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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7-大狗狗的一天(下)

    大狗狗的一天(下)

    灶台上的蛋液都已经凝固了,特别不好清理,不过晏邢宇还是耐下性子来一点点将它们擦干净了。他上高铁的时候,曾郁给他打来了电话,问他家里收拾好没有,他说:“都收拾好了。”他的声音有些闷闷的,听起来不太快乐。曾郁又问:“你怎么啦?不开心吗?”

    “嗯,”晏邢宇看着窗外飞驰的山野,“我要去旅游了。”

    “……啊?”beta像是听见了什么匪夷所思的事情,“旅游?”

    “下午你去接晏英博和停停吧,”晏邢宇说,“我要到晚上才会回来。”

    然后他就挂掉了电话。

    下午三点二十二分,alpha出现在b市高铁站外。他坐上早就等候在停车场的高级轿车,戴着墨镜的司机恭敬地向他打个招呼:“晏先生。”

    他点头。车子开了出去。十五分钟后,车子抵达一座废弃的大楼下。晏邢宇和几个保镖进去的时候,海草头和其他两个人被捆作一团,正愤怒地挣扎着。房间的角落里有一张沙发椅,是簇新的,保镖把晏邢宇迎到沙发椅上坐定,然后递给他一瓶未开封的水。

    晏邢宇拧开瓶盖,喝了一口水。

    “工作室的老板申宏富和秘书林姝妍都已经潜逃到泰国了,李东的弟弟李西跑去了东北,现在在做推销员。”保镖拿出一个信封,递给alpha。

    晏邢宇接过信封,并未拆开,而是将它放在了沙发下的缝隙里。他静静地看了一会儿那几个坐在地上的人,他们的嘴巴被胶带封住了,叫李东的人一如既往地精力旺盛,他的手和摄影师的手捆绑在一起,两人背对背坐在地上,摄影师像个死掉的尸体一样垂头丧气地卧着,任由李东闹腾,另外一个人挣扎了一会儿,也像摄影师一样半死不活了。

    晏邢宇说:“太臭了。”

    保镖欠了一下身子,向手下挥一挥手:“带他们进去冲洗一下。”

    原来的“影视公司”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间所有墙都被砸掉的烂房。浴室还保留在原来的位置,保镖轻轻松松将哀嚎着的三人拖进去,卫生间有一段时间没有被使用过了,到处都是凝结的尘埃,空气里弥漫着头发和细菌腐败的气味。保镖撕开了他们嘴上的胶布。海草头被脱掉衣服的时候,嘴里还是骂骂咧咧的,死气沉沉的摄影师的裸露的背部和他的身体贴在一起,他大叫:“你他妈的——离老子远一点,我他妈都快吐了……”

    摄影师没有说话,也没有动弹,自始至终就好像只有海草头一个人活着似的。他们的衣服散落在地上,保镖将高压水管连到水龙头上,然后站到浴室外,对着三个人的身体一顿猛冲。高压水柱打在身上非常疼,春天里冰冷的水温简直令人窒息,海草头一开始还在锲而不舍地骂娘,过了一会儿他就不出声了。保镖给他们洗完了“澡”,关掉水龙头。所有人身上都是湿哒哒的,臭味虽然淡了一些,但霉菌的气味更浓烈地散发出来了。保镖将三个人拖出浴室,赤裸裸地丢到地板上,海草头喘着粗气瘫在摄影师背上,恶心的yinjing像一根烤焦的香肠,硬梆梆地竖立在空中;摄影师弯驼着背,像是睡着了一样。过了一会儿他突然呜嘤呜嘤地哭了起来,哭泣的声音像是冬天夜里即将被冻死的蝉。

    海草头不耐烦地说:“你他妈的给我闭嘴——闭嘴——”

    摄影师无法闭嘴。摄影师一边哭一边凄惨地说:“老板……老天爷……你放过我吧……我已经三个月没吃一顿好饭了……呜呜呜呜……”他这话是对晏邢宇说的。

    晏邢宇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

    他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室内的气味很难闻,他的alpha保镖嗅到了自男人腺体中传来的压迫性的信息素,这是一种愤怒的气息。晏邢宇对他的保镖说:“手套。”

