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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江湖再战

    第四十二章   江湖再战

    六月孝贤大殡之后,事情总算是正在过去,到了九月里,傅恒上书给弘历,主动请求要参赞军务。要说自从大小金川那边闹得厉害,连讷亲都因为在这件事上举措不力,只怕前途危殆了,所以傅恒这个举动就显得很是与众不同。

    弘历看到傅恒这一份奏折,点了点头,连声称赞:“好一个傅恒,果然没有看错他,这种时候别人都往后躲,只有他逆流而上,不畏艰难。”

    褚绣春第一个反应登时想到,傅恒是在为自己的家族争取资本,富察皇后已经是不在了,家族失去了一个很大的助力,本来去年永琮死去,便给他家一个重大打击,身为未来皇帝的母系亲族,距离毕竟是更接近的,然而永琮却死了,如今富察皇后也死了,如今的富察家,与高家的境遇便很有相似之处,所以傅恒才如此努力争取,要做出成绩来。

    只是一想到讷亲的前车之鉴,褚绣春便有些担忧,却也不好对弘历说些什么,虽然自己是好意,但是倘若给人传到傅恒耳中,只怕引起误会。

    不过褚绣春终究是担忧这事,过了几日,这一天下值的时候,正好看到刚刚奏事完了的傅恒,褚绣春便对傅恒说:“尚书可有空闲么?想请你喝一杯茶。”

    傅恒如今的头衔蛮多,已经升任了户部尚书,又兼任銮仪卫、议政大臣、殿试读卷官、会典馆副总裁、正总裁,乃是年轻一辈中的新星。

    傅恒一看他的面色,便知道他是有话要说,于是便微微一笑,道:“好久没有与绣春一起闲谈,我们去茶楼吧。”

    两个人到了茶馆,找了一个单间坐下来,到了这里,没有了别人,褚绣春便称呼他的字:“春和,皇上已经决定将和敬公主的俸银升为一千两,很是珍爱公主的了。”

    傅恒点了点头,弘历因为眷念富察皇后,对她唯一留下来的女儿格外爱护,去年和敬三月里下嫁蒙古王公,那个时候母亲与弟弟都还在,弘历很是爱她,虽然丈夫是科尔沁王公,本来和敬是应该去科尔沁的,然而弘历却将她留在了京城,如今更是将她的俸银提高为每年一千两。

    本朝公主的俸禄是,固伦公主若是居住在北京,俸银四百两,禄米四百斛,出京在外的则提升标准,每年银一千,锦缎三十匹,和敬按照规则,既然是居留京城,本来应该按照京内公主的标准,领取四百两俸银,大概就是在一二等镇国将军之间,而弘历不但破例让她留在京城,不必去外藩地,而且还按照出嫁外藩的规格给她拨俸银,这便是在贝子以下,镇国公以上,这便是皇后嫡亲的女儿,公主中的最高等级。

    终究也不过如此。

    两个人说了几句闲言,比如感谢弘历对和敬的关照,然后傅恒便直入主题:“绣春,你今儿约我出来,不是仅仅为了说公主的事情吧?”

    褚绣春一点头,问道:“春和,你前些日子自请参赞军务,倘若讷亲大人那边一直搞不定,你莫非也要到川中督战么?”

    傅恒点头道:“我已经做好了这个准备。绣春,你是不是担心我步了讷亲的后尘?”

    褚绣春斟酌着说:“我知道你胸中是有方略的,不过行军打仗可不是别的事情可比,相当凶险,顺逆难测,我是一向钦佩你的才干,不过却也千万要仔细,皇上是个公私分明的人,若有什么闪失,没有人情讲的,我虽然是信你,却也少不得担忧,本来孝贤皇后便没了,你若是再有个万一,可怎么办?我是真的替你担心,并非小瞧了你,你可不要多心。”

