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4

    塞尔那是过了几天才将那种自我厌恶的情绪调整过来的。

    这几天，他绘制空间魔法阵的速度越来越快了。

    终于，在巨人重新前往南方交易的时候，他启动魔法阵逃离了极北之地。

    这次他的逃离就简单了许多，因为精灵特别的传送阵能够将他传送到精灵岛的入口处。

    只是，塞尔那刚刚走出传送阵，就看到了精灵们正在修补结界。

    生命之树的力量逐日减弱，精灵们高傲的性格和苛刻的挑选爱人的条件让下一代的精灵越来越少，精灵一族逐日便弱几乎是中央大陆心照不宣的事情。结界总是以精灵王的力量为基础的，然而精灵王是每一代的最强，在战斗力上却甚至难以超越初代精灵。

    结界的修补，意味着精灵王又受伤了。

    而很不幸的是，这一届的精灵王相比塞尔那而言，简直算是个小孩子。

    塞尔那的出现引起了精灵们的注意，然而精灵们在微微靠近之后，又神色复杂地远离开了。

    塞尔那知道原因。

    他的身上有巨人的气息，无情的寒冷与风雪掺杂在精灵涌动的生命之力里，昭示着他被玷污的事实。

    他尽量忽略这件事的影响，施展魔法帮忙修复结界。

    “辛里安又做什么了？”塞尔那问旁边的精灵，“身为精灵王怎么又受伤。”

    精灵看了他一眼，露出一个有些回避的表情，但还是回答了他：“他想去找您。”说完，他就从塞尔那身边飞走了。

    辛里安确实很喜欢呆在他身边，大概是因为身为精灵王，他对强大的精灵有天生的喜爱，而其他的初代精灵的性格又过于孤僻，不像塞尔那一样长期在后代中生活。

    但是，估计以后不会再粘着他了，因为他和巨人发生过那样的关系。

    塞尔那回到精灵岛本来是一件让人高兴的事情，然而因为他身上巨人的气息，精灵们对他都露出了又怜悯又厌恶的复杂情感。

    他们怜悯身为精灵居然被巨人侵犯，却又厌恶他居然还生活在精灵岛上。

    因此塞尔那回到自己的树洞后就很少再出来。

    辛里安听说了这件事，但他还是忍不住跑到塞尔那的住处外想要见一见他。

    塞尔那拒绝了。

    辛里安觉得很难过。

    他在塞尔那门外的树枝上吹了一晚上的曲子来表达他的心情。

    然而，塞尔那始终不曾出现。

    直到其他的初代精灵也知道了这件事，他们召开了聚会让塞尔那出席。

    塞尔那毕竟是初代精灵里最年轻的存在，收到邀请后他不得不出现在其他精灵们面前。

    这次他在那么多精灵面前出现，精灵们的表现就很明显了。

    他们不愿意靠近塞尔那。

    塞尔那躲在角落的阴影里，无视精灵们的目光。

    只是，他没有想到，辛里安还会悄悄溜到他身边来。

    辛里安刚刚成年，面孔里还带着少年的稚气，一双碧色的眼眸像是翡翠，精致的面孔里透出精灵天生的纯净和圣洁。他有一头漂亮的金色卷发，如同金子般的长发披散下来，尾端被花枝微微缠住。

    少年从花丛里探出头，对他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小声道：“塞尔那，我来找你啦！”

    那双漂亮的眼看着他，就像是林间小鹿一样，显得乖巧可爱。

    精灵本就是让人喜爱的种族，像辛里安这样纯净的精灵更是让人难以讨厌，塞尔那就算再怎么想要回避，却还是下意识应了声。

    “辛里安，你不应该在这里的。”塞尔那轻叹了一口气。

    “我就是想塞尔那了嘛。”辛里安感受到了来自塞尔那身上的巨人的气息。

    他有些不满地皱了皱眉，心情一下子低落下来。

    “塞尔那……”

