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啊(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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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释弢轻轻地眨了眨眼,叹道:“我自有意识起便是在这里,除了这里,我也没有其他地方可去了。” 伏则缘将他的手掌抓得更加用力了几分,语气加重,“释弢大人!” 释弢再度看向了他,对方眸中的神态同样叫他感到了陌生,不过他脑中却自动浮现了“怜惜”这个词,叫他明白伏则缘在同情他。 释弢不太明白这份情绪从何而来。他不过在陈述客观事实,并没觉得有什么。这千年来,他在这里过得也还算是愉悦,伏家族长对他毕恭毕敬,对他有求必应,从未亏待于他。 至于无法自由出门,他也早就习惯了——毕竟从他有意识起,他就从未体验过自由自在地在外界是个怎样的体验。 外界于他,虽总有神奇的魔力吸引他,与此同时,也象征浊气与苦痛。对于他,也算不上完全美好的地方。 神界已毁,这个独属人类的世界,容不得他。这是他很早之前就知道的事情。 对此,他未有半分的怨艾,因为活着已是万幸,因为从他的神识第一次扫过这个世界,他就深深地爱上了这里。 他喜欢人类纯粹的灵魂,喜欢人类的喜怒哀乐,亦喜欢人类的智慧。至于无法亲眼用rou眼得看,这也不过是个小小的遗憾罢了。 不过,伏则缘显然对他的遭遇,比他对自己,还要敏感得多,这也让他有些不明所以。 ——这代的继承人可真奇怪。 他也不知多少次这样想了。 他观察了千年的人间,自恃已经够了解人类了,他们的光明正义,他们的自私阴暗……唯独伏则缘的想法,他不明白。 他最不懂的是,为什么伏则缘这么多年来一门心思地扑在他的身上,不娶妻生子,不顾族内的传承,只终日钻研如何改进他身上的符咒。 “我有了足够的实力保护您。”伏则缘语气坚定地道,“未来,我将会让天下人都信仰您,您将拥有天下人的信仰。这间祀堂再也不是束缚您的东西,这整个世界将属于您。” 他想要成为天下的霸主,从来都不是为了享受什么无上的权力,他为的只是他的神明。 释弢歪了下头,却道:“但是则缘,我不想让天下人都信仰我。” 这话叫伏则缘怔住了,他问道:“为什么?” “神界已毁,这是人间,它不属于我,它属于所有人类。” “但……”伏则缘的嘴唇微微颤抖了一下,“若没有信仰之力,您就要永远被困在这里,不得解脱。” 释弢道:“若得了全天下的信仰,我也不得不回应天下人的请求,终日为护佑全天下而奔波,你也知道我性情懒散,这于我又何尝不是另一种不得解脱的囚笼呢?” 伏则缘眼眸中的光亮瞬间黯淡了下来,腰背也逐渐弯曲,他低着头,声音低沉,“释弢大人,对不起。是我自作主张了。” 他情绪极低落之际,一只手落到了他的肩上,叫他顿时精神一震。 “则缘,我很感谢你为我的费心。”释弢的声音温柔,宛如直烫入了他的心脏,“我亦知道你迫切想要让我自由,只是人类的灵魂本该是自由的,他们本该信仰的是自己啊。没有我这个神明,他们才会有无尽可能啊。天道让我存活,是给了我机会看这世间,而不是让我又成为了桎梏,禁锢住了人类。” 这千年来,伏家有了他,族人的实力固然强悍,同时也面临许多问题,其中最大的问题就是伏家人根本没法适应日新月异的外界。他们自恃有神明庇佑,有着对于外界变化的nongnong的抵触心理,瞧不起那些哪怕是好的革新。因而,一旦没了他,伏家就必定会遭遇各种各样的冲突。由此可见,有了神明也不总是好事。 “释弢大人。”伏则缘轻轻地捧起了他的手,俯下了头,虔诚地在他手背落下了一个吻,再抬起头,眼神又变得坚定了,眸底却是柔情似水,“我不会放弃的。我会想其他办法,我一定会让您安然无恙地走出这间祀堂。” * 10 族内的混乱很快就平了,伏则缘对外说所谓的“祀堂有神”不过是个谣言罢了,既释弢不愿,他也未透露“神明名为释弢”。 伏则缘超越了九阶九等,耐心地沉淀一番后,便发掘了这个层次独有的“道”。 某日,他在祀堂之中入定,忽然“看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它空气的成分与流动,遍地生长的植物,全都迥异于凡界,他还看到一对俊美的男女走来,女子温柔地逗弄襁褓之中的婴儿,男子则是眉眼含笑看着他们母子俩。 