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她惯会暴殄天物
白缇又从系统商城里买了五百卷绷带。 这种小玩意儿在系统商城里买起来花不了多少钱,可这一轮游戏里白缇光是用来买绷带的积分就小四位数了——再添个二三百积分,那可就够捏个绝对忠诚可靠的六边形战士NPC了! 841号在她脑中连连叹着气,直说她不会过日子。 白缇不理它,掐开一颗三皇子晨间遣人送来的荔枝,把冰镇过的果rou放进刚沏好的热茶汤里。 她惯会暴殄天物。秦喜进门,正看见白司药这般做派,把手中那支洗了又洗的金簪攥得更紧了些。 “呀,你来了。”白缇见他进门,脸上扬起一个诚挚的璀璨笑容,“快来,正说去找你呢,三皇子今天早上送来一大桶冰荔枝,嘱咐我尽早吃完——我剥得手疼也才剥了不到二十颗,快来帮忙剥皮,也送你几个吃。” 秦喜见她一笑先是晃神,在听到“三皇子”时又将脸色沉了回去。 这人死性不改。 “不知秦喜怎么得罪白司药了,竟让司药对秦喜这般折辱?”狠戾之类对白缇不起半分作用,这是秦喜领教过的,他又憋屈得紧,只好阴阳怪气起来。他抬手,亮出手中的金簪,宝石制成的凌霄花在日光下熠熠生辉。 “秦公公这说的什么话?”白缇满脸莫名其妙,“让你帮我剥个荔枝怎么就算折辱你了?像你这般说的话,你撅个光屁股在那里让我给你上药是不是也在折辱我?” 看我的手!秦喜被她这话激得羞臊难当,白润的脸颊上浮起一层薄红。 “连着两天送一模一样的礼物,这是什么宫廷礼数吗?”白缇像是才看见他手上的那支金簪,“可我不大簪发,有一支用作礼服配饰就足够了,秦公公有心了。” 秦喜看着装傻充愣的白缇气结,几乎感到喉口泛起一阵腥甜。他手上略一用力,金簪顿时折成两截。 白缇扶住被掷到自己面前的半截金簪碰得溅洒出去的半杯茶水,面露怒色。 秦喜单见过她佯怒跳脚的模样,不曾想过这似乎连生死都置之度外、万事不萦于怀的少女竟也有发怒的时候,心不由得一紧,又安慰自己:这不过是个司药女官,再怎么也翻不了天。 不过是仗着他偏袒,有恃无恐罢了。他暗暗冷笑一声,心硬如铁。 白缇从袖中摸出一支金簪,重重拍在桌上:“下官曾听旁人说东厂太监面冷心硬,喜怒无常,那时不信,原以为用真心总能换来真心,如今看来倒是下官错了。不知下官是怎么得罪了秦大人,竟让您自降身份来这司药司无事生非?下官当不得这厚礼,还请您收回府内。” 秦喜看在眼里,那分明是他昨日送来的金簪!那他刚才折断的……秦喜正觉蹊跷,白缇已经起身,摆明一副送客的姿态。 他心思出了名的剔透,即使这事蹊跷得让他一时转不过弯,本能也晓得要先把白缇哄住,连忙在脸上堆起了许久不曾在白缇面前展露的温柔笑意,软声哄着,又是道歉又是给她剥荔枝,好不忙活。 白缇却一点不吃这一套,向来笑意盈盈的脸上冷若冰霜,对他百般讨好视而不见,一言不发,显见是真的动了怒。 “这段太突兀了吧?”841号忧心忡忡,“为什么要整这么一出啊?” 面上冷酷无情的白缇在心中大笑出声,好半晌才答:“知道什么叫PUA吗?先给他创造一个觉得自己闹事合情合理的情境,然后再在他闹完事之后让他自己意识到这只是一个误会,他就会觉得自己很过分,很无理取闹,以后就乖了。” “……你这畜生,简直禽兽不如。”841号骂完,不再理她。 禽兽不如的白缇照常把这话当做对她业务水平的褒赞,快乐地应下了。 秦喜见她执意要赶自己回去,自觉理亏,只好告辞。