    他似乎想说什么，却被突然传来的声音打断了。

    “辛里安！你在那里干什么？”一个初代精灵不满地看着他们。

    辛里安惊慌地眨了眨眼。

    他才被承认为精灵王不久，还没有成为王的气度风姿，更不懂得要反抗地位崇高的初代精灵。

    塞尔那皱起眉，看向那个初代精灵，“你这是对精灵王说话的语气吗？赫尔。”

    赫尔厌恶地看了他一眼，毫不留情地道：“那你呢？已经是这个样子了，还要厚着脸皮呆在精灵岛吗？”

    他的话虽然说得过分又直接，但也是大多数精灵心里的想法。

    塞尔那在回来的时候就想到了这情况，所以尽管生气，他只是脸色冰冷地沉默。

    “好了，赫尔，你说话太过分了。”旁边的其他初代精灵也开口了。

    “反正不是已经决定了吗？”赫尔反问他们。

    初代精灵们沉默了一小会。

    塞尔那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他神色平静地问：“是要将我驱逐出去吗？”

    过了一会儿，有精灵回答：“是的。”

    辛里安睁大了眼。

    “你们没有人告诉我！”他生气地拧起了眉.

    “辛里安，你的阅历还不够，有些事情是需要我们决定的。”

    有年迈的精灵开口劝说。

    辛里安的脸上明显露出了不服气的表情。

    但无论在那些初代精灵眼里还是在塞尔那眼里，辛里安始终是孩子，塞尔那不认为辛里安能反驳这个决定，那些初代精灵也不会让辛里安反驳这个决定。

    尽管有些料到了这个结果，但塞尔那还是克制不住地有些伤心。

    他被自己的种族驱逐了。

    但是，塞尔那不想再说一句话，也不想再争取些什么。

    因为连他自己都很讨厌自己。

    他展开光翼，离开了精灵岛。

    辛里安想要拦住他，但是他绕开了。

    塞尔那没有目的地地飞出了很远的距离，一直到他飞不动了，夜幕降临，他停在了树枝上。

    月亮正在升起，慢慢升到他的头顶。

    他静静看着月亮。

    看了很久，他忽然听到了辛里安的声音。

    “塞尔那，塞尔那！”

    他顺着声音看去，见到披着白斗篷的精灵向他飞过来。

    “你不能走，你要是走，我也和你一起！”少年凑到他的面前，那张美感惊人的面孔上满是坚定的神色。

    塞尔那摇摇头，对他说：“辛里安，你是精灵王，不要任性。”

    “我，我，我不是任性！”

    辛里安急得脸色通红，见他又要转身就走，他终于伸手拉住了塞尔那，急急忙忙地开口：“塞尔那！我不想你死！也不想你离开！”

    “辛里安，有些事情不是你想不想的问题。”塞尔那有些无奈。

    他用空间魔法瞬移了一段距离。

    辛里安抿紧唇盯着他，马上跟了上去。

    塞尔那回头看了他一眼，收起光翼落在了一旁的湖面上。

    湖面上映照着月亮的影，他落在月华流连的湖面上，卸下了所有的魔法，任由自己沉入湖底。

    精灵不是人鱼，直接落入水中也可能会被淹死。

    辛里安连忙去捞他，握住了他的手。

    “塞尔那！”他的眼里冒出了泪花，“你不能这样……我们的同胞已经很少了，巨人又怎么样，不能将纯洁的身体献给爱人又怎么样，这些不值得付出生命的代价！”

    塞尔那摇摇头，忽然对他笑起来。

    而后，辛里安看到精灵白皙的指尖缓缓漫上漆黑的颜色。

    湖水微微涌动，无数月华开始流转，银色光点从湖水中升起。

    塞尔那的浅金色长发渐渐转为纯粹的银色，象牙白的肌肤一寸寸变成如夜一般的漆黑。再次睁眼的那一刻，漂亮的碧色眼眸已经化作了血红。

    他的身后展开巨大的银色光翼，将湖水瞬间劈开。

    辛里安呆呆地看着他，握住他的手缓缓松开了。

    他终于记起来这是哪里了。

    这里是永月之湖。

    暗精灵诞生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