就在他们与他擦肩而过时,那男子忽而抬眼看了他一眼,这一眼深邃玄妙,意味深长,仿佛跨越了空间与时间。 伏则缘宛如醍醐灌顶,骤然惊醒,呼道:“我知道了。” 坐在地上拼积木的释弢被他吓了一跳,正拼起来的房子雏形骤然倾倒,“噼里啪啦”散落了一地。 他刚抬起了头,就“看见”表示伏则缘的黑影朝他冲了过来,对方不由分说地抓起了他的手腕,“释弢大人,请您随我出来一下。” * 11 “释弢大人,怎么样?” 释弢嗅到了青草的芳香,听到了溪流的潺潺声,而他摸的是自己光滑没有符咒的手腕——没有一点浊气入体的迹象。 “这是怎么回事?”他茫然地问道。 伏则缘的声音之中难掩雀跃,“我领悟了一种新的结界。结界只作用于您,可以重现出神界的环境。” 释弢越发迷茫,“你又怎会知道神界的环境是什么样?” 他的手掌被紧握住了,他听到伏则缘道:“是您的父亲。是他告诉我的。” 释弢心念一动,“则缘,我眼上的符咒现在可以摘去吗?” 脑后有细微的动静,符咒被摘下了,亮眼的阳光叫他一时间也睁不开眼睛,伏则缘用手掌为他遮挡了光线。 他小心地将眼睛睁开了一点,一阵微风吹进了他的眼睛,却没有半分的刺痛感。他深吸了一口气,鼓足了勇气,直接睁开了眼。 他看到了无边无垠的蓝色天空飘浮的白色云朵,他第一次知道原来云朵是有轮廓的,天空也不是灰黑色的。它的颜色有些像伏则缘某次穿的衣服,却又比衣服的颜色要来得更加皎洁纯净。 原来好看且纯粹的东西不止是人类的灵魂,天空也很漂亮! 这是他脑中浮起的第一个念头,未容得他多想,他迅速转过了身,看向了伏则缘,“则缘,你见到我的父亲了吗?他长什么样子?” “我不仅见到了您的父亲,还有您的母亲。” 伏则缘手在半空中一挥,便有个清晰的图像浮现在了释弢眼前——是他在入定时看到的景象。 白衣女子手指轻点怀中婴孩的脸颊,黑衣男子敛眸浅笑,眉宇间幸福的神采几近溢出。 释弢看得入了迷,眼睛也不一眨,半晌后,喃喃道:“则缘,据说孩子会与父母长得像。我与他们长得像吗?” 伏则缘缄默了片许,方回答道:“您的眉眼与鼻子像您的母亲,嘴巴耳朵脸型像是您的父亲。” “真的吗?”释弢依次摸过了自己的五官与脸型,仔细地与图像之中做了比对,而后他的动作停滞了许久。 “为什么他们要找你,不找我呢?” 伏则缘听见释弢声音发涩,看见那双媲美万千美景的眼眸失了光采,隐约有水色在闪,它们头次显露在了阳光下,却是以这种样子。 伏则缘深吸了一口气,上前将释弢搂抱到了怀中,低声道:“他们应该是怕您会为他们而感到伤怀。” “真不像话。”释弢嘟囔了一句,揉了一把眼睛,慢慢地将脑袋搁到了伏则缘的肩膀上,“都千年了,也不找我。你才多大啊,七十多岁?怎么就找你了?” 伏则缘第一次像这样将他的神明抱入了怀中,隔着衣服,都能感受到体温,那冷香不住地窜入他的鼻腔,这是他无数次在梦中才会遇到的情景。 他的手在空中停顿了许久,最终落到了神明的头上。 “我才七十多岁,但我已经rou身成神,我能保护好释弢大人,亦能与天地同寿,永远陪伴释弢大人。他们……”伏则缘心尖颤了许久,方大着胆子,继续说道,“他们大概是将释弢大人交给了我来照顾吧?” 释弢“噗嗤”笑了出来,声音还拖着浓重的鼻音,“真是大言不惭。我都经历了你的好多代祖宗啦。” “释弢大人过去经历过很多代,未来就只有我。” 释弢抬起了身,问道:“你不娶妻生子吗?为什么要让我成了你的未来呢?” 伏则缘牵住了他的手,与他十指相扣,“我想带释弢大人去一个地方,再告诉您这个答案。” * 12 伏则缘带他去了外围的森林。 沿途,他们遇到了不少伏家族人,族人都震惊得不轻——全族谁不知道他们族长性冷淡,又憎恶他人的靠近啊?现在居然主动与一陌生男子亲密地手牵手? 伏则缘在林中一棵树下停了下来,凝视他问:“释弢大人还记得这里吗?” 用双眼视物,对于释弢来说,这整个世界都是陌生的,哪怕是他人的注视都叫他感到慌张。 此时,他也茫然地摇了摇头。 “就是在这里,您同我说,愚钝的不是我,而是周围的人。” * 13 伏则缘自小性子沉闷,虽得神眷,以及有很好的天资,却因为“悟性差”而遭到奚落与嘲笑。 引气入体,寻常根骨的孩子顶多五日就能成功,极好根骨的他愣是花费了整整半月。 他的直觉告诉他应该采取另一种方式来做,可是先生是一步步检查,他又不得不听从先生的话,严格按照先生的步骤来做。 