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篇小说 - 耽美小说 - 应不识(总攻/NP)在线阅读 - 5 偷梁换柱

5 偷梁换柱

    第二天雨过天晴,一大早众人便离开了汝州城,前往南华山。虽然此时洪水已经退去了一些,但仍有些低洼地还泡在水中,一路上携老扶幼的流民依然随处可见,阿朔骑在马上,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谢问料想阿朔心中一定还惦记着小凳子,怕他伤心难过,便一路上陪着他说话解闷,逗他开心。到了晌午,众人在驿站歇脚休息,谢问有些困倦,枕着行李打了个盹儿,谁知就这么一闭眼的工夫,再一睁开,阿朔就不见踪影了。他茫然四顾,哪里有阿朔的人影?于是连忙摇醒皇甫轲,问他有没有见到阿朔,皇甫轲也是一筹莫展,谢问急忙跑出驿站,在周围找了一圈,终于在不远处的一条河边上发现了一个人影,那人正撩起衣裳下摆,想要走进河里去,看背影正是阿朔无疑。

    这小傻子该不是想不开要跳河寻短见吧?

    “傻小子!你干什么!想找死么!?”谢问飞也似地冲过去,一把拉住阿朔的手,猛地将他从河里拽上来。

    阿朔一个踉跄扑在谢问怀里,一脸无辜地抬头看他:“大哥哥,那儿有条鱼。”

    谢问顿时哑然,原来不是要跳河,而是要捉鱼啊。他呼地长出了一口气:“你想吃鱼?想吃鱼就告诉我,大哥哥帮你抓。这水势这么猛,你不识水性,一下去准被卷走。”

    说着他让阿朔在一边站好,自己走到河边,脱了靴袜,跳进河中。不一会儿便捞了一条肥美的鱼儿上来。

    阿朔望着他,眼中流露出崇拜:“大哥哥,你不但会飞,还会捉鱼,太厉害啦!”

    “会捉鱼就了不起了?你也太好打发了吧。”谢问嗤地一笑,接着嗖嗖嗖地将好几条鱼丢上了岸。阿朔惊呼一声接住,那鱼儿在他怀中活蹦乱跳,阿朔开心地笑着,就像一个得到了心仪已久的糖果的孩子。

    等谢问浑身湿淋淋地上了岸,一个声音冷冷地传来:“这么冷的天,还跳进河里捉鱼。你就不怕害了风寒么。”

    皇甫轲不知何时出现在阿朔身后,拧着眉头看着谢问。

    谢问一拍胸脯道:“放心吧,师尊,我身体好得很。就算数九寒冬也照样能下河游泳。”

    皇甫轲冷笑道:“如今瘟疫流行,这河水想必也不干净,你忘了四年前你是因为什么而病重垂危的了么?如今还想再体验一次?”

    四年前,谢问跟随父亲淮南郡王深入西南腹地,剿灭当地的割据势力。西南地区炎热潮湿,有些深山老林里更是瘴气环绕,毒虫猛兽层出不穷。谢问正是这时候感染了瘴气,之后便一病不起,若不是淮南郡王及时将他送到南华山求医,恐怕他连这条小命都要保不住了。

    回想起当时发病的痛苦经历,谢问不由得一哆嗦,连忙点头:“师尊教训的是,弟子以后不敢了。”

    皇甫轲叹了口气,走到他面前道:“把衣服脱了。”

    “啊?”谢问先是一愣,随后玩味一笑,“师尊,你说什么?”

    皇甫轲一怔,随即反应过来,沉下脸色道:“孽徒!为师是让你把衣服脱下来烤干,免得你染了风寒,你想到哪儿去了!”

    谢问连忙耸肩:“岂敢岂敢,弟子哪儿敢乱想啊。”说着便在皇甫轲面前开始脱衣服,皇甫轲一拂袖扭过头去,走到一边捡木柴去了。

    皇甫轲用找来的木柴生起火,又搭了个简易的架子,将谢问脱下来的衣衫挂在火旁烤着。谢问则光着膀子,露出结实健美的小麦色胸膛,手拿几串烤鱼在火上翻来覆去地烤,当鱼被烤得外皮酥脆时,他问附近店家要来了些孜然与盐巴撒在鱼上,那烤鱼顿时香气四溢,令人食指大动。

