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家里有皇位要继承怎么办
阿尔布斯宫，五月，晴。 九岁的索尔莱凡特小王子的一天从努力赖床开始。 在菲利克斯大陆上，九是一个极为特殊的数字，九与九的倍数都备受推崇，而三与五分别作为九的因子与中间点也有着重要的地位。传说中有九位主神，各自对应着一个月份，所以一年中有九个月。一个月有五个星期，一个星期九天，一天则有二十七个小时。而对于人类来说，九岁就已经算是小大人了，要开始承担一定的责任。 这就是为什么自从他上个月的生日开始，他亲爱的舅舅每天都要这么早就把他残忍地剥出温暖的被窝。 然而才九岁的他明明还是个宝宝！ 虽然他名字的含义是初升的太阳，但小王子意外地不喜欢早起呢。 卢克勒修斯无奈地看着背对着他紧紧地把自己裹在被子里的金发小天使，只觉得要叫醒他实在是罪无可恕，而连续这么做了将近两个星期的他，大概已经罪大恶极了吧。 他绕到了他们共享的豪华大床的另外一边，伸出一只手轻轻捏住了这个大宝宝翘挺的小鼻子，低声唤道：“小懒猪，是时候起床了！” 果然，他的小王子立刻睁开了一只漂亮的金色大眼睛瞪他，用愤怒的小奶音斥责道：“舅舅你再这么叫我的话，我就真的再也不理你了！” “是舅舅的错，宝宝千万不要不理舅舅，舅舅会心碎的，“卢克勒修斯毫无诚意地笑着道歉，大力在小王子胖嘟嘟的小脸蛋上亲了一口。”世界上最可爱的小王子啊，是时候起床了！” 历尽千辛万苦，总算成功让小蝴蝶破蛹而出，歪歪扭扭地坐在高高的床边打着小哈欠，等待着帝国最尊贵的人服侍他穿衣。其实除了在他很小的时候，他已经很久没让舅舅帮他穿衣服了，毕竟短短十几天之前他还能幸福地一觉睡到自然醒，而他醒来时勤勉的陛下往往也早就去了议政厅。不过现在既然舅舅要逼他早起出门，那自然也有义务把他包装好了。 小王子享受着帝王的服务，心安理得。 看着他那懒洋洋的小样子，卢克勒修斯实在没忍住，在给他穿袜时恶作剧地搔了一下他的脚心。 小王子一秒清醒：“舅舅！你太过分了！“ “抱歉抱歉，但是小王子真是太可爱了，舅舅不是故意的，”说着低下头去亲吻他的足尖以示歉意。 这是什么神奇的受害者有罪论？至于舅舅过于亲昵的动作，一开始他还觉得怪怪的，不过现在他都习惯了。舅舅大概还把他看作襁褓中的小婴儿吧，浑身上下皆可亲。 换上了一身华贵礼服的小王子看起来高贵又耀眼，虽然仍比同龄孩子略微瘦弱，但已经看不出他幼时曾屡次在生死线上挣扎。 他把他的小王子养得真好。 仔细地投喂过了小王子之后，卢克勒修斯刚打算牵着他走去议政厅，就见他的小王子向他伸出了一双粉嫩嫩的小手，撒娇道：“舅舅，抱～！“ 那一波三折的小奶音实在是让人完全无力招架啊，虽然卢克勒修斯也从未想过要拒绝他的小王子。 无可奈何，他只好就这样抱着小王子来到了议政厅，对着围绕着宽大圆桌起身向他鞠躬致敬的臣子们略微点头回应。虽然他已经尽量严肃了，但怀中的小少年还是难免让他的帝王威仪大打折扣。 小王子见舅舅又想把他放在主座右侧的第一个位置上，赶紧用力搂住舅舅的脖子，凑到他耳边小声说，“那个椅子又冷又硬，我要坐舅舅腿上。” 小王子的脸颊微微泛红，那点红晕在白皙细嫩的皮肤上格外明显，看起来更像一个香甜美味的大苹果，让人忍不住想一口咬下去。在这样一个庄重的场合，在群臣的面前撒娇，即便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他还是有一点不好意思的。 不过在座的都是他舅舅最信任的人，经常出入宫廷，也算是看着他长大了。所以他其实也没必要不好意思。这么一想，他又淡定了下来，理直气壮地用他的金色大眼睛凝视着舅舅，等待着注定的同意。 卢克勒修斯受到了大可爱的暴击，防御顷刻之间崩溃，只好如同以往每次一样，把小王子放在了他的腿上。 除了他左右两侧的位置是空的，圆桌周围坐满了人，既有男性也有数量不算少的女性，既有支持改革的开明贵族也有比例不算低的出身相对平凡者。这个班底，连同这个圆桌议政厅本身，都是近些年才彻底成型的。非超凡者的贵族女子本来只能困在家中等待联姻，所受过的珍贵的教育也只能用于相夫教子，是他与meimei的改革让她们走出了家门进入各行各业，包括政治。她们现今的自由与权力全部仰赖于新制度，所以她们会是新制度最坚定的拥护者。 这个决策最初是奥瑞莉亚提出的，她从小就坚持女性应当享有与男性一致的权力，并且肩负相应的责任，甚至能肩负责任本身就是一种权力。是她让他认识到了女子的强大与智慧，只要给她们一个机会，她们就可以达到难以想象的高度。在座的女大臣们基本上都是她的儿时玩伴，被她影响至深。 很多他身为备受瞩目的帝国继承人所不方便做的事，都是奥瑞莉亚暗中替他完成的，比如说为了打破贵族对超凡力量的垄断以及掌握改革所需的武力，秘密从民间寻觅有资质的孩子培养成超凡者，组建成军团。