先生的教导内容总是叫他感到困扰,因为他根本不能理解为什么要这么复杂地达成目的,分明可以更加简单地做到。 幼年思维未定型的他只知道盲从长辈,就懵懵懂懂地被冠上了“愚钝”的名头。 他长到了八岁。一次,在比剑之中输给了修为比他低,还比他小了两岁的堂弟,又听了一些风言风语。纵是他总是自我催眠“要无视他人”,也实在是没受住,他便跑到了无人的林子里,发xiele一通,独自练剑。 而后,他就遇上了在树上乘凉的神明。 “小孩,你的剑道天赋很高呀。” 突如其来的声音叫他陡然一惊,他抬起了头,看到一个漂亮的青年坐在树枝上,居高临下地看他,裸露的双足悬在半空中,轻轻地摇晃。 伏则缘从未见过这么好看的人,一时间被惊艳住了,仰头看着,愣了半晌,回过神后,才注意到对方脚踝上的符咒。 他立马警觉地拿起了剑,“你是被封印的妖?” 青年笑脸盈盈,“对呀,我是千年前被你伏家先祖封印的大妖,现在我挣脱封印出来了。” 此言一出,倒叫伏则缘放了心,他收起了剑,板着脸说道:“你是什么人?你刚刚说我剑道天赋高是什么意思?” “我看你们伏家的那几套华而不实的剑法着急很久了。你改得不错,还都在点上。” “真的吗?他们都说我是投机取巧!” “事实上,我关注你有一段时间了,伏家史上没有谁能比得上你,你未来不可估量。只可惜当前没人跟得上你的思维,所以误把宝珠当了砂砾。” “……” 他们一个在树上,一个在树下,聊了小半个时辰。 对方每一句话都直戳他的心坎,还能对他的改编说得头头是道,叫他脑中一些模糊的概念顿时融会贯通。 正聊到兴头上时,青年忽然揉了揉心口,说道:“不说了,我得回去了。”说罢,他跳下了树。 伏则缘急忙拉住了他,“你叫什么名字?你住在哪里?我怎么可以找到你?” “有缘再见吧,你是个天才,就按照你自己想的去做,别管旁人。”青年迈步欲走。 伏则缘又忙道:“你没穿鞋!林子里都是石头,会硌到脚的!” “怎么?你想把你的鞋子给我穿?不过应该太小了吧?” 伏则缘刹那间红了脸,说了句“等会儿”后,撕下了自己衣衫的布料,蹲下了身,给他将脚给包裹了起来,又撕了长条的布料,给他在脚踝处系了起来。 青年就倚靠在树上,笑对忙活的他道:“你这孩子还真体贴。” “所以,你能把你的名字告诉我吗?为什么我以前没有见过你?”伏则缘拍着身上的灰尘,站起了身,希冀地仰头看他。 “你是现任族长的长孙,也是族长一脉唯一得神眷的人吧?”青年直起了身,揉了一把他的脑袋,洒脱地摆了摆手,“以后,咱们还有机会再见的。” * 14 伏则缘找“神秘青年”,找了整整七年,始终一无所获。 对方的话对他影响极大,他不再一味盲从长辈,也有了自信,相信自己。 渐渐,他展露了头角,十五岁那年就被定为了下一任继承人,后来,他被祖父亲自带入了祀堂。 坐在床上的青年被符咒遮住了大半张脸,他一时间没敢认,满心都沉浸在了“家族真有神明”的震撼之中。 当他跟随祖父走到了床边,眼睁睁看祖父揭下了神明眼上的符咒。神明显出了真容,那双璀璨的双眸与他对上的一瞬间,神明冲他弯唇笑了一笑,仿佛是在同他说“别来无恙”。 他失了心魄,从此一生沉沦,甘愿永远赴汤蹈火。 * 15 “释弢大人,我爱你。”时隔六十年,带神明走出了那狭小祀堂的他终于有了资格说出这句话,他凝视释弢发懵的脸,紧握住了他的双手,“是恋人之间的那种爱,是只想要与你成亲的爱。我爱你,因此不肯与其他人成亲。” 释弢活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有人同他说这种话。说爱他,说想要与他成亲。他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遇到这种时候。 他迷惘地道:“但……爱情什么的,我不懂,我不知道怎么回答你……” “不懂没关系。反正以后的时间还长。”伏则缘语气坚定,“您只说,愿不愿意让我一直陪伴在您的身边。” “释弢大人,有朝一日我一定会让您自由自在地阳光之下行走,带您去看天下的大好河山!请您务必等我!我很快就能……” 对方十五岁那年掷地有声的话还历历在耳。 此时,释弢看到了凹凸不平的树干,看到了脉络分明的叶片,以及身上映照的暖阳。与此同时,握住他双手的手掌在冒汗,足以见得对方的紧张。 释弢微微弯唇,笑道:“好啊。”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