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圣诞快乐 真爱至上
九月份超过半数的夜晚两人都在视频。每次都是打开视频不聊天、各干各的事。许裕园住在学生宿舍,没好意思在室友面前和男朋友聊天——尽管只是闲聊,他还是很容易尴尬。 视频不聊天的另一个原因是两人都很忙。许裕园忙着学习全新的东西,选了班干,进了学生会,稀里糊涂参加了一些比赛,认识了一些人又忘记了一些人,过得非常劳累,又好像乐在其中。梅荀也忙着参加集训,学习文化课,准备艺考,不比许裕园轻松。 十月份初,欢度国庆,两人滚了一周的床单。 十一月中旬,梅荀飞过去陪了他三天,原本制定的出游计划全部临时取消,两人在酒店滚了三天两夜的床单。 十二月,许裕园说元旦后面挨着两门考试,他要等到寒假才回家了。 梅荀过了半个小时才回复他:“你要让我一个人过圣诞节吗?” 许裕园心想:一个人过圣诞节有什么问题?回复他的是:“我先看看课表。” 学期末已经没什么课了,如果翘掉圣诞节当天的两门课,前后可以腾挪出来五天。麻烦的是那天要结一门课,许裕园拜托了室友记笔记,就买了机票。 平安夜那天下午,许裕园下飞机后首先是回家,放好行李,给两个小孩送了圣诞礼物。许雪和许瑶穿着同款的纱裙,盛装打扮、表情雀跃,不断地催促在房间里化妆的许晴:“mama,你好了没有?” 许裕园问她们:“你们晚上去哪里玩啊?” 许雪说:“去圣诞老人家里。” 许瑶鄙视地看了一眼jiejie:“幼稚,你不知道圣诞老人是爸爸假扮的?” “大家都走了,谁留下来陪外公外婆过节啊?”许裕园良心发现,抓着许瑶说,“下次,邀请你们的爸爸来我们家里好不好?” 许瑶说:“那你下次也不准走,让小梅哥哥来我们家里。” 许裕园愣了一下,笑了出来。他亲了一下她的小脸,“好,过年我带他回来,让他给你们发红包。” 方涧林邀请梅荀和许裕园去他家过节,许裕园直接从家里打车过去。他半个小时前才接到梅荀的电话,没时间买礼物,提着原打算送给梅荀的巧克力就上门了。 按响门铃后,来开门的是一个穿紫色毛衣的女生。她看到许裕园提着零食,以为他是送外卖的,好几秒钟才反应过来,赶紧道歉,开门让他进来。 许裕园在玄关就已经闻到屋里的香甜气味。方涧林家里的厨房是开放式的,他在吧台上烤曲奇饼干,用裱花袋把面糊挤到烤盘上,烤箱旁边的篮子里堆满了失败品。 他给许裕园介绍紫色毛衣的女生:“我女朋友,傅双双,也是今晚的寿星。”又给傅双双介绍这是梅荀的男朋友,许裕园。 许裕园了解到这个女生是A大计算机系的,今年大三。许裕园介绍自己读大一,学电子信息工程。两人聊了几句所学的专业,傅双双突然反应过来:“之前他发朋友圈,在小溪里摸鱼的那个就是你?” “是我……” “你比照片上更好看,我一时没认出来。”傅双双笑着说。 梅荀关掉机器,端着打发的奶油从厨房走出来,递给傅双双。傅双双戴上手套,开始用奶油装饰烤好的蛋糕胚,又问梅荀:“可不可以帮忙切草莓?切成两半就可以了。” 梅荀去冰箱里拿草莓,问外卖还没到吗。他听到门铃也以为是外卖。 方涧林说:“你看外面的雪多大。” 傅双双说:“啊?那我的奶茶会不会在路上结冰啊?” 许裕园坐在沙发上喝茶,往阳台一看,外面确实在飘雪。他来的路上天色还晴朗,是刚刚开始下的。这场雪飘下来窗外也全黑了,方涧林家地段繁华、楼层很高,从这里可以看到大片的城市灯火,加上屋里的彩灯和装饰,很有过节的气氛。 米色的窗帘外有两条黑影,阳台上好像有一对男女。 梅荀走过来,把手机递给许裕园:“他们点了很多甜口的,你应该吃不惯,你点一些自己想吃的。” 许裕园拿着他的手机划了半天,没什么想吃的,最后选中一个寿司拼盘,发现份量不大,问梅荀要不要点两份。梅荀说随你。 这时阳台上的男女掀开窗帘走进来,女的许裕园不认识,男的是汪沅。