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我是个好人
“是啊，想寻回被欺骗的钱，不过感觉已经没有机会了。凭我肯定阻止不了任何事，我只是想尽量制造一点影响，多微弱也行，万一呢？” “没错，万一呢。”莫明泽的笑容隐约有些神秘，对谢白说：“我可以为你提供帮助，不过，你要在陆辰那边保密。” 只要融入在人类社会，就没有真正见不到的人。莫明泽这么教导谢白。但是需要找对方法。 前调查员只不过是搬了家，平时都躲在外人无法入内的档案室，比起很多连名字和相貌都不清楚的找人，已经算是拥有很多讯息。在莫明泽指导下，谢白又花了些钱，跟现调查员打听了档案管理员的工作相关，日常工作内容、工作上与其他职位不可避免的互动等等。 谢白认真地思索了很久，犹豫地说：“我可以再花些钱，让现调查员打听前调查员的家庭住址……？” 小杰无语道：“你现在觉得自己钱多得花不完是不是？” “……”莫明泽叹了口气，“你一定会想办法找到前调查员，讨回被欺骗的金钱，前调查员要是足够谨慎，就知道提防向别人透露自己的新住址，特别是现调查员。” 谢白抓了抓脑袋。 莫明泽：“你应该看前调查员需要什么。” 谢白捏着那张现调查员给的记录资料的纸，又盯着看了很久，上面没有写前调查员需要什么，也许他该再找现调查员要求更多的前调查员消息？ “需要钱。”小杰说。 “谁都需要钱，这个理由不能放在这里，用金钱钓前调查员或许有用，如果他足够贪婪，同时也会让他意识到你是个钱多的蠢蛋。”莫明泽用手指点点纸上的“档案管理员”那一行，“这是个什么职业？” “看管东西的，市政厅的资料什么的。”谢白开口之前，小杰抢话道：“可以经常呆在室内，对能力的要求也不高，年纪大也不用太担心失业，很舒服的工作。” 莫明泽：“由此可得什么结论？谢白，你来回答。” 谢白一脸茫然。 “这是份安稳的工作。”莫明泽恨铁不成钢地把纸卷成纸筒敲打谢白的头，“抓到重点没有？重点已经出来了，就是安稳，你给前调查员的那些钱可以做很多事，但他买了份安稳的工作，说明在他看来，任何事情都不如这样一份工作，并且他笃定你不会有能力追究他的欺骗，他只要小心一阵子，就可以高枕无忧地享受这份工作带来的生活。” 小杰悟到了一些：“我们要破坏安稳。” “该怎么做？”谢白问。 三角区，后街，某条街道的转角处，这里寂静无人 前调查员，现在的档案管理员，一脸菜色地走到谢白、莫明泽和小杰面前。 “你赢了，我认输，我为我之前的行为向你致歉。”档案管理员说：“我骗了你的钱，是我的错，停下你的报复好吗？拜托了。” 谢白和小杰看向莫明泽。 他们实际只是在莫明泽的指导下做了一些微小的工作。档案管理员谨慎地防备自己的个人信息泄漏，他现在的同事却没有，谢白辗转得到了档案室同事的联系方式。这不是很难，只是为了打通中间环节花了几次钱，让谢白感慨，不止有钱才有饭吃，也要有钱才能在遭到不好对待时进行报复。 同事在档案室散播了市政厅将调整优化文职岗位的流言，档案管理员没钱没背景又是新来的，若是有这种事，在调整中被筛掉是可以预见的事情。不过光是这些还没有让他惊慌失措，直到看到隔壁部门的一个文职人员仅仅因为“收紧部门预算”这样的理由就失去了工作，那个文职人员称自己受到了迫害，他只是稍微耽误了一下三角区那个人的“嘱托”而已，就遭到如此不留情面的打击报复，把事情说得很夸张。 档案管理员询问了三角区那个人的名字。 其实那个文职人员只是得到了更好的工作机会，正常离职，只不过反正以后不会再回到这里，他不介意在前同事面前演个浮夸的戏码，换取一份不错的金钱报酬。 莫明泽快速瞟了谢白一眼，再没有别的反应，不打算说话。 档案管理员看看谢白，又看看莫明泽，确定了莫明泽才是这些人当中主事之人。他的眼光不太会出错，那个瘦小的不太容易分清具体年龄的男子干不出什么事，只可惜他没预料到对方背后还有厉害的家伙。 他对莫明泽说：“为了这份工作，我花光了所有的钱，让我失去现在的工作，我就没什么能拿来回报你的了，没有工作我马上就会沦落到和后街区很多人一样。” “哦？你这是在责怪我。”莫明泽的表情一下子变了，如同权威受到挑衅的狮子，“看来是我做得还不够。” 档案管理员连忙说：“没，不是，对不起，是我不会说话，我这张嘴真是该死！请您宽宏大量，原谅我的过错。” 