    春天并不是夏天,春天的空气里也有寒冷。这三个赤裸裸的人一直湿着身子,也没有衣服穿,所以他们很快就开始发抖了,摄影师抖得最厉害,海草头的身子不抖,但他的jiba抖,晏邢宇居高临下地瞥了一眼海草头的裸体,然后他皱起了眉头。他觉得想吐,所以他抬起脚毫不犹豫地踩了下去,海草头的惨叫像从远山传来的呼唤一般嗡嗡地响彻每一个人的耳膜。晏邢宇戴上纯白色的亚麻手套,接下来他开始打人了。所有保镖齐刷刷地站在一边,静静地等待着alpha随意地将拳脚施加在三个赤身裸体的人身上,alpha挥出的每一下拳头都干净利落,而且他下手从来都很有分寸。三个人里面摄影师叫得最惨最难听,其他两个人嘴里永远是无止境的粗话,晏邢宇打了十几下就觉得索然无味了,所以他停下了动作。

    他转了转手腕,然后摘下手套,将它们丢到地上。现在的时间是下午四点五十分,窗外的夕阳猛烈。

    "放过我吧……放过我吧……"摄影师还在絮絮叨叨。

    晏邢宇走到沙发边,将那个信封拿起来,他打开信封,拿出了里面成摞的照片。他看也没看那些照片一眼,因为他非常讨厌照片上那人的脸。这些照片每隔一段时间就会交到他手上,都是他安排在s市的私家侦探拍摄的,主角只有一个——曾郁的弟弟。曾悦现在在s市的上流圈子里可是混得风生水起了,他满打满算,认为自己马上就要飞上枝头变凤凰,所以他一点也想不起来他远走高飞的哥哥曾郁了。

    "听说你很会拍照?"晏邢宇拿着那些照片,走到赤身裸体的三人面前。

    摄影师还在自言自语,接着他猛然意识到晏邢宇是在和他说话,所以他立即对alpha疯狂点头:"我会,我会!"

    "我不想再看到他的脸了,"晏邢宇把照片丢到地上,"你去拍他的照片吧,你们可以一起拍,"他对李东和另外一个叫晓伟的人说,"如果照片足够,好看,的话,我的助理会给你们支付相应的薪酬。"

    海草头李东张开被打得红肿的眼睛,爬过来,捡起照片。随着他的翻开照片动作,曾悦的脸露了出来。

    李东凑近照片打量着omega的五官:"我见过这个人……"

    晏邢宇居高临下地睨着李东。

    摄影师也战战兢兢地凑过来看照片。

    这张照片上有两个人,其中一个人是曾悦,他脸上带着快乐、幸福的笑容,他的手挽着另外一个人。两人在大街上走着。

    照片上的另外一个人,名字叫顾浩思。

    ***

    被晏邢宇挂断电话以后,曾郁感到一头雾水。他没有时间打回去问个究竟,因为还有五分钟就要开始上课了,所以他只好暂时把alpha的事情忘掉。好不容易上完两个小时的课,又有学生找曾郁问问题,一来一去又耗了半个小时,曾郁再给晏邢宇打电话,alpha就不接了。

    两个孩子早就下课了,曾郁怕晏邢宇真的去"旅游"了,于是又急匆匆收拾好东西去幼儿园。五点钟时他接到了晏英博和曾雨停——那时候幼儿园里几乎没人了,俩孩子在游乐区蹦蹦跳跳——三个人回到了空空荡荡的家。他进厨房,打开冰箱,看见里面摆放整齐的rou丸、黄瓜和青菜,灶台也非常干净,垃圾都被丢掉了。晏英博在客厅里大叫:"爸爸去哪啦——爸爸去哪啦——"

    曾郁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他赶紧又给晏邢宇打电话,打了三次,晏邢宇都不接。他没办法,只好又打给杨至荣,杨至荣在电话里让beta别着急:"晏先生买了下午三点的高铁票,去了b市。"

    "……什么?"曾郁惊诧,"他去b市干什么?真的去旅游了?"

    "呃……呃……"杨至荣支支吾吾一番,"嗯,是的。去旅游。"

    曾郁皱着眉头沉默了一会儿。显然这种说辞是完全不能令人信服的。然后他问:"他经常去b市旅游吗?"