而培养大量超凡者所需要的巨额资金则大多来自于富有又慷慨的罗德里歌·迪·珀萨侯爵。 如果没有这绝对的武力，他们的改革不可能成功。 他们本来一个在明，一个在暗，配合无间，现在却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他左手边的空座永远属于奥瑞莉亚。 ＊＊＊ 本来正在严肃议事的大臣们声音都忍不住地逐渐放缓，唯恐吵醒了帝王怀中睡得正香甜的小少年。 在座的女性中地位最高的就是财政大臣阿黛尔·德·布隆谢尔，她一边汇报着近期的财政状况，一边偷看微张着嘴疑似在打小呼噜的小王子，只恨不得把他抢回家中自己养着。即使明知陛下在小殿下睡着之后就竖起了屏蔽结界，使他听不到他们的声音，他们也听不到他，还是不愿高声说话。 今天的小殿下也还是可爱地让人蠢蠢欲动啊，她在心中发出了怜爱的叹息。 她并不是一个人。 威严的帝王注意到了他们乱瞄的视线，冷冷地扫了他们一眼，大臣们立刻低头眼观鼻鼻观心，不敢再看。 不过这不妨碍他们继续在心中偷偷觊觎小王子的美貌，毕竟思想无罪嘛。 要知道，红颜美少年的诱惑力，可不是帝王的威严就能轻易压制的啊。 半天时间就在一片轻柔的讨论声中度过。 ＊＊＊ 明明应该听不见任何声响，可小王子还是在议事刚好结束的时候在舅舅怀里缓缓地睁开了眼帘，金色的大眼睛中清明没有一丝睡意。 其实，他不愿意坐那张椅子，并不是因为不舒服，而是因为帝王的右侧传统是属于帝国法定继承人的位置。他在议事的时候睡觉，也不是因为困，而是为了向众臣表达一个态度，以示他无心皇位。 如果别无选择，那么作为帝国目前唯一继承人的他自然会承担起属于他的责任，但…… 历代帝国之主都是姓凯里乌斯或凯莉亚，而他姓迪·珀萨。若他要继承帝国，肯定是需要改姓的。 回忆起那个在他尚在母亲腹中时就整天傻乎乎地不停跟他说话，一天至少表白三次的男人，为了让他有降世的机会选择了牺牲自己的男人，小王子实在是不愿意。 最初就是那个温暖的声音让在胎中逐渐恢复意识的他对这个新世界产生了归属感，认可了这些新的家人。他期待着自己的诞生，期待着在他们的陪伴下仔细探索这个似乎非常有趣的魔幻世界，从未想过他会永远见不到那个声音的主人。其实当时的他尚不能听懂全部的话，但他完美的记忆力让那一句句温柔低语完整地刻印在了脑海中，如今回忆起来只觉沉痛却又幸福。 至少他还记得。 他已经比很多失去父母的孩子幸运了，至少他能肯定地说他们是爱他的，至少他曾清晰地感受过那份珍贵的爱。所以他从不怨恨自己的记忆过好，让他知道自己失去的是什么，只因甜比苦更绵长。 只是彷佛又听到父亲浑厚的男中音在他耳边歌唱着精灵语的童谣，让他忍不住眼眶guntang。 “索尔，怎么了？“注意到他怀中的小王子情绪少见地低落，连那头金发似乎也没有了往日的光彩，卢克勒修斯担忧地问道。也只有在这种严肃的时刻他才会正经地叫他的名字。 小王子抬起通红的眼睛，揪紧了帝王袍服的领口。 “舅舅……我想爸爸mama了。” 卢克勒修斯心中一痛，紧紧地搂住他的小王子，大手安抚般地轻拍他的脊背，低头轻吻他金色的发顶，一时说不出话来。 沉吟良久，他最终只能叹息着道：“舅舅会一直陪着你，永远在你身边的，我的索尔，我最爱的小太阳啊……” 小王子把脸埋入舅舅的颈脖，不想理这个大骗子。只有小孩子才会相信人与人能永久相伴。 待激荡的情绪逐渐平复下来，他的思绪又回到了一开始的问题。 虽然他的父母都深爱着他，他并不愿厚此薄彼，但凯里乌斯的荣耀毕竟还有他舅舅去传承，而迪·珀萨只剩下他一个了。 这想必也是他母亲的意思吧。若她希望他继承帝国的话，就不会给他取名索尔莱凡特，而是上古神语中的同义词埃利乌斯了。 不过埃利乌斯·凯里乌斯也太难听了吧？想到这，小王子嫌弃地皱了皱小鼻子。说不定母亲也是这么想的，才会如此给他命名，与其他的考虑无关…… 总之，无论如何，作为帝国假定继承人的他现在最重要的任务就是给他英明神武的舅舅找一个优秀的妻子，为帝国生一个真正的继承人，把他从这沉重的负担中解放出来。 下定了决心，小王子终于从舅舅的肩膀上抬起头来，环视了一圈大厅。 此时，大部分大臣们都已经离开了，但仍有个别的久久徘徊不去，充满担忧地注视着他，其中包括了他的首位目标。众人的关心让小王子的心中泛起暖意，重新恢复了活力。 他从舅舅的腿上滑了下去，走向离他不远的财政大臣，仰起头灿烂微笑道：“美丽又高贵的德·布隆谢尔阁下，请问我能有幸占用一点您的时间吗？” ＊＊＊ 这时的小王子无论如何也预料不到，最后会是他亲自助他舅舅完成给帝国一个继承人这个重大的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