种种简单说明，又转目看住任遥，沉声道：

    “遥儿，如今你该已彻底知道了，整个武林正道，六大门派，但凡当年跟着一起上了苍岭山的，各个手上都沾着你爹爹mama的一滴血。便是我，也不例外。”

    任遥仍是一副大为震动心绪混乱的模样，忍不住嘶声开口：“东方叔叔，我——”

    东方寻却打断他，道：“我这些年将你带在身边，视若己出，是真心疼爱你，也是悔愧。教中有人怕我，忌我，说些闲言碎语，我都不在乎。你如今已长大了，知道真相了，打算如何做，我也……不再管了。只是，这个人——”

    他深深再看岳君亭一眼。

    “这个人，是你杀父弑母的大仇人不假。可当年若没有他，你我叔侄，怕是也早已死在苍岭山中了。他是我这一生错付之劫，我对他少年倾心，二十年也过去了仍不能放下，爱他几许深，恨他便几许刻骨，自己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可他若是真的死了，我……我……”

    有些话，即便到了嘴边，也终是说不出口。

    东方寻哽咽良久，长叹一声，微微扬起脸，闭上双眼。

    “他纵有千万不好，却是你那意中人的师父。你只想清楚这一件事罢。不必管我。”

    一时之间，屋内鸦雀无声。

    在场五人再没有一个说话，只听见各自细微的吐息声。

    任遥眼神激荡，显然受了极大的冲击。

    “……可若是……若是我爹爹mama尚在人世呢？”

    他猛然抬起头，看住东方寻，嗓音发紧。

    东方寻略怔了一瞬，摇头苦笑：“那山谷被堵死了二十年了，没有别的出口，就算是健全之人被堵在里头，怕是也难有活路。莫说你爹爹mama当时身负重伤剧毒入骨。”

    任遥闻之眼神一黯：“可是，我……我这二十年勤修苦练，为的就是——”

    他显然是不甘心到了极点，眸色憔悴时却是不由自主握紧双拳。

    东方寻见之叹息。

    “我知道你思念双亲心有不甘，但你爹娘的确是早已葬身谷中了。何况你爹当年为了封死谷口，震塌了半座山峰。你又如何能够打开啊？”

    他说得如此笃定。

    任遥只得垂下头去，咬着牙不再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