他的额头，冷汗流了下来，甚至不敢直视面前的男人。 谢白把视线投向别处，没过一会儿又忍不住用眼角余光探寻莫明泽。普通的深色工人服装此刻完全无法掩盖莫先生的气势，那是习惯施号发令才会有的不容辩驳的气势，让所有人都不禁打心底相信，从他口中说出的话都将成为铁一般的现实，最好不要招惹他。 “原不原谅，决定的权力在我。”莫明泽说：“当我说我已经原谅你对我的欺骗，这件事情才算完成，你欠下的账务才算还清。你可以尝试逃离，逃到其他的城市去，逃到天涯海角。” 他的嘴角弯起弧度。 “试试看我睚眦必报的程度。” 档案管理员不知何时弯起了腰，抹了把冷汗说：“您放心，再也不会发生让您不愉快的事情，我为能为您这样的人物服务而感到荣幸。” 档案管理员离开了，为了弥补，他将以档案管理员的身份为莫明泽提供任何服务，这次他不会再有任何弄虚作假的念头。现调查员很乐于利用职位之便交换额外的金钱收入。他们在市政厅里有了两个可供驱使的人。 莫明泽正要批评谢白傻不愣登地都不知道立威，威吓在这种事件中是非常重要的一环，转头就看到谢白和小杰两个人都一脸崇拜，这让他没出口的话滚了回去，一手握着放在嘴巴前，轻轻地咳了一声，打了个清脆的响指，故作深沉地说：“搞定了。” 谢白举着双手兴奋地叫道：“莫先生实在是太厉害啦，是我见过最厉害的人！谢谢你，莫先生，你真是个好人！” 三人往外走，莫明泽说：“是的，我是一个好人。”话没说完，他自己就觉得好笑地笑起来了。 一个瘦巴巴的、浑身脏兮兮的、衣衫褴褛的矮个子男人站在街的另一头，视线一直看着三人，眼底蕴含痛苦的情绪，痛苦之中又在快速诞生某种可怕的传染性极强的东西。 莫明泽敏锐地看向某个视线的来源处，看到那个神态如同竭力想抓住最后一根稻草的男人。他一手抓谢白一手抓小杰，拔足狂奔。 矮个子男人无法追赶，因为本身没什么力气，也因为某种强烈的感觉已经开始让他感到腿软。 他无力地朝那个人离去的方向伸手，这没什么用，发情的气味飘散开来，迅速传染了周围的Alpha。这种贫困的地方没什么Alpha，但有还是有的，那些Alpha红着眼瞪着他，朝他走去。 在主街一家杂货店附近把谢白和小杰放下，莫明泽磨着牙说：“我都打扮成这样了，怎么还有Omega干这种事，这是三角区独特的抒解方式吗？” 谢白沉默片刻，说：“你这样的打扮说明你是个工人，有固定的薪水可拿，说不定你还是个有技术的不用太担心失业的工人，要是能和你这样的人结合，能让你在被动发情中冲动标记，按照法律，你要负担提供基本生活费用的义务，一个走投无路的Omega从此可以不再发愁生存问题，反正对没钱买抑制剂的他们来说，随地做这种事不新鲜。” 莫明泽眼角抽搐。 “你不许学。” “当然，这种事情不会有任何好结果，还很容易得病。”谢白一本正经地说：“还好莫先生很敏锐，很能跑，也有很好的身手，遇到这种事不容易陷进去，我担心陆先生会容易陷入这种事，他好像在三角区有什么事情要处理，但陆先生……我不敢跟陆先生说话。” “你担心他？”莫明泽不可思议道：“你担心他？他可是……” 他忽然表情一变，连连点头说：“是的，你别看他平日装得多么气势惊人，其实不过是个比普通有钱人稍微好一点的有钱人而已，要是不小心遇到这种事，身上又没带枪，事情就大条了。”拍拍谢白的头，“不要被可怕的气势吓到，其实他很弱的。” 谢白：“唔。” 谢白想到那天莫先生和陆先生发生争执，觉得莫先生这时候的话有种挑事的意味，但他还是点了点头。他觉得哪怕是再厉害的人，也可能有疏忽的时候，他熟知三角区隐秘，最好是能提醒一下。 谢白身后，小杰想的却是哪怕不考虑生存问题，仅仅为一时的欢愉，这位莫先生也绝对是上好的对象。煤灰遮掩了脸庞，近距离才能了解到这位莫先生的美貌，连他这个Beta都忍不住怦然心动，在见识到这位莫先生的能力和智慧之后，他甚至羡慕Omega能牵引得Alpha被动发情的特性。为什么谢白可以认识这样的人，是怎么认识的？他们是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羡慕，嫉妒。 那位莫先生忽然回头，小杰被冷冽的目光扫过，打了个冷颤，连忙收敛不该有的想法。 小杰加入的枭帮是本地最大的黑帮，成员多是从西北方来的体型高大健壮的少数Alpha和多数Beta。