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七月中旬盂兰盆节,无数外来人涌进阴江城。 传闻阴江山水供奉得有鬼仙,鬼仙入梦,可得良缘。原本平平无奇的阴江城因为这个来历不明的传闻吸引了众多江湖游民,第二年便发展成南朝数一数二的商贸城。 望着楼下漫漫人流,黑衣男子嘴里叼着根草,舒舒服服地靠在客栈的阴影里休憩。 忽而他直起身,四处观望,才发现找寻的目标已经出现了。 一人骑白马突兀地出现在集市里,马旁的小厮声嘶力竭地让市民分散,为公子让路。他急得面色赤红,马上的白衣公子却神色冷峻,一脸漠然,恍若被扎在人群里寸步难行的不是他一样。 这人是南朝首富之子柳衫云,黑衣男子勾起一抹浅笑,要不是有任务在身,抱上这棵粗大腿他行走江湖就能畅通无阻了。 可惜啊…… 黑衣男子一跃跳下屋顶,脚下运气,几步飞向白衣公子。在快接近这人时,柳衫云忽地感受到什么,回头用目光锁定了他。 即使被发现了,他也坦然地放出暗器,拥挤的人群里,这人避无可避。 柳衫云两腿夹紧马腹,脚下用力一蹬,便从马上跳起,躲过了这一击。柳衫云在空中摸上背后的长剑,这时黑衣人袖口中又第二只毒镖,他的手一顿,这飞镖直直击中了卡在人群中的马屁股! 性情温顺的马儿惨叫一声,高扬起前蹄,向前飞奔——柳衫云飞起时便有人警觉,白马失控后人流以极快的速度分开。身在江湖,动作慢一步的已经死了! 顷刻间街上便清出了一大片地方,白衣公子安安稳稳地落在地上。来袭者嗫着笑容,跳到柳衫云面前,对他微微抱拳。 “柳公子,眼下路已清,您请。” 这人伤他马,好似只为他清场。 人们躲在街边远远围观,柳衫云处在探究好奇的视线中倒也悠然。他打量黑衣人片刻,想不起这人是父亲派来的暗卫中的谁,但这做派实在不像那些人的风格。 两人在马路中间僵持着,不一会儿,那灰衣小厮便将白马牵回来了。 黑衣人挪开目光,他的额角已经尴尬得冒出细汗。 公子一个眼神过来,小厮呈上一把折扇。柳衫云接过它,展开后半遮住冷硬的薄唇,徒留那双饱含春色的桃花眼望过来,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 许是心疼黑衣太晒,云层为他打下一片阴影。 柳公子又凉凉地盯了他片刻,才哼出一丝笑意道:“那便请罢。” 黑衣男子恍如听到了赦令,内心舒缓一瞬。他也掏出一把黑色的折扇,随着柳公子走到集市尽头的酒市。 路上,黑衣人焦虑半天,才走到柳衫云身旁与他套近乎。 “公子风姿绰约,那些姑娘家都在瞧您咧。” 不知对方是不是故意用错成语,柳衫云淡淡笑了一声,可黑衣人见他脸上没有一丝笑意。 “你伤了在下的马,这顿饭就当赔罪罢。” “额……”黑衣人呆了一瞬,随即牙酸地点头,“当然了。” 于是柳衫云转角去了阴江城最大的酒楼。黑衣青年战战兢兢地在顶楼包厢内落座,柳衫云念第一个菜名时,这人挺直腰板,之后每念一个都让他的脊梁骨矮下一寸,直到人全趴到桌面上。 “这,柳公子,我伤了您的马,给您做牛做马成不……”黑衣人毫无江湖中人的骨气,“这菜钱,我赔不起啊。” 这人露出一副来蹭吃蹭喝的嘴脸,之前的交手也并未露出杀意。不知是谁派他来的,那便陪他玩玩罢。 柳衫云没接话也没为难,还为他倒了一杯茶。 黑衣人喝了,柳衫云又为他倒了一杯,直到第六杯,青年才摆摆手盖住茶杯。 “不喝了……” 他就像喝了酒一般舒服地眯眼,脸上潮红,毫无防备地对陌生人露出一个痴笑。 柳衫云便知晓他中招了,拿起折扇换了一个舒服的坐姿。 “你名谁姓谁,因谁而来。” 青年看向那双情意绵绵的桃花眼,恍若是梦中情人近在眼前,他便讲自己交代清楚了。 “我姓陈,名世美,师出五铜,初入江湖,只想和柳公子交个朋友。” 柳衫云摇扇的手微微停顿一下。 “哦,你初入江湖,如何知道在下的?” “嘻。”陈世美面容白净,是一张看似少年的娃娃脸,笑起来颇为天真,“世美家境贫寒,幼时便向往与富贵之人结交。” 柳衫云微眯起眼,“陈兄先把这第七杯茶喝了罢。” 黑衣人便拿起茶杯给自己灌下,动作十分干净利落。