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认分章[4]（待修）

    不知道沈轻究竟是怎么做的，他最后还是将格拉斯顿的精神体给倒腾了出来。

    这令格拉斯顿百思不得其解，毕竟对他来说，沈轻从头到尾没有任何一个动作给他带去了“康复治疗”应有的感觉，他时常觉得自己不仅没有康复，反而在日渐恶化。

    他的五感仍旧敏感得可怕，连沈轻从后面干他时，扑在脊背上的呼吸也变得格外清晰，先是温热的风，然后是灼热的水汽，最后随着时间慢慢凉下来，在肩胛骨的位置凝出一层薄薄的水液——格拉斯顿现在甚至能从沈轻呼吸的节奏里判断他是否勃起了。

    但无论格拉斯顿如何拒绝承认，沈轻就是做到了。这个向导用掌心按着他的额头，将格拉斯顿的精神体从残破的精神图景之中拖了出来。那是一头灰狼，体型瘦长而有力，个体在犬类精神体中算得上偏大了，但此刻仍然有些精神不振。它在地上没头没脑地转了两圈，发现自己已经不在战场上后，便陡然放松了下来，在格拉斯顿床脚蜷缩着趴下，只是视线仍是盯着沈轻。

    沈轻的神色微变，朝着灰狼的方向看了好一会儿，脸上渐渐浮起令格拉斯顿感到不妙的笑容。——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格拉斯顿看得出来，这是种兴致盎然的愉悦笑容，有些像塔里的研究员终于又发现了精神体可以开发的新功能……或是之类的。总而言之，跃跃欲试，下一步就要采取行动。

    果不其然，沈轻放出了他自己的精神体。

    那条粗壮的蟒蛇在床尾显现，它完全用了捕食的速度，在灰狼耳朵刚刚动了动，脖颈才将将抬起的瞬间——便子弹一般弹射出来，缠在了灰狼的身躯上，甚至死死勒住了脖子。在那个片刻，格拉斯顿以为沈轻做了这么多多余的事情，就是为了在这一刻从精神上杀死他。从精神体传来的窒息感和痛楚袭击了格拉斯顿的精神，他几乎在下一秒就呻吟出声，俊朗的面容扭曲起来。

    沈轻这才像没料到后果一般“啊”了一声，让自己的蟒蛇慢慢放松身体。但到底仍然是缠绕在灰狼身上，将格拉斯顿的精神体裹在冰凉的蛇躯中间，无法逃开。灰狼细小的呜咽终于渐渐低下来，只剩下急促的呼吸在安静的病房里回响。

    “头一次见面，它有点激动。真是不好意思。”沈轻做出了忏悔的表情，语气却十分轻巧。格拉斯顿恨恨地瞪了他一眼，并没有回答。

    沈轻见他这样，表情恢复了淡漠，手却朝格拉斯顿的脑后探去，他手指细长，自然轻轻松松包住了格拉斯顿小半个脑袋。向导堪称温柔地揉了揉手中已经蓄长了不少、软软的卷曲金发。

    这个发型倒是和以前一样了。

    他还记得自己十五六岁时绑架时，格拉斯顿是什么样子。那时候他还没有觉醒成为向导，虽然是沈家的子嗣，却好像半点儿没继承家里人任何优良的基因，即便是长相，也挑了自己母亲这个“外人”的地方相似，没半点儿军人应有的硬朗，反而秀美得像个女孩儿。在年纪尚小时，这种雌雄莫辨的外貌更是到了顶峰，沈轻的父亲时常宁愿他长得丑些，也不要“像个娘们儿”。而最令家人失望的不是其他，是他到了这个年纪还没有觉醒。哨兵和向导的分化觉醒在普通人之间概率低下，同是哨兵向导的配偶生下的后代却大概率也会觉醒，并且一般以年纪越小时觉醒能力为越好。沈轻的大哥二哥甚至在小学时便觉醒了，唯独沈轻，平平安安、毫无动静地一直长到了十五岁，仍然只是个普通小孩儿。