    傅恒露出牙齿微微一笑:“好阿哥,你说的这些话,我晓得是真心待我,旁人少有说这些的,要么就是一力鼓吹,要么就是冷嘲热讽。我长到这个年纪,难道连好歹也不知?我若是不晓得你的为人,上一回也不肯把家里的事和你说了。讷亲是只知在帐中遥遥地指点,又将帅不和,到如今打不能打,退不能退,想出来的主意乃是长久围困,跟朝廷说要增兵三万,这般劳师糜饷,简直就是坐困愁城,他这就是要耗死自己,我不是这样的想法,到了那里便只能打,联合土人了解地形,身先士卒,这样庶几可以一举成功,解了这个祸患。”

    褚绣春听了,觉得很是有理,便笑道:“你既然有这样的成算,我也便安心了,以你的本事,想来能够成功。”

    没过几天,弘历便安排褚绣春也入军机处当值,就跟着傅恒,褚绣春自然明白,是要让自己也参与大小金川的战事。

    果然,弘历这一天晚上和他说:“傅恒虽然颇有才干,然而毕竟没有亲身经历过战争,须得几个老成持重的人帮扶,你虽然也没有千军万马的打过仗,毕竟也曾经见过刀光剑影,有你在他身边,毕竟也是个助力,况且我也深知你的心,你禀性纯良,再没个三心两意的,与傅恒一起,定然能够很好地配合。这也是你一个建功立业的机会,自从我登基之后,没有打过大仗,打仗确实是不好啊,劳民伤财,杀伤人命,然而对于有志向的人,却也是个出头的时机,你跟在我身边这么久了,虽然是很负劳苦,但终究比不得军功,若是有了军功,要晋升便容易,我要给你封个爵位,也顺理成章,我晓得你这些年来,骑射功夫也没有落下,又听那些将军们讲论兵法,军务上也不再是当年可比,所以我这一回让你也去,这是我的一番心,你莫要辜负了。”

    褚绣春重重地点了一下头:“皇上尽管放心,臣一定竭尽全力。”

    随着一起调动的,还有当年的黑三,现在的黑仁杰,另外还有小二,小二那一回行刺失败,几个人四散零落,黑三给弘历抓了,后面不久小二也落网,都安置在弘历的庄子上,到后来弘历登基,把黑仁杰调入西山大营,小二因为毕竟是身有残疾,不是很方便,传达命令都费劲,于是就让他继续跟着褚绣春,一直在褚绣春家中,平日里就在馆子里,专门剁鱼rou泥,这一次也随同一起上了战场,就作褚绣春的贴身侍卫。

    到了十一月,傅恒带了一支队伍,出了北京城,送行的场面十分隆重,弘历在重华宫举行了饯行宴会,还举行了祭告典礼,几位皇子和大学士来保一直送到良乡,寄予的希望十分厚重的了,傅恒也感受到了这份寄托的沉重,愈发竭尽心思地筹划,虽然是紧急赶往军前,然而休息的时候仍然与人商议不辍。

    傅恒虽然是很有信心,然而他不是个只靠信心去行动的,傅恒对自己有比较清楚的了解,晓得自己虽然自幼便读兵法,又参与过数次大规模的围猎,然而毕竟年轻,今年满打满算才二十九岁,而且围猎虽然也算是一种军事演习,毕竟与真正的战争不同,所以也十分谨慎,有时候便找褚绣春说话:“绣春,你们当年都是怎样打的?”

    褚绣春笑道:“绿林之中的战法,与这样的大军出行还不一样,我们最重要的是熟悉地形,遇强则退,遇弱则强,若是有大股的官军来追捕,我们一般不会正面杠,就带着他们在山里兜圈子,官军往往吃不得苦,兜过几圈便受不住,队伍越来越散,我们这个时候要么出击,要么等着他们自己退下去,这是个以弱抵强的法子,但是现在其实是我强敌弱,就用不到这个办法。”满清大军最主要的是攻坚战。

    傅恒恍然间想到:“千万不能让他们把我们拖成这样,若是那莎罗奔钻进了深山老林,和我们长久这样游击着,那可是受不住,所以要出其不意,速战速决。”