    阿朔在一旁看得口水都要流下来了,谢问把鱼烤好之后先递了一串给他,阿朔接过之后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张口就咬,结果猝不及防地被烫了嘴皮,痛得他泪花直冒,撅起嘴巴呼呼地吹个不停。谢问被他逗得忍不住开怀大笑起来,其实他早知阿朔会如此,却故意不提醒他,就是为了看他出糗。

    谢问接着将烤好的另一串递给皇甫轲,他一转头皇甫轲便立刻垂下头去,但眼尖的谢问却捕捉到了那唇角边的一丝笑意。

    在谢问的印象中,皇甫轲是从来不笑的,至少在他面前很少露出笑容。皇甫轲的所有表情之中,谢问最熟悉的只有生气和面无表情这两种。

    曾经有一次,谢问这么问过皇甫轲:“师尊,你为什么从来不笑?”

    那是四年前,当时谢问刚刚因为皇甫轲的妙手救治而起死回生,并拜皇甫轲为师。作为一个曾经一脚踏入鬼门关的人,谢问的心情从未这么好过,他从小跟随父亲南征北战,过惯了刀尖舔血的日子,对于生死早已看淡。如今,死里逃生的他隐居在四季常青的南华山脚下,每日面朝青山绿水,耳听鸟语虫鸣。那些战火与厮杀仿佛一下子变得非常遥远,令他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所以当皇甫轲反问他你为何那么爱笑的时候,谢问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回答:“因为我喜欢现在的生活,每天都过得逍遥快活。”

    皇甫轲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你不嫌这粗茶淡饭的日子枯燥乏味,反而觉得快活?”

    为了照顾他的病情,同时也是为了监督他练功修行,皇甫轲每隔十天半个月便会来到山脚下,在这间简陋的草屋里陪伴谢问三五日。除了治病以外,两人每天所做的事无非就是修行练功,喂鸡种豆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可是谢问却十分享受这样的惬意生活。

    谢问笑道:“我从小到大每天都是骑着战马在战场上厮杀。我本以为我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以为我就是为了征战而生的。可是来到这里之后我才知道了什么才是我想要的生活。师尊呢,难道你就没遇到过什么让你很开心的事?”

    皇甫轲平静地道:“我们修道之人,追求的是心如止水,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境界。”

    谢问撇撇嘴道:“那多没意思啊。开怀的时候纵情大笑,悲伤的时候放声大哭,这样的人生才够快意。”

    皇甫轲没有说话,一双如墨的眸子中是浓得化不开的思绪。

    至于谢问如何得知皇甫轲不爱笑的真正原因,那就是后话了。

    在皇甫轲的呼唤声中回过神来,谢问这才意识到刚才自己竟发了好一阵子呆。

    “你发什么呆?连脑子也冻僵了么?”

    “没,就是想起了一些过去的事。”

    “过去的事?”

    “嗯,想起了那年我和师尊住在南华山山脚,每天粗茶淡饭,琴箫和鸣的日子。”

    阿朔嘴里嚼着烤鱼,口齿不清地插嘴道:“什么是琴箫和鸣啊,大哥哥?”

    “别听他胡说八道。”皇甫轲瞥了谢问一眼,冷冷道,“琴箫和鸣不是这么用的。”

    “我哪里胡说八道了。”谢问凑过去把胳膊搭在阿朔肩上,“只不过当时你大哥哥我弹的是琵琶,师尊吹的是笛子。正所谓高山流水遇知音。我看即便是那伯牙子期,也不及我与师尊之间心有灵犀……”

    他话还没说完,皇甫轲就抓起一只烤鱼塞进他口中,谢问顿时被堵得满脸通红,呜呜地说不出话来。

    阿朔不依不饶地追问:“伯牙子期又是谁啊?”

    谢问一口咬下肥美香嫩的鱼rou,一边咀嚼一边道:“伯牙是一个弹琴弹得很好的人……”接着开始给阿朔讲述起伯牙子期相遇相知的故事。

    “大哥哥弹琵琶也像伯牙那般好么?”

