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代价
闷声帮忙不是束简的习惯，这头想到了帮人的法子，那头他便将灵源的事告诉了乖乖在竹苑里待着的竹怀。 “大人此话当真？！”少年眼睛溜圆，难以置信地看着束简，“如此珍贵的宝物……若是梅哥哥得到了，伤势定能痊愈。” 不过他很快便冷静下来，天底下哪有免费的午餐，灵源的价值他清楚，就算束简是一方尊者，也没有随手便可赠人的阔气。 他很快收敛了喜色，小心地觎着束简的神色，问道：“大人，若是要得到那份灵源，需要我们用什么来交换呢？” 束简微微一笑：“你觉得用什么换比较合适？” 做选择才是最困难的。选的东西太寻常，换不了不说，还可能让大人不悦；选的东西太珍贵——竹怀一个竹子化形的散修，能有多珍贵的宝物可以让束简看得上眼？ 但是梅涿是为了保护他才伤重至此的，如今若是自己不能全力相救，便连自己道心这一关都过不去。 束简原本就是一时兴起，想戏弄一番这棵小竹子，想看看他发愁和不知所措的样子，见他答不上来慌了神，便打算收手告知之后的安排。 不料小竹妖咬着唇思量半天，陡然抬头道：“大人，我愿在天道下立誓，待我元婴修成，会将本源分出一半作为您出手相救的报酬。” 元婴既成，便脱离妖鬼范畴，晋入了妖仙的境界，届时元婴rou体便可分离，只要元婴不灭，即便rou身消散，也可以保住性命。但本源既为生灵之根基，分出一半定然根基受损，即便是生命力旺盛的灵植，也免不了化为原型沉睡，日后不知猴年马月才能苏醒。 元婴期妖灵自愿赠予的一半本源，价值的确比未化形的梅花灵源高得多。这也是他唯一拿得出手的了。而且竹怀天资聪颖，如今已是金丹中期，若是束简想，随便几剂丹药下去，不日便可成婴，完全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竹怀如今虽是少年模样，但在化形前定然已经经历了不少岁月，难得他竟然能一直保持着赤诚之心，当真干净如少年一般。 束简有点感叹，他笑了笑，道：“不必如此，若是我真做出这种事，师尊大概第一个饶不了我。你过几日随我出去一趟，由你亲自将那灵源拿回来。” 可那常宏致乃化神期，怎是竹怀一届小妖可以匹敌的？但少年却不惊反喜，当即抱拳道：“多谢大人！” 束简道：“到时若是夺宝不成，以常宏致的脾性，大概你也活不成了，你不担心？” 竹怀带着几分狡黠道：“大人应当不会放任灵源落在他手中吧？” 束简看了他一眼，他了然道：“既然大人要将东西夺回，由我代替您出手自然更省事些。若是我夺宝失败，常宏致定然会加强对灵源的保护，届时要是他寻几个大能作为护卫，那即便是您出手也不容易成功。”一旦开口，竹怀便越说越顺畅，“所以我推测，您不会就这样让我去送死。毕竟您要是想取我性命，完全不必大费周章假借他人之手啊。” 他坦荡地看着束简，分析得头头是道，灵动的样子让人忍不住想将目光一直放在他身上。 束简道：“我可以用你去换灵源。” 竹怀嘻嘻一笑，竟像是不那么惧怕他了一般：“您不会的，毕竟您连我的本源都不要呢！” 束简失笑：“算你聪明。” 说着招招手，让竹怀坐下，面色一整，道：“此番我要带你去的是太常秘境。太常百年一开，开启一年后关闭，在关闭前如果没有从里面出来，就要等到百年后重启时才能离开。 “虽然开启时间短暂，但里面的珍奇之物却极多，大气运者甚至能得其中传承。” 他上一次进去，就得到了一位炼器宗师的传承，那份传承甚至让他得以以分神期修为，从炼器高手一举进入宗师行列。 竹怀闻言，便知这是不可多得的机缘，当即全神贯注。 束简继续道：“太常秘境渡劫之下者皆可进入，金丹期修士稍微被他们斗法的余波波及便是十死无生。”他说着看了一眼少年，见他仍然神色坚定，这才继续道，“所以在进入之前，我要你努力修炼，晋入元婴。” 竹怀面露难色：“距秘境开启不足半年，在下修为浅薄，能否请大人指点一二？” 束简颔首：“你且过来。” 少年乖乖过去，然后便见尊者的一只骨节分明的手覆在了下丹田处。 成年男性身量高了少年一个头，伸手过去的时候竹怀便是一惊，但他也只是微微缩了一下便稳住了身体。 手掌隔着布料，但竹怀却仿佛感受到了蓬勃的热度在小腹烘烤，他明知尊者只是在探查他的修炼情况，但不知为什么还是红了脸。 “嗯，还不错。”束简收回手，“本座有一套修炼法诀可以传授给你，但这套法诀是本座亲创，你日后若是有不轨之心……” “竹怀定不负大人重托！” 