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赴盛会

    春祭日这一天，尽管怀揣诸多不安，海莲娜还是在天亮前盛装打扮。

    去年这个时候，海莲娜看着好友奥丽娅妆扮得明艳照人往赴盛会，自己却只能独留闺中，又是怅惋又是落寞。在那一个春天里，她常常百无聊赖，斜倚窗前，只见窗外花园里仙葩丽卉，引来碟阵蜂团；再看看屋内木桌上拜访的花瓶中，与园子里飞舞的花心盗们被屋墙所隔绝的数枝玫瑰，隐隐有些惆怅：或许蝴蝶的造访才是玫瑰所渴盼的认可。这关在屋内的花儿，它珍藏的甜蜜再也等不到蝴蝶的索取，纵有明媚鲜妍，也是虚耗青春。

    这一年，在十六岁的芳菲年华，她不用再像瓶中的玫瑰一般，面对满园的春天，却把自己的美丽锁于幽阁了。

    海莲娜身着纯白的长裙，浅亚麻色的微卷秀发如流云般披垂至腰际，妙曼的身姿正如诗人梦中所见的仙子。白水晶珠串点缀在发辫间，发髻里别着数朵百合。就如同白云映衬下的蓝天更显深邃和宁谧，洁白的百合与少女美丽的蓝宝石般的双眸交相辉映，光彩照人。海莲娜的耳坠，项链与腰带也都是由露珠般晶莹的白水晶珠子和银线串成，剔透的水晶与她清纯的美相得彰益。

    奥丽娅的妆扮则另有一种风致。她同样是身着一袭白色长裙——白袍是神界典礼的固定礼服。她有一头深棕色的光滑如缎的大波浪秀发和一双迷人的褐色大眼睛，在头顶红玫瑰花环的映衬下，更加突出了她热烈明艳的美。她颈间戴着金片编成的半肩宽的胸饰项链，腰间的金带垂挂着长短变化的金线流苏，流苏上系着金叶子，末端垂挂珍珠。大片华丽的金色也丝毫没有压制她本身美貌的光辉。

    拂晓之际，两位美丽的少女乘上两匹白色的天马，飞驰向圣雅山的盛会。

    骏马驾着她们闪电般地穿过树林，驰过草原，越过溪流，姑娘们的衣袂和秀发在空中飞扬。不多时来到离山巅尚有数里的圣门之前，两位姑娘下了马，沿着圣道阶梯拾级而上。与两位姑娘一同走在圣道上的，还有零星几位同样来参加春祭的神女和神子们，他们也都盛装打扮，个个丰姿优美。宽阔的圣道两旁依序矗立着一排一排庄严的石柱。一簇簇照明的神火，燃烧在每一根石柱的顶端，在太阳还未完全升出地平线以前，它们都不会熄灭。时不时地，一两朵云彩在那些圆柱之间飘过，神柱顶端的火光照耀着，在云朵上镀一层金色的幻影。沿白色石阶一步步攀登，海莲娜的心头涌现一种难以名状的澎湃情感，庄严而辉煌，压过了她原本的不安，仿佛在受到某个神圣使命的感召。

    日出之际，她们到达了祭坛。这是海莲娜第一次来到神山之巅，她为这白色大理石祭坛的壮观感到震撼。她未曾想到，高耸入云的至高顶峰上竟然还有如此宽广的空间！

    祭坛处于一个可容纳数千人的圆形广场，广场中心有一个三级阶梯的石台，石台上立着一根约两人高的神木。祭坛以北为神位，广场的北面半边圆周外环绕着十二根白色神柱，柱顶上垂下蔷薇花藤，正开着粉红与雪白的花朵，香气馥郁。广场南面半边圆周外围是十二级弧形石阶，最顶一层上搭有十三个华美的看台，全都用黄金、丝绸、与珠宝缎带装饰。正中最大最华丽的一个是天帝天后的神座所在，两边对称排列的十二个看台是诸主神及他们的陪神的观席。次下一级石阶留作最高层看台的诸神入席与离席的通道。再下二级是职位较低的神与女神的观席所在。再往下的八级石阶就是没有神职的神子神女们的看台了。神子与神女们的坐席区又由南北轴线分为东西两个区域，西区是神子们的观席，东区是神女们的观席，两区中间留出一条通道隔开。大多数的神、女神以及神子神女们的入席是从圣道上山，圣道顶端就是祭坛的东面入口，然后上到南面坐席区中各自身份等级所对应的石阶上。

    奥丽娅和海莲娜在东区不高也不低的一级石阶上寻了空位坐下。此时神众已入席近半了。而最高的十三看台仍然是虚席以待，帝后和诸主神会最后入席，因为没有地位高贵的等待地位低微的这种道理。

    海莲娜暗中观察周围情形，忽然瞥到西区属于神子的坐席上，有若干几位神子的脚边，跪坐着浑身赤裸的妙曼女子，神子的手还游移在女子身体……海莲娜登时脸上羞红，忙转过头悄声问奥丽娅：“祭典上可以带女奴来吗?可我记得天后曾经下过谕旨，被带到公共场合的女奴也必须着下裳啊。”

    奥丽娅道：“亲爱的海莲娜，从今天开始你大概会发现很多颠覆你过去认知的地方。因为在十五岁以前，很多事情的真实情况是我们年幼时所受的教育不允许我们了解的。语言之神也曾下过禁令，所以即使有人向十六岁以下的神子神女们说他们所不该知道的事，这些言语虽从说者口中说出，却无法传入听者耳内。去年的我，也曾和你一样震惊——为这个和自己过往十五年内所认识的完全不同的世界！不过现在我会为你解释的。”

    奥丽娅解释道：“祭典的坐席区是不允许带入女奴的。至于那几位裸体的女士，她们并不是一般所说的那种出身凡微的女奴，她们也是神女出身。她们是自愿终生侍奉伊芙娜女神的女祭。”

    “终生女祭？！”海莲娜震惊地瞪大了她那一双美丽的蓝眼睛。

    “是的。名义上，她们是将一生奉献给欲望女神的神女。但你也很容易想到，她们实质上等同于主人永久的性奴隶。这是她们自愿选择的。”

    海莲娜更加惊讶了，一时想不通：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事！奥丽娅本来还要继续向好友解释其中缘由，可正在此时，两个英俊的身影闯入了她的眼帘，夺去她所有注意力。

    “亲爱的穆宁！亲爱的西塔！”奥丽娅站起身，向刚从圣道走进广场的两位英武少年挥舞着手壁。

    奥丽娅这一举动吸引了周围一圈的侧目，然而她是一个大胆的姑娘，她丝毫没有在意周遭的目光。她隔着几级石阶的距离，又朝着站在广场边的，她心目中的两个英雄送去热情的飞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