    谢问笑道:“伯牙弹的不是琵琶,是琴。不过若论弹琵琶的技术,大哥哥可不输给任何人,我不但会反弹琵琶,还能一边骑马一边弹。”

    阿朔听得心驰神往,拽着谢问的衣袖道:“阿朔也要听大哥哥弹琵琶。”

    谢问一愣,忽然笑出声来,刮了刮阿朔的鼻子道:“你这小傻瓜恐怕连五音都还认不全吧?对你弹琴不就是对牛弹琴么。”

    阿朔理直气壮地嚷嚷道:“阿朔才不是牛,阿朔就是阿朔。”

    “好好好,阿朔不是牛。”谢问笑道,“等到了南华山,大哥哥就弹琵琶给你听。”

    阿朔皱着眉头道:“可是,我们还要走多久才到南华山啊?”

    谢问掰指头算了算:“按咱们这个走法,大概还得两三日吧?”

    “那么久啊?”阿朔鼓着腮帮子道,“大哥哥不是会飞吗?为什么不飞过去呢?”

    没想到阿朔还惦记着这茬,谢问笑道:“大哥哥飞不了这么远。”

    阿朔又望向一旁的皇甫轲:“那大哥哥的师尊能飞得了这么远么?”

    一直作壁上观的皇甫轲没想到阿朔会突然把话题抛向自己,愣了一下,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答,谢问连忙替他打圆场道:“就算师尊能飞也带不了咱们这么多人啊。”说着抬头对皇甫轲使了个眼色,皇甫轲这才点了点头,和颜悦色地对阿朔道:“两三日一转眼就过去了,你再忍耐几日,很快便能听到你谢哥哥弹琵琶了。”

    听到连皇甫轲都这么说,阿朔也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接受了现实。

    众人昼行夜宿,到了汴州,再北渡黄河,第二日便到了濮阳,这里已经是南华山地界,出了濮阳城之后再一路向西,就到了南华山脚下。此时天色已晚,于是众人便在南华山脚下的一间客栈中借宿一宿,准备明天一早上山。

    刚进客栈时,客栈里空无一人,唤了几声店小二才匆匆忙忙迎出来,招呼众人落座。谢问等人在初冬的寒风中奔波了一日早已人困马乏,谢问点了一桌好菜,再让店小二燃起暖洋洋的围炉,饭菜上来之后,五个人便围坐在一起大快朵颐起来。客栈中除了他们以外没有别人。吃到一半,外面又进来一人,那人腰间悬着一柄剑,身穿墨染白衣,头戴一顶宽大的斗笠,帽檐压得很低,令人看不清他的容貌。那人落座后只要了一壶温酒,几碟小菜,就坐在角落里自斟自饮起来。

    起初谢问也没有留意,吃到一半忽见皇甫轲神色有异,时不时用眼睛瞟一眼邻桌,谢问有些好奇,顺着皇甫轲的视线望去,只见他们背后那个坐在角落里的男人虽然压低了帽檐,但是一双凌厉的眼神一直打量着这边。

    难道是朝廷的刺客?谢问心里纳闷着,他回过头来,与皇甫轲交换了一个眼神,心里打起了十二分的警惕。谢问向来是个以进为守的人,他心想不管此人是不是刺客,亲自一探虚实便知,于是站起身来,将一盘肘子端起来,走到角落那人面前坐下,朗声道:“这位兄台,一个人坐在角落里喝闷酒多没意思,俗话说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不嫌弃的话,小弟陪你一起吃?”

    那人听了这话,终于缓缓抬起头来,这人外表看上去平平无奇,但容貌却清俊儒雅,眉目疏朗。那人微微一笑,颇有礼貌地抱了一拳道:“相逢便是缘分,能与有缘人对饮,在下求之不得。请教兄台贵姓?”

    谢问心想对方若是刺客,肯定知道自己的身份,如果不是,那也无需避讳自己的姓名,便道:“在下谢问,敢问兄台尊姓大名?”

    那人见谢问态度坦荡,便也大大方方地自报姓名道:“在下长风。昆吾派紫霄门下大弟子。”说着,他看着皇甫轲道,“若我没记错,这位穿白衣的道长应该是南华门的掌门,司衡真人吧?”