许裕园立刻扭头问梅荀:“他怎么在这?” 梅荀的表情很冷淡:“他是方涧林的朋友,我也不知道他在这里。” 汪沅拽着女伴坐下,笑盈盈地说:“小朋友,不要对我充满敌意,我来找林林叙旧,不是来找你男朋友的。”他态度亲热而随便,仿佛那天晚上在酒吧剑拔弩张盛气凌人的不是他。 “大明星来跟我叙旧,我受宠若惊了。”方涧林端着曲奇饼干放在许裕园面前,“试试,我觉得这次的口味和口感都不错。” 许裕园局促地说了一声谢谢,抓起一块放进嘴里。 从他们的谈话中,许裕园大致听出来汪沅是个歌手,中间休学去北方某城市参加选秀节目,现在也算小有名气,回来A市继续学业——说是继续学业,不过是本科修读年限快到了,回来稀里糊涂地把考试和论文应付过去,图一个毕业证。 许裕园听得索然无味,找了一个合适的谈话空隙问,“你们要吃寿司吗?吃的话我多点一份。” 方涧林说吃。 汪沅举起手机说:“好巧,我刚刚就下了一单。你不用点了,等会一起吃吧。” 七点钟过后,外卖陆陆续续送来了。傅双双在用鲜花、烛台和花纹繁复的餐具布置餐桌,把外卖食物倒进精致的陶瓷碟子里,放凉了也不准人吃,因为东西没送齐。 许裕园没插进去大家的谈话,等餐时间里,他在电视上点播了休格兰特的,看到一半,最后一份外卖才姗姗来迟,这时候大家的肚子里已经装满了曲奇饼干的失败品。 食物摆上餐桌以后,傅双双拍下照片,又用相机的自动拍摄功能影了合照,这才算完事。大家把大灯关上,点了蜡烛,先唱了生日歌,又唱了圣诞歌。 傅双双脸色微红,说了好几遍谢谢大家,当场拆了方涧林给她送的生日礼物,让男友把项链给她戴上? 许裕园极少被朋友邀请出席聚会,所以在烛光和歌声里他也有些触动。他想,如果今晚没有汪沅,那确实是一个相当愉快的夜晚。 梅荀坐在他的右边。在餐桌下,许裕园用手指碰了一下他的手背,很快就被对方握住手捏了捏。 灯亮起来的时候,两人的手放开。许裕园发现桌上每个人的杯子里都装了红酒,只有梅荀杯里的是苏打水。 许裕园想调换两个人的杯子:“你可以喝,我之前就拿到牌了。” 方涧林说:“随便喝,我家有客房。” 许裕园哦了一声。 “不过他根本喝不了酒,两口就醉了,醉了还特烦。”方涧林突然想到一桌人里只有梅荀没成年,也想到他的生日就在年后,让他寒假赶紧考个牌,他给他送一辆车,直接上他的户。 “我集训,没时间。”梅荀好像完全不感兴趣,把手里的刀叉放下来,“你少点败家。” 方涧林说你一天没有牌照,大小什么事我就是事主,因为你我今年都收了n张违章停车的罚单了。 晚饭结束后,傅双双和每个人分享她自制的草莓冰淇淋,只有许裕园没有拒绝。她大方地分给许裕园一半。接着在第一轮游戏中,傅双双做庄,轮盘刚好指到了许裕园。她抽到一张牌,提问:“最近一个月有没有性生活?和谁?” 许裕园:“没有。”这一局毫无难度地通过。 轮盘下一次停在方涧林面前,许裕园抽的牌是“哭得最惨的一次”,方涧林说:“可能是我爸过世的时候吧,虽然我没什么记忆了。” 下一局是梅荀答题,方涧林抽到的牌是“如果能和初恋结婚,你愿意吗?为什么?”,梅荀快速地说:“不愿意,因为现在不喜欢了。” 三轮以后又是梅荀答题,汪沅抽到了自由提问牌,也就是允许抽牌的人问任何问题。 “如果能和现任结婚,你愿意吗?为什么?” 梅荀看着汪沅的表情有些古怪,好像是在生气,好像下一秒就会和汪沅扭打起来。大家安静了几秒钟,直到梅荀打破沉默:“愿意。因为他好。” 汪沅拍手说好,很好。 接下来都是“中了彩票会不会退学”之类的无聊问题。直到半个小时后,许裕园才抽到了一张自由提问牌,而对方正是梅荀。他问:“初恋是谁?” 方涧林突然反应过来,差点没被酒呛到。他给梅荀倒满一杯酒:“喝吧,宝贝。” 梅荀推开酒,拒绝了惩罚,面无表情地说:“汪沅。” 汪沅还是一副吊儿郎当样,挑眉问:“啊?