他说不清先前惹他怒火的烦闷和如今这种丝丝缕缕缠磨人的恐惧哪种更让人难受些,也想不明白这些怪异的心绪究竟从何而来,只好先从自己擅长的部分开始做起——查案。 这案查来也蹊跷。这金簪是他亲自同金匠一并设计的,他去问时金匠百般保证再没做过第二支一样的,神色惶恐,不似作伪。问亲兵,那狗崽子说着说着就跪下了,泪眼朦胧地求他不要把自己和三皇子的事情捅出去。 他挥退了那不成器的小混账,无意识地捏着自己的扳指转了转。三皇子…… 秦喜和三皇子有些旧怨。那年秦喜六岁,入宫一年不到,稚童喜爱玩闹的天性还没被磨得彻底。他觉得深宫无趣烦闷,与自己同龄的小宫女太监也都惯会勾心斗角,便偷偷在御花园里养了一只小花猫,不成想过了一年还下了一窝小崽子,他喜欢得紧。说来这事也怪不得三皇子,他同秦喜年纪相当,正是喜欢招猫逗狗的年纪,那日一见花园的假山石下藏着一窝小猫崽,顿时兴奋不已,挨个抱着摸了个遍。 那天秦喜散了值去看猫,却见那母猫发着疯地撕咬已经死透了的幼崽,口中不住地发出凄惨的哀嚎声。他怔怔地抱住母猫,任自己身上多出数十道牙印抓痕。 秦喜后来为这事挨了打,养伤时三皇子来看他,质问他怎么没照顾好猫。 那时秦喜疼了还会哭,抽抽噎噎地解释自己下午散了值去看猫时就变成那样了,不能怪他。 三皇子横眉立眼:“胡说!孤下午还去抱过小猫崽子呢,都是好端端的!” 秦喜愣在那里,连哭都没顾上,怔怔地听着三皇子数落自己。粉面桃腮,精致得像是瓷娃娃似的玉人儿在他眼里突然变得可怖。 这梁子就算结下了。 这原也不是什么大事,小秦喜又哭了几回也就作罢了,长大了的秦大人更不可能为了这点童年旧账去触贵人晦气——但他总归是一听到什么事沾了三皇子的边,心里就不大舒服。 为了这种私事去调眼线不值当,厂公问起他很难交待。 秦喜心烦意乱,重重叹了口气。 “你对他格外残忍。”841号侦测到秦喜低得离谱的情绪值,点评。 “还有更残忍的呢。”白缇恢复了平日里笑眼弯弯的模样,轻快地应答。“主要也不能怪我,他表现得太精明了,很讨厌。” “禽兽不如,”841号咋舌,又重复了一遍,“禽兽不如。” 白缇吃了半桶荔枝,觉得有点上火,又开火煮了一小壶凉茶,正往杯子里倒,远远从门外传来三皇子的笑声。 “白司药煮了凉茶怎么也不叫孤?这可不够意思,昨儿夜里来的荔枝,孤可是刚被父皇赏下就急着遣人给白司药送来了。”三皇子生得俊俏,脸似银盆,目若灿星,像个年画里走出来的娃娃。他性格好,给白缇解过几次围,白缇承他的情。 “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殿下喜欢只管拿去。”白缇指着药柜上堆成小山的凉茶方剂包,大大方方地拿公家财产做自己的人情。 “那你不如再给孤画两张图纸,他喜欢那东西喜欢得紧。”三皇子像是想起什么高兴的事情,眼睛都笑没了。“昨日那支金簪按你画的图做出来了,真是好看,封彦喜欢得直流眼泪呢!” 我觉得那可能也不是感动的。白缇想了想那只金簪的用法,腹诽。她客客气气地向三皇子欠了欠身。“承蒙殿下抬爱,不过殿下可千万记得——” 三皇子把食指竖着抵在自己唇上,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笑得像个恶作剧成功的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