    皇甫轲点头道:“正是。”

    昆吾派的名号,谢问也是听说过的,昆吾派与南华门本属同宗,只不过后来因为修行处世理念不同才分道扬镳,一个成为了剑宗第一,另一个成为了气宗第一。与除邪惩恶,济世行善,积极插手江湖事务的南华门不同。昆吾派崇尚逍遥自得,与世无争,对于江湖纷争向来毫无兴趣。

    “原来是昆吾派的大弟子,真是失敬失敬。”互相亮明身份之后,谢问心中的疑虑也消了大半,谢问敬了长风一杯酒,压低声音对长风道,“实不相瞒,我们五人从汝州来,这几日正被仇家追杀,这一路走来一直都是战战兢兢。方才小弟见长风兄用斗笠遮着脸,还一直打量我们这一桌,便误会长风兄是仇家派来的杀手,原来是虚惊一场。若有冒犯之处,还请见谅。”

    “谢公子太客气了,要说冒犯,也该是我冒犯了各位才对。”长风也回敬了谢问一杯酒,仰起脖子一饮而尽。

    一杯温酒下肚,两人心中都是酣畅淋漓,话匣子也就此打开。

    谢问:“长风兄孤身一人,此行不知要去往何处?”

    长风:“去洞庭湖看我媳妇。”

    谢问有些讶异:“原来长风兄已经成家了啊,可我听说你们修道之人不是都不结婚娶妻的吗?”

    长风微微一笑:“谢公子有所不知,我们昆吾派虽然与南华门同宗,但我们只修剑不修道,没有什么禁忌。因此我们门派中人结婚成家是再平常不过,跟常人并没有什么不同。”

    谢问点点头道:“原来如此。长风兄,你千万别嫌我多管闲事啊。我就有点好奇,既然你已经成亲,为何你夫人不和你在一起,而是分居两地呢?”

    长风露出一个玩味的笑容:“这事说来话长,个中内情实在不足为外人道,总之就是一句话,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谢问性格豁达,听了这话便不再继续追问,继续给两人的杯里满上酒,与长风对坐畅饮。

    几杯酒下肚,长风忽然压低声音道:“谢公子,不瞒你说,方才进了这家客栈,我心里就一直在琢磨一件事,所以才会忍不住盯着你们看。”

    谢问扬了扬眉梢:“愿闻其详。”

    长风伸出一个手指头,示意谢问附耳过来,谢问把耳朵凑过去,长风便用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得到的声音,低声道:“这家客栈古怪得很,一进来我就觉得这店小二和掌柜看起来十分眼熟,总觉得似乎在哪儿见过。”

    谢问闻言回头看去,刚进客栈的时候他没怎么留意,但是经长风这么一提醒,他才注意到那位一直忙前忙后嘘寒问暖的店小二长得面如冠玉,颇为俊美。而掌柜则一副浓眉大眼的样子,沉默寡言地坐在一旁的桌上,手边摊开一本账本,从谢问他们进来之后就一言不发,只是专注于手中的账本,噼里啪啦地敲打着算盘。

    长风继续道:“后来我一琢磨就想起来了。不久之前,我曾经在淮南城与这两人有过一面之缘,当时,掌柜的身份是梵炎教玄武堂的祁未,而店小二则是青龙堂堂主李延昭。于是我就在想,这两人作为梵炎教的一堂之主,放着好好的堂主不当,为何跑到这荒郊野岭开客栈做生意。直到听了你方才那番话我才意识到,那两人说不定是冲你们而来的。”

    谢问听了这话,先是一愣,随后在心中暗自琢磨起来。梵炎教的名号他听说过,一个擅长邪门歪道的教派,尤其以蛊术最为擅长。说到蛊术,谢问就想起几天前被傀儡虫cao纵的小凳子。难道梵炎教就是控制小凳子的幕后黑手?谢问原本以为追杀阿朔的是禁军,如果梵炎教也参与此事,那就意味着梵炎教成了朝廷的爪牙。

    虽然谢问与长风是初次见面,但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自己与眼前这位青年非常投缘,很愿意相信长风的话,认为他不会欺骗自己,因此他略一沉思,点头道:“多谢长风兄提醒。小弟知道应该怎么做了。”

