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蒙细雨（四）

    翌日清晨，韶清在李贽怀里醒来，睁开眼便对上李贽温柔的视线，他生出一种想要逃走的感觉。太温柔了，会溺死。

    李贽半小时前就醒了，看着怀里的人儿睡得乖巧，作息极度规律的他，第一次懒了床，想和韶清多温存一会儿。

    “醒了？小清，早安！”随后在韶清额头落下一枚早安吻。

    男人道早安时低沉且磁性的声音，即使嘴唇离开也依旧停留在皮肤上微凉的触感，都让韶清心里一颤。李贽的嘴唇总是微凉，但体温却很高，他的怀抱总是带着guntang的温度。

    这让韶清想起他们每一次zuoai时，李贽总会用guntang的怀抱环住他，让他很有安全感，但也无所适从。

    每次药性发作都来势汹汹，但韶清总会尚存一丝理智，所以那些，他都记得。

    韶清垂下眼，翻身出了李贽guntang的怀抱，他想，他不配。

    没有得到回应李贽也不介意，比起第一次药性发作时，现在的韶清已经好了很多，他的眼神带上了一丝情绪，虽然不开口，但是眼神总是会给李贽回应，清楚地告诉李贽，他在听。就像现在，他垂下了眼，告诉李贽他有听到他的早安。

    “早餐已经准备好了，要不要我带你去洗漱，小清？”

    韶清坐起身，缓了缓身上的酸痛，下床绕过李贽，去了隔壁房间。那是李贽为他准备的，平常他都住在那里，他从不睡在李贽房间，除了累的昏睡过去，被李贽悄悄留下。

    洗漱下楼以后，李贽已经坐在餐厅为韶清准备早餐了，全麦面包片刷上柠檬果酱，一个太阳蛋，一片火腿，一片芝士，一片绿色蔬菜，再盖上一片面包片，是李贽通过这一个月的观察，发现的韶清喜欢的口味，酸甜又带着奶香。

    压紧切开成四小份，胃口好时，韶清会都吃掉，胃口不好时会剩下两份或者一份，那时李贽会把剩下的解决掉，虽然他更喜欢咸香的味道。

    显然今天韶清胃口不错，吃了三块后速度就慢下来，拿起第四块小口小口吃着，时不时喝一口热牛奶，白色的牛奶粘在嘴唇上一圈，又被粉嫩的小舌舔掉，像小孩子一样，很可爱。

    门铃响起，管家去开了门，韶清停下动作抬眼看过去，是一个身着军官制服的青年，被管家带到客厅落座。

    李贽看到来人，并没有着急过去，而是先安抚韶清，“没事的，小清，他是我的下属，叫邱言，今天是来汇报工作的，一会儿就走，你吃你的，不用管他。”

    李贽知道韶清不喜欢生人，他因为照顾韶清脱不开身，才让邱言来了家里。看到小朋友又重新开始吃早餐，李贽才放下心，“我过去客厅一下，小清只要抬头就能看见我，好不好？”

    韶清没有回应，但李贽知道这是同意的意思，“小清真乖。”起身揉了揉韶清发顶，便去了客厅。

    等人走了一会儿，韶清抬眼望过去，李贽便若有所感的抬头冲他笑了笑，确实一抬头就能看见，韶清低下头，继续吃早餐。

    李贽特意选了一个只要韶清抬头他们就能看见彼此的位置，但他没想到韶清真的会看过来，察觉到韶清的视线时，心里满满的都是甜。

    餐厅和客厅的距离并不远，两人的谈话也有一些落在韶清的耳朵里，邱言除了汇报工作以外，是请求李贽尽早回军部坐镇。

    韶清特意仔细听了李贽回答，他说会尽快安排好，然后去军部工作，他听见邱言为难地说，李贽调回来一个月，还没有去军部露过面，帝国的君王很不满李贽的做法等等，总而言之，劝李贽最近亲自去一趟军部。

    李贽最后说了什么韶清没听见，算起来他和李贽相遇到现在就是一个月的时间，住院时李贽经常在病房处理工作，回家以后也会在书房待到很晚，想必是很忙的，却因为要照顾他这样一个素昧平生的人，不能去军部工作，现在似乎因为不去军部又有了麻烦。

    韶清忍不住地想，李贽为什么要这样照顾他呢，明明就是陌生人，丢在一旁就好了。但想到李贽一直以来待他的态度，那个答案似乎呼之欲出。

    他这样破破烂烂的一个人，连他自己都嫌弃，又有什么值得李贽喜欢的呢？这张过分漂亮的脸？还是双性的体质？

    既然这样的话，可能再过不久李贽就厌了吧，然后会把他丢出去，就像捡到他时一样简单。那时他唯一的出路……就是去卖了吧，他这样的身体一定很受欢迎。

    既然这样，那活下去的意义又在哪里呢？他无从寻找答案。

    第四块早餐终究还是没能吃完，被韶清放在了餐盘里。脸上凉凉的，一抹，是水，韶清静静地看着他的手，不明白脸上为什么会有水。

    直到巴掌大的小脸被一双温暖的大手轻抚过，他看见李贽蹲在他身前，柔声问：“怎么了，小清，怎么哭了？”

    他分明在那一双深邃的眼眸里看见了疼惜，但他告诉自己，那不是真的。

    而且，李贽对他说谎了。

    那分明就是水，虽然他并不清楚为什么水会在他脸上，他的心早再被送进那间黑暗的房间时，就已经没有了知觉，他没有知觉，没有情绪，所以他不会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