    即便如此，他还是沈家的幺子，所以仍有绑架的价值。

    格拉斯顿那个时候已经在塔中待了四年，正跟着自己的师父参加各种任务。虽然和沈轻年纪相仿，但他已经是小队当中的攻坚手了。所以沈轻在那个时候看到格拉斯顿一脚踹破了玻璃，和那匹巨大的灰狼一块儿跃进了窗户。——再醒过来的时候，格拉斯顿正叼着一袋浓缩饮料蹲在自己面前，金发在悬着灰尘的空气里微微发着光。看到他醒了，递过来一块能量块。

    发现沈轻的视线落在他身旁精神奕奕的灰狼身上，格拉斯顿颇有些得意地抬了抬下巴：“介绍一下，这是鲁道夫。”

    鲁道夫一直不是很满意自己叫鲁道夫，虽然晃着耳朵和沈轻打了招呼，而后仍是对着格拉斯顿龇了龇牙。

    沈轻勾了勾嘴角，问为什么会叫鲁道夫。格拉斯顿就掰过鲁道夫的脑袋，指着自己精神体鼻头上的灰斑说，我觉得这应该是红色。

    精神体在现实当中的体态都是单色，因而即便拟态物种色彩斑斓，精神体也最多是浑身深浅不同。鲁道夫鼻头上那一块同样，什么颜色都有可能，按照它的物种，棕黄色可能性更大。但因为只是精神体，所以格拉斯顿说什么颜色都对。

    鲁道夫张开嘴，想要咬格拉斯顿的手，被躲过了。格拉斯顿笑嘻嘻地薅了一把灰狼的大脑袋，又和沈轻聊了几句，被自己的队长叫走了。鲁道夫自然也不会再在沈轻身旁守着，跟着离开。

    自那之后，鲁道夫便再也没被收回去过。现在格拉斯顿的精神图景大部分都靠着沈轻的修补才勉强不再继续衰败破损下去，作为代价，沈轻几乎称得上是掌握了小部分格拉斯顿的精神，哨兵那张经由他手才找到生机的图景如今任他搓圆捏扁，甚至连精神体也可以控制一二了。

    鲁道夫甚至无法对沈轻保持敌意。即便格拉斯顿在每顿饭开餐前都在心里祈祷这条灰狼能咬了沈轻的喉咙，但鲁道夫如今对上沈轻简直堪称变成了一条家养的狗，最多只能龇龇牙。格拉斯顿怀疑是那条蟒蛇每天缠在它身上，带去了太多威胁，但沈轻却说不是。

    “如今我也算小半个鲁道夫的主人。”向导如此说道。他的精神触角深入到了更加脆弱而深层次的地方，让格拉斯顿冷汗连连，几乎听不清他在说些什么。但格拉斯顿不得不听，否则沈轻会直接将这句话留在他的精神图景里，变成某种无法忽视的暗示和本能意识。

    “……”格拉斯顿本来想问，他为什么知道鲁道夫的名字，可又想，沈轻现在已经能掌握他的图景到这个地步，了解精神体的名字或许也不在话下。毕竟在两天前这个向导就打着替他找出痛处的名号翻了一遍他的记忆，甚至还做了些修改。

    格拉斯顿不太记得他的精神图景为什么会碎成这样了。虽然是在战场上受伤，但他不记得任何一款新式武器能对哨兵或向导的精神打击做到这个地步。

    又过了两月，沈轻拒绝了塔安排的匹配，上级这才发现他私下已经和格拉斯顿进行了精神链接。

    虽然劝说了几句，沈轻仍旧是没有松口，说他都是自愿为格拉斯顿修复精神图景的，现在如果断开连接，他为格拉斯顿做的修补也会悉数溃散作无用功。

    沈轻虽然有着恶名，却仍然是一个精神力强大的向导，更不论身份。上级只觉得他和格拉斯顿绑定是浪费资源，更别说以格拉斯顿的精神状况，完全可以算作是沈轻在“养着”格拉斯顿，用自己的精神力去承托格拉斯顿不正常的消耗和磨损。趁着精神链接的时间还不长，塔的现有技术允许他们立刻解除绑定。

    沈轻只是说：这是我自愿的。

    上级现在看他完全像是在看被爱情蒙蔽双眼的单纯傻子，心中无限感慨。

    沈轻又在心里想：迟早他也会变成自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