    这家客栈很小,总共也就只有四间房。吃饱喝足之后,几个人凑在一起商量分配房间,决定谢问与阿朔住一间,皇甫轲单独住一间,李初照与白子曦住一间,长风住一间。

    亥时,正是夜阑人静时分。皇甫轲在房中正准备躺下休息,忽然听到隔壁谢问与阿朔的房间传来轻轻叩墙声。那声音极其有规律,三长一短,不停反复。皇甫轲倏地从床上坐了起来。这是四年前他与谢问一起住在南华山山脚时听惯了的声音。那时,谢问病得很重,有段时间甚至说不出话来,皇甫轲问他什么,他都只能用手势来作答。三长一短是疼痛、情况危急的意思。如今四年过去了,再次听到这个久违的暗号,皇甫轲立刻精神抖擞起来,推开房门往隔壁房望去。只见黑漆漆的走道上,一扇房门虚掩着,门缝里透出一丝亮光。皇甫轲见四下无人,便蹑手蹑脚走了过去,他刚把手放在门板上,忽然里面伸出一只手,将他一拽,便拉入房中。

    皇甫轲刚要惊呼,一只手就捂住了他的嘴,紧接着他发现自己落在一个温暖厚实的怀抱里。他抬头一看,正是谢问。

    “鬼鬼祟祟的,这是在做什么?”皇甫轲环顾四周,发现房中除了谢问之外没有别人,惊讶道,“阿朔人呢?他不是跟你住在一块儿吗?”

    谢问这才松开皇甫轲,笑道:“阿朔已经被李初照和白子曦带走了。现在估计已经在上南华山的路上了吧。”

    皇甫轲一脸茫然:“被他们带走了?为什么?”

    谢问拉着皇甫轲的手,将他带到床边坐下,将今天他与长风的对话转述了一遍。皇甫轲沉默地听他说完,半晌才开口道:“所以你料定他们晚上一定会来偷袭阿朔,故意让店小二以为你和阿朔住在这间房里,又跟李初照和白子曦打了招呼,让他们连夜带着阿朔上南华山?”

    谢问笑道:“没错,他们绝对不会想到我早就已经偷梁换柱,李代桃僵。”

    皇甫轲微眯起一双凤眼:“好一个偷梁换柱,李代桃僵,你对那傻小子仁至义尽,却要拉我下水来陪你演这出戏,让他们来偷袭我?”

    谢问听出皇甫轲话里有气,笑着握住皇甫轲的手:“师尊,你连四年前的暗号都还记得清清楚楚。弟子真的很开心。”

    皇甫轲再也忍耐不住,怒道:“你还有脸提这茬,你明知道这暗号意味着什么,还用这一招来诱为师上钩。为师还以为你又旧病复发……”

    说到这里,皇甫轲忽然一手按住胸口,眉头紧皱,不说话了。

    谢问看着皇甫轲那张在烛光下红若霞云的脸蛋,柔声道:“明日师尊怎么打我骂我,我都心甘情愿地受着,但是今晚,还是得委屈师尊忍耐片刻,好不好?”

    皇甫轲一怔:“你要做什么?”

    “这深更半夜的,除了睡觉还能做什么。”谢问掀开被褥,一个翻身钻进被窝,拍拍身边的床榻道,“来吧,师尊,我们先假装睡下,等那两个贼人自投罗网,咱们再来个一网打尽。”

    皇甫轲坐在床边,脸上风起云涌,咬牙切齿道:“孽徒,你是故意的吧。”

    谢问无辜地看着皇甫轲道:“师尊何出此言,做做样子而已。再说,你又不是没跟我睡过。你忘了四年前在南华山下,我们可是同睡一张床呢。”

    皇甫轲脸颊微红:“此一时彼一时,怎能相提并论。”

    “师尊~”谢问抓住皇甫轲的衣襟,原本潇洒英气的脸庞竟也透出了一丝稚气,一双幽潭似的眼眸直直地凝视着他,一如四年前那个意气风发,热情直率的少年。皇甫轲一腔怒火就像打在棉花上,他叹了口气,知道自己终究是上了贼船,身不由己,于是无可奈何地上了床,背对着谢问在他身旁躺下。

    谢问注视着皇甫轲那单薄的身影,半晌终于鼓起勇气伸出手去,轻轻碰了碰皇甫轲的腰。他见皇甫轲静静地躺着,没有动静,便又大了胆子地伸手过去,轻轻环住了皇甫轲的腰。

    皇甫轲背对着谢问,嘴唇咬得发白,眉头痛苦地紧锁着。

    谢问只是这么轻轻拥着皇甫轲,不敢有更进一步的动作。他知道,这已经是师尊所能做出最大的容忍和让步了。他呼地一声吹熄了在床前摇曳的烛光,当四周陷入一片黑暗之时,思绪将他带回了四年前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