随即他茫然地看了看柳衫云,眼珠子疑惑地转了一圈,才刚想起来是在哪。 “柳兄?”他忆起柳衫云方才好似同意与他结交,又陷入措愣,全然忽略了那时不对劲的状态。 柳衫云两指在桌上轻扣,门外小二便将菜端进来。陈世美立马被这些美味佳肴吸引,看得眼睛都发直了! 还真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可他压根没中招。柳衫云也并未表现出异常,只隔着纸扇笑意盈盈地递上筷子,毫无纨绔弟子的自觉,“陈兄尽管放开了吃。” 美味上桌后,陈世美不再看柳衫云,他抿唇又放开,终是忍不住吞咽了口水,“那我就不客气了。” 吃饱喝足后,柳杉云悠闲地轻摇折扇,“陈兄接下来打算去哪玩儿?” 陈世美灌了一口茶,也学着柳杉云展开扇子,遮挡下巴后用眼睛发电,吐出三个字。 “望春楼。” 眼前是一栋看似端庄,与先前酒楼牌匾相似的楼房。两人看向对方,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明明相识不过半天,心里都有鬼,却称兄道弟得十分自然。 柳衫云问:“陈兄喜欢女人?” 陈世美眨了眨眼,“小倌滋味也不错。” 两个衣冠楚楚的色狼大摇大摆地踏入望春楼。 见过老鸨后,他们便一人揽着位女子进入相邻的房间。 与陈世美相伴的是位红衣妖艳女人,两人在房里调笑一会就开始进入正题了。柳衫云拉的女孩,只能算女孩,她看起来才刚到豆蔻年华。 “你,会弹琴吗?” “会。” 女孩儿进入房间后十分害怕,没但想到公子要她弹了一夜的琴。在她昏昏欲睡时,隔壁就会传来放浪的呻吟,“公子~奴家还要~” 第二天,陈世美脚步虚浮地走出房门时,便迎见笑意嫣然的白衣公子。 “陈兄,你昨晚被要的次数有点儿多。” 陈世美顶着惨白憔悴的脸,笑哈哈道:“食色性也。” 又见被柳杉云拉进房里的女孩揉着眼走过,陈世美狐疑地瞧了对方一眼,不知道在怀疑什么。 “在下脸上有花吗?” “一片桃花。”陈世美笑着勾上柳衫云,伸手在他脸上摸了一下,很熟练地占便宜。 柳衫云拉住他的手,脸上表情不变地将人揽进怀里,陈世美立马全身都僵硬了。 “陈兄小心阶梯。” 他被柳衫云放开, 掩饰尴尬一样拿出折扇敲了下脑袋。 “柳兄面若桃花,若真笑起来可比桃花还好看。”他边下阶梯边调笑,试图找回面子。 柳衫云也不甚在意他的话,只是奇怪这人明明不是断袖为何还想撩拨他。 其实陈世美只是下意识说一些好话,但他或许是花丛中玩多了,话说出口都变了味,本人还无知无觉。 两人出了青楼又勾搭上了。 黑衣公子比身旁的人矮了一点,踮起脚揽上柳衫云的右肩,将玉树临风的公子拉扯成街头小混混。 柳衫云也不生气,但他把折扇合拢时陈世美就自行放手了。 陈世美笑嘻嘻地说:“这一晚过去,柳公子和我陈某人就是真兄弟了!咱们有酒一起喝,有rou一起吃,有女人……这个不能一起玩。” “你……”没有折扇挡住薄唇,柳衫云眯眼时就显得极为危险。 “和柳兄一起吃喝玩乐真是快乐啊。”不用掏一点银子当然快乐了! 柳衫云又持起扇子,看到青年耳朵下面的红印子时,忽地有一种冲动。 陈世美转头望天的时候,耳旁便被人贴了上来,他全身一抖,却看到罪魁祸首一脸漠然的常态。 额……是他的错觉吧。 他摸着耳朵下面散发痒意的地方,听见柳衫云永远带着三分笑意的话: “那在下便陪着陈兄玩儿了。” 吃、喝、玩、乐。 这是这个月来两位公子的交友方式,去最大的酒楼吃rou,喝最烈的酒,在青楼玩一夜女人,不过,柳公子玩的是女孩。 陈世美又一次脚步虚浮地出现时,柳衫云还将自己压在他身上,差没把黑衣公子压垮。等他扶稳自身,又被折扇挑起下巴,柳杉云的眼是笑着的,但那冷硬的下巴和唇让他看起来很…… 柳杉云打量好一会陈世美纵欲过度的脸,“陈兄你,需要补一补了。” “小红太热情,下次换个清淡的。”陈世美打开对方的扇子,觉得自己的男性尊严受到了挑战。 这几日夜夜笙歌,陈世美拒绝不了美人的好意,在柳衫云选择客栈留宿时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