    十二月的时候,傅恒到了金川前线,仗还没有正式开打,就加了太保衔,又加军功三级,傅恒一看,自己可是绝对不能失败的,否则弘历现在对自己的希望有多大,到那时的愤怒就会有多强烈。

    于是他带着人一鼓作气,便攻下了金川几座险峻的碉楼堡垒,大金川土司莎罗奔经过两年的战争,人力物力都已经十分困乏,此时见傅恒来势凶猛,便只得谈判投降,于是在二月里的时候,傅恒便大胜而回。

    短短几个月,便解除了两年的祸患,弘历自然是大喜过望,对傅恒一连串的封赏不在话下,傅恒如今虽然算不上是人生的顶点,然而一时间却也是极其灿烂热烈,门庭相当兴旺。

    小二黑三也都有升迁,褚绣春则给弘历封作了一等男爵兼云骑尉,正二品,每年固定俸禄三百三十五两,虽然风头比不得傅恒,毕竟傅恒乃是一等忠勇公,乃是个超品,然而褚绣春家中却也欢喜得很,关起门来很是快乐地庆贺。

    那一天黑三小二也都来了,连同颜二姐小鱼都坐在桌边,呼呼喝喝地庆祝。

    黑三手里握着酒杯,半眯起来的眼睛斜挑着,笑着说道:“当初真没想到我们也会有这样一天啊,从前是给官兵追着捉的强盗,如今摇身一变,乃是正经的军官,若不是当年那一回事,如今不知人在哪条沟里了,常在江湖走,没有不湿鞋。”

    小二比比划划,表达了一阵,褚绣春笑着说:“傅恒大人的那宝石顶我也看了,亮光灿灿的,果然漂亮,还有那四爪团龙的补服,着实气派,他这一回实在辛苦,原都是该得的。”

    黑三笑着问道:“大哥,你什么时候搬家?听说正在给你腾挪府邸了,毕竟如今你也是男爵了,不该再住这样的地方。傅恒大人,皇上是特意给他在东安门另造一座府第,咱们自然是比不得,不过却也该换换了。”

    褚绣春笑道:“其实却也没什么,在这里住得这样久了,倒是很舍不得,不过最迟五月也要搬家了,这几天jiejie和小鱼都在收拾东西,十分忙碌的了。”

    颜二姐笑着说:“收拾一下那些衣服倒是没什么,我昨儿去傅恒大人府上,见那里气象果然是不同了,从皇后过世,也不知是不是我眼花了,那边便看着难免有些冷冷落落的,如今可好了,花团锦簇的,也算是否极泰来,把从前倒霉的运势都给回过来了。”

    褚绣春不由得便想起那一天去傅恒府中道喜,傅恒那一团春风得意的精气神,那府邸中的气象整个儿地也都不同了,不再是之前的那种愁云惨雾,堪称是中兴了。

    这一回只可惜是炮灰了讷亲,就在前不久,讷亲给解除职务,押回京城,去做这件事的便是御前侍卫鄂实,也是自己认识的人,鄂实监送着讷亲走到班拦山,取出了一把佩刀,那是讷亲的祖父遏必隆的佩刀,然后鄂实便传了弘历的命令,要讷亲自杀,于是讷亲就刎颈而亡,鄂实回来复命后,和自己悄悄地讲,当时讷亲的神情很是惨然的了,他看着也有些不忍,只是皇命在身,不得不尔。

    不过从另一边来讲,弘历要讷亲自杀,还是保存了他的体面,毕竟明正典刑太过屈辱,当初陈之遴的父亲陈祖苞便宁可仰药自尽,也不肯接受大辟的死法,听弘历说,陈祖苞是比较无辜的,自然不肯承受这样的耻辱,讷亲则确实有重罪,弘历也只是赐死,这算是很给面子了。

    要说讷亲其实也是个很能干的人,只可惜不通军事,让他去督率前线,也是安排错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