    "呃,这个这个……"办事老练、经验丰富的杨助理又陷入了不会说话的两难之中。

    "杨先生,"曾郁说,"你给我也买一张车票吧。"

    ***

    晏邢宇离开了那栋烂尾楼,他坐上来时的车,吩咐司机将车子开到曾郁一年前住的地方。

    虽然beta搬走了,小区还是很热闹,楼下简陋的游乐设施里挤满了孩子。到处都是嘈杂的。他站在树荫底下看了一会儿,又一次感到了无聊。

    天很快就黑了,今晚的月亮很大,很亮,很圆。是黄色的月亮。草坪深处有一间废弃的平房,不高。十几岁的时候,晏邢宇也经常翻墙爬屋顶。高三时他一个人跑来b市学吉他,总是会看见圆圆的月亮,于是他就抱着吉他爬到屋顶上去,和月亮面对面,弹吉他给月亮听。不过其实他是弹给自己听,因为他知道月亮是不会听见吉他声的,月亮离他太远太远了。所以他就一边弹吉他,一边看月亮。

    他一脚踩在生锈的窗栏边,然后迅速蹬腿,熟稔地爬上了屋顶。屋顶上都是落叶,还有一些塑料瓶子。空气里弥漫着树叶湿润的露水气味。虽然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了,但alpha的视力很好。他走到屋檐边坐下,将双腿跨在空中。现在他和月亮面对面了。

    他拿出手机,看见曾郁给他打的十几通电话。他对着电话自言自语:"我现在在旅游。"

    下一秒,beta的电话又来了。

    他犹豫一阵,终于还是接了电话。

    "喂?"

    "晏邢宇,你在哪里?"beta的声音有些焦急。

    他对着月亮眨了眨眼睛,说:"我在旅游。"

    "你在哪里旅游?"beta又问。

    "我在月亮下面旅游。"他一本正经地说。

    "什么呀……"beta无奈地说,"你是不是生气啦?"

    "我没有生气。"晏邢宇说。

    "我把你赶回家,你不高兴了,是不是?"beta的声音变得温柔起来。

    晏邢宇眨眨眼睛,没有否认了:"嗯,"他说,"我有一点点生气。"

    "你在哪里?你是不是在b市?"曾郁问,"我问过杨先生了。"

    "嗯,"他回答,"老婆,我在你家楼下。"

    "……"beta静了一下,"你在那儿别动,我十分钟后就到了。"

    杨至荣带着两个孩子呆在家里,曾郁一个人赶上了从c市到b市的高铁。杨至荣安排的司机带着他一路找到了晏邢宇所在的地方,所以等曾郁到的时候,晏邢宇就能看见beta背着硕大的吉他包在草丛边四处找寻他的样子。

    曾郁给他打电话,因为他找了好一阵都没能找到alpha的身影。晏邢宇接起来。

    "晏邢宇,你在哪里?"

    晏邢宇喜欢听曾郁说这七个字。因为当曾郁问他在哪里的时候,他终于感到不是只有他一个人在他身后苦苦追寻着,请求他停留下来。

    他坐在屋檐边,低头看着四处探头探脑的beta。他说:"我在天上。"

    "……啊?"beta睁大眼睛,抬起头。他先是疑惑地看着月亮,然后他的眼睛就向月亮对面的晏邢宇看过来了。

    曾郁抓着电话,他看见坐在"天上"的晏邢宇。月亮柔和的光线照映在alpha完美无缺的脸庞上,他微微俯首,与地上的beta对视。那一瞬间,曾郁有一种错觉,他以为自己闻见了月亮的气味。

    他仰头看着alpha,傻傻地说:"晏邢宇,我给你带了吉他……"

    "嗯。"晏邢宇坐在那儿,一动也不动,"老婆,你上来吧。"

    曾郁感到自己的呼吸顿了一下。他小声问:"晏邢宇,你想在天上……弹什么曲子?"

    晏邢宇的双腿在空中轻轻地晃动。他的呼吸声是平静的。接着他在静谧的月色中,对电话那一头的beta说:

    "我弹德彪西的。"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