你叫我干嘛?” “没叫你。我在回答问题,是汪沅。”梅荀语气毫无波澜,“可以下一轮了吗?” “来吧,下一轮。”许裕园垂着眼睛说。 整场游戏玩下来,每人都有几个不愿意回答的问题,各喝了几杯。许裕园只是心跳有点快,而梅荀的酒量确实很差,才喝了一杯脸就红得像熟虾子,整个人很亢奋,跟平时大不一样。 许裕园窝在沙发的一角玩手机,梅荀和方涧林把餐具收进厨房就没有再出来,他们好像吵起来了,语气相当激烈。 突然间,有人拍他的肩膀,许裕园回过头,傅双双给他递了一根雪糕,他接过来,“啊?还有?” 傅双双嗯了一声,在他身边坐下,“我遇过比这难堪得多的场合,不止一次。我都不想说,我根本不去想。” 许裕园撕开雪糕包装,沉默地看着她。 傅双双把头发撩到耳后,笑着说我男朋友的前任是你男朋友的十倍都不止吧,我的社交圈子里的女生,凡是长得好看的,八成都跟他不清不楚过,我们还是他的前前女友介绍才互相认识的…… 许裕园有些莫名其妙,不明白傅双双为什么突然向他倾诉。过了一会他才品味出来,也许是自己的脸色太过难看,傅双双在试图开解他?也许她觉得他们两人的处境有共同之处? 许裕园没心情说话,只盯着手里的雪糕出神。融化的雪糕滴在地毯上,他都没有发现。 梅荀和方涧林在厨房里的争吵越来越大声,但旁人都没有去劝架的意思。 汪沅和他带来的女伴在隔间里接吻,许裕园和傅双双坐在沙发上看完了真爱至上的大结局。电影里每个故事都是喜剧收场,许裕园很喜欢。 播完电影打开电视台,许裕园没换几个台就看到了汪沅的脸。他按遥控器的手顿了几秒。 可能因为带了妆,电视节目里的汪沅比现实中要好看。汪沅人挺高,帅也是帅的,就是瘦得不像话。第一次见面他穿着紧身牛仔裤,许裕园当时就在心里叫他麻杆腿。 是初恋啊,他想了想,就像梅荀是他的初恋。他很久没吸烟,被傅双双的烟味勾得有点想,于是傅双双把手里的烟递给他。 许裕园刚吸了两口,梅荀就走过来对他说:“回去了。”梅荀好像很生气,许裕园顾不上其他,抓着外套就跟着他出门。 许裕园没往枪口上撞,问你们吵什么。他听到了一些,大概就是梅荀责怪方涧林,为什么邀请汪沅,方涧林表示原本就是汪沅主动要来,以己度人地认为和前任吃顿饭没什么,他主要不满梅荀动不动冲他发火,中间好像还提到了猫。两人都喝了点酒,又翻了一些旧账,就吵起来了。 梅荀还气在头上,对许裕园也没有好态度,拿过他嘴里的女士香烟丢进垃圾桶,“你跟那女的认识几个小时,就抽上同一根烟了?” 许裕园判断,梅荀在迁怒的可能性大于洁癖发作,洁癖发作的可能性大于吃醋,所以没搭话。 但梅荀还真有点吃醋,他喝多了,说话也很冲:“我看你们都挨到一起了,你是不是见到好看的女的就往前凑啊?” 许裕园彻底不想搭理他了。 梅荀不依不饶:“你没机会的,你想想她能看上你什么?” 许裕园招手拦下出租车,在某一个瞬间真想独自上车走掉。 梅荀在出租车里睡着了,许裕园废了很大力气才把他弄上楼,丢进浴缸里。许裕园酒量不错,没有喝醉,但还是点头晕,被梅荀用力拽了一把,就跌进浴缸里了。 两人弄出了很大的动静,许裕园怕把他砸伤,吓了一跳,梅荀却已经抱着他又亲又摸起来,手隔着衣服揉他的后腰和屁股,舌头舔他的耳根和脖子。 许裕园三两下被他弄硬了,手摸着他的脸,闷声说,“你好烦啊。” 梅荀轻车熟路地扒开许裕园的衣服,用牙齿咬他的rutou,下身顶起的帐篷反复蹭他的腿根,“园园,让我进去。” 许裕园根本架不住他醉酒后耍无赖,本打算给他解皮带,突然想到人家的初恋叫汪沅,顿时脸都黑了。 接下来许裕园抓着他的手,开始了漫长的“你看看我,我是谁?”的拷问,但醉鬼此刻如同一个复读机,来来去去都只有“宝贝,我想cao你”一句,许裕园心烦意乱又心灰意冷,下面也不硬了,给梅荀冲了个澡就把他拖上床睡觉。 第二天天气极冷,梅荀没有去上学,一整天神情厌倦地赖在床上,连饭也没吃几口,许裕园问他哪里不舒服,他只说夜里做的一场噩梦。 “我出门的时候,拜托邻居照顾我的猫,邻居把这件事忘了,等我回到家,到处都找不到我的猫。我走到后花园里,发现了一只木箱。我走过去,把木箱打开,看见箱子里装着我的猫,已经死了很多天了。” 这是梅荀小时候发生的事。在他生日那天,爸爸给他带回一只小猫,后来jiejie却趁他不在家时毒死了小猫。 “你为小猫难过了这么多年吗?” 是啊,他说,有时候,他好像真的很爱这只小猫。 所以猫死的时候,他痛入骨髓。 不是薛定谔的猫,不需揭开箱盖就已经知道结果,因为箱子里的腐臭远远飘进他的鼻子。但在亲眼目睹猫的死状之前,他还是不甘心。 许裕园站在床边,感觉他们之间被一道透明的结界隔离开来,即使他努力伸手,还是触碰不到恋人的悲伤。连安慰的话也显得言不由衷,他自责地想。 梅荀说不需要你安慰,你想问什么就问。 许裕园快速抿了一下嘴唇:”你和汪沅……” 事实上,在母亲去世之前,梅荀一直温和乖顺、循规蹈矩。每天下课后准时回家,和方涧林一起写作业,写完作业会帮家人准备晚饭,晚上练琴,或者陪母亲说话,在九点钟准时上床睡觉。虽然追他的人很多,他对谈情说爱没有任何兴趣。 母亲去世、家人出国时他才十五岁,独居,精神状况很差,后来吃了一些药才有所好转。那段时间里他日夜不分地打游戏和看鬼片,靠恐怖和刺激吊着一口气活下去,严重时学校还劝过他休学。方涧林怕他想不开,经常上他家里陪他,但有时候方涧林也难忍他的冷漠和暴躁,只是无法放手不管。 方涧林和汪沅同时交过同一个女朋友,这女的一脚踏两船的事东窗事发后,他们就成了朋友。那段时间里,汪沅因为女友劈腿很郁闷,梅荀因为家事很郁闷,两人就在方涧林的撮合之下走到一起。 汪沅长得好看,性格会来事,喜欢玩音乐,又比梅荀大五岁,梅荀上高一的时候,他已经大三了,要迷住一个半大小孩儿有无数手段。而在汪沅心里,梅荀只是一个长得特好看的小孩,又冷又傲,像一只不喜欢被人触碰的猫,他总是忍不住去逗他开心、惹他生气。 他们谈上以后,汪沅在计划放弃学业,出道当歌手,四处去参加商演和选秀。梅荀第一次谈恋爱,总想和他待在一起,汪沅却抽不出时间来陪他。 两人之间嫌疑渐生。梅荀不太看得起汪沅做的事,也不喜欢他整天孔雀开屏似的笑笑闹闹,汪沅认为梅荀脾气太差,控制欲太强。 两人谈了半年就分了。 直到分手两人还没上过床。梅荀是想的,汪沅嫌他年纪小,说怕自己一下床,警察就以诱jian未成年人的名义逮捕他。梅荀也不执着于此,说不上就不上,那你也不能跟别人上。汪沅说那必须的。 有一次,梅荀给在外地演出的汪沅打电话,道了晚安以后,汪沅忘了挂电话,梅荀也不介意和他通着电话睡觉。接下来梅荀就听了一整晚的汪沅和别人zuoai的现场。 但凡梅荀长大一点,都不可能会妥协。可他当时十五六岁,第一次谈恋爱,在家人离开以后,第一次和人如此亲近——方涧林再怎样照顾他,也不可能越过朋友的界限——是很不情愿割舍的。 汪沅确实也废了很多心思来挽回他。一个月后,在梅荀认真地考虑重归于好的时候,他手机里收到了一则花边新闻,照片里汪沅在酒吧的后巷跟人接吻。这一次梅荀毫不拖泥带水,拉黑了他的一切联系方式,汪沅在他家门口蹲守时他还报了警。 再后来,汪沅去外地选秀,梅荀迅速地、不间断地谈过几任,都是平淡到不值一提的感情,这几段感情让他发现:虚假的亲密感那么容易得到,去扮演一个爱人那么容易,可是真正的爱却那么难! 梅荀不是一个可以随时整装待发的人。在他已经彻底厌倦谈情说爱的游戏时,他遇到了看起来畏缩、孤僻,又意外地很执着的许裕园。 梅荀不是很喜欢他,但在那个周日的下午,他很不想看到他的眼泪,因此告诉他:可以跟你试一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