都不必束简多说，他已经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束简点点头：“你既已想好，那便敛息坐下，不要抵抗我的灵力，随我念诵心诀。” 温暖的灵力从丹田处续续注入，不急不缓地引导着竹怀自身的灵力在周天经脉运转。被他人灵力占据经脉是极危险的，相当于将自身弱点完全开放了出去，如果他人稍有恶意，轻则重伤，重则身死道消。 但竹怀却奇迹般地没有太多的担忧，相反，他还觉得束简的灵力非常舒服。短短半个周天，甚至连金丹中期的修为都开始有所松动。 精纯的灵力如溪流，将略显干枯的经脉润泽，拓宽，顺手修复了之前被追杀时留下的暗伤，竹怀忍不住发出舒适的喟叹。 引导着运行了三个周天，束简便收了手，让他自行调息。 细小的白色雾气在周围蒸腾而起，微凉的灵气随着呼吸的节奏扩散又收缩，竟然引动了竹苑里未生灵智的竹子。 束简有点惊讶地看着这一幕，翠绿的竹叶不断生发，明明已经过了生长季节，但还是有源源不断的竹笋从土壤中冒出，然后一寸寸长高、生叶，不过片刻便让这个小院子里长满了竹子。 这小竹妖果然颇有天赋，束简想，而且想不到他与这里的气机勾连竟然如此之深……看来我与他也是有缘。 他一面想着，一面复又坐下，淡淡的微光在掌心凝聚，渐渐漂浮到竹怀身前，丝丝缕缕的灵气从中飘出，又被竹怀吸收，隐隐与他体内灵力呈呼应之势。 既然如此，便再助他一臂之力。 竹怀只觉令人舒适的溪流将体内略显闭塞的经脉尽数撑开，伴随着微微的酸胀感，更多的还是通畅的舒坦。而体内金丹随着时间的流逝变得越发明亮，多了一抹过去不曾有的灵动之感。 的阴诀与阳诀本就相辅相成，束简为蛇，灵力属阴，与灵植也颇为相合，周天轮转之下，不过一夜，竹怀便突破到了金丹后期。 待到次日天明时，盘膝而坐一整夜的少年睁眼，体内暗伤痊愈，整个人都透出了勃勃的生机。 抬头便看见束简坐在一旁，扶着茂盛的竹子不知在思索什么。 “大人？” 束简神思回笼：“醒了？” 竹怀忙从地上起来：“多谢大人！这功法甚是玄妙，不过修练一夜竟能有如此效果……” “这是我独创的，你修习的阴诀与我的阳诀相合，昨夜我助你打下修练根基，加之你本身天赋出众，积累颇深，所以才能一举突破。”束简道，“日后你若是有什么修炼上的问题，尽可以问我或者我的师兄。” “多谢大人。”竹怀有点惊喜，想不到竟能与尊者修习同源的功法，而且听大人的描述，阴诀与阳诀的联系也甚是紧密，他忍不住又看了眼束简，压着雀跃的心思，认真道，“竹怀定不负大人的重托。” 这边束简看着记忆里的少年崇拜的小眼神，忍不住感叹从前的自己真是会吸引人，怕不是蛇，而是什么带着迷幻能力的花蝴蝶才对。 “我记得你之前曾说，你是轮回岛的妖灵？”记忆里的束简道。 竹怀想起自己曾经撒的谎，有点忐忑道：“是……大人恕罪。” 熟料束简摆摆手道：“倒也不算是谎话，你与这里的气机勾连颇深，此地的竹林皆是受到你修练的影响，一夜之间长出的。而我刚才试了试，这些竹子的气味与你灵力的味道颇为相似，所以你或许的确是出身于此。” 竹怀一愣，这才发现自己并非在修练中被挪了位置，而是在之前的那个小院里长满了竹子。 “我……我的确不知自己从何而来，有灵识的时候便已经在外漂泊，只隐约有印象我似乎曾经生长于一个灵气充裕的地方。”竹怀道。 束简颔首：“那大约便是轮回岛了。我在此地建立结界之前，岛上常有修士前来寻找灵草，大概是这里灵气浓郁，容易混淆感知，所以被当作了天材地宝挖走了。” 否则无法解释他与这里的植物如此契合的情况。 竹怀懵懂点头，他没有记忆，但如果真的出身于此，那便是与尊者的联系又深一层，他是很乐意的。 “这里是你生长的地方，最适合你修练，我便先走了。”束简道，“待到将要启程前，我再来告知。岛上的所有地方你都可以随意出入——去见你的梅哥哥也可以。” 他刻意加重了最后一句话，竹怀的脸倏然便红了：“我与梅哥哥只是兄弟，并无……”连他自己都不知为何如此慌乱。 束简不过恶趣味上头，小小戏弄一句便笑起来，竹怀呆呆地看着男人，知道这是被打趣了，又红着脸撇开了视线。 束简算是看出来了，自己以前看着严肃，其实里子黑得不行，隔三岔五就要戏弄一番他人，要不是修为深厚，不知该被打了多少次。 “行了，我先走了。”记忆里的人道，“好生修练。” “是。” 竹怀恭敬地行礼，跟着束简走到小院口。 束简让他不必再送，熟料话音未落，就感觉身后人气息骤然紊乱，他一顿，还以为是修练出了差错，谁知转身就看见少年面上泛起不正常的红晕，踉跄几步，倚在了小院竹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