他们强制要求三角区的店铺老板每周缴纳保护费，以换取他们不会破坏这些店铺的承诺，以及当政府人员出现时分享消息，人们需要帮助时，可以用金钱或者其他条件换取他们的帮助。 三角区另有一个还算可以与枭帮抗衡的黑帮，名为大丽花联合，是本地人为了反抗所受不公，针对政府人员和枭帮达成的多人联合会。大丽花联合强制要求三角区所有人作为联合会编外人员向他们提供枭帮和政府人员所有相关消息，强制所有人购买他们的“理财产品”和“高回报高收益投资基金”，并提供领抵押借款服务，短时间内就在三角区将势力壮大得风生水起。 莫明泽：“哪家拥有信仰？” 小杰：“啊？” 莫明泽重复问道：“枭帮和大丽花联合，谁有信仰？不是吧，这里的教会影响这么薄弱吗？” “哦，有的。”小杰连忙说：“我最上面的老大好像信仰天空教会。” “好像？” “我没有资格跟最上面的老大近距离接触，所以我不能肯定，不过我听人说，最上面的老大会在每周固定时间去打扫教堂。” 莫明泽一手撑着下巴，手指轻点嘴唇，沉思状。 “莫先生，您有阻止三角区被卖的办法吗？”谢白问。 “只有一个办法，就是这里的所有人团结起来，坚决抗议这种事情。”莫明泽忖思着说：“这里太贫穷，又是信仰薄弱的地区，没有任何外援，只能依靠自己。” 谢白：“我看到有不少人游行抗议。” 莫明泽摇摇头：“三角区挂名出售的消息并非公开消息，那些人第一时间得到非公开消息并公开扩大影响，凡是一件事里太快反应的那些人都不值得信任。三角区的大部分居民还处于观望的时候，需要一个有足够影响力的角色煽动，我是说，让他们了解到事件的严重性，并有序展开抗议行动。” 谢白眨了眨眼睛，大概有听懂，但还有些迷糊。 莫明泽问：“枭帮常用的联络点在哪？” 小杰说了个地址，说完才有点危机意识地问：“你要做什么？” 陆辰于晚上九点回到家中，将外套和帽子交给贴身男仆，他问管家：“明泽呢？” 管家回道：“陆先生，莫先生一个小时前和谢先生回来换了衣服，很快就离开了，莫先生说他和谢先生今晚不会回来，让您不用等他们。” “‘他们’。”陆辰咀嚼这个词。 晚上，十一点。 夜空中，皎月高悬，稀疏的几朵白云在旁边作为点缀，没有星星。废弃工厂在暗淡月色之下，深沉寂静。 一名牧师抱着厚重的圣经，走进破败陈旧的废弃工厂，走进岌岌可危的建筑，踏上落满灰尘与垃圾的阶梯，循着隐隐约约的声音，来到声音的来源出。那是废弃工厂里一间像是资料室的地方，里边还有一台早已无人使用的传真机和一排资料柜，一些人围坐在一张邋遢的桌子旁边，困意冲天地打牌。 忽然他们察觉到什么，扔掉牌猛地站起来，掏出枪对着窗户外的人影，惊疑不定地大喊。 “什么人在装神弄鬼！滚出来！” 窗外低着头的牧师用虔诚的声音说：“晚上好，先生们，女士们，不知我能否占用你们片刻美丽的夜晚时间，希望能跟你们介绍伟大的天父与救主，安比斯特。” 房间内的人面面相觑，其中一人谨慎地走到外面，看到外面人的打扮，表情变得极为古怪。 “还真是个大半夜乱跑的神职人员。”那人对同伴们说了声解除警戒，自己也把枪收了起来，对那牧师说：“别来这种地方传教，这里可不安全，要不是老大有过吩咐，你现在已经是具尸体了。” 那位牧师心情不错地说：“先生背后之人同为受我主庇佑的信徒，真是件令人愉快的事情，不知什么样的见面礼，能得到与这位友善的先生见上一面的机会？” 枭帮成员狂笑出来：“想见老大？这个嘛，也不是完全没机会，提着自己的头来就可以。” “我的全身都已奉献给我主。”牧师说：“这样吧，提着大丽花联合首领的头可以吗？” 枭帮成员的笑戛然而止，终于意识到眼前不是普通的牧师，不是普通地在这里传教。 莫明泽离开废弃工厂，与在附近一个废弃建筑内等待的谢白和小杰会合。 再次看到牧师打扮的莫明泽，小杰无法掩饰眼里的惊艳，担心又被对方用可怕的目光警告，他连忙转移视线，看到旁边的谢白，忍不住多看了两眼。谢白穿着教会神父服，纯黑色的牧师衣袍下摆一直延伸到鞋面，胸口垂着一个银色的十字架，圣带贴着衣物。果然人靠衣装，谢白的外貌不算很上等，但五官端正清秀，这一身让人不由心生好感，愿意花点时间倾听他对信仰的感悟。 如果太瘦的脸能稍微圆润一点，一定会好看很多。小杰忍不住心想。 谢白苦着脸：“莫先生，一定要穿成这样吗？我不是天空教会的神职人员。” 莫明泽问：“从今夜开始你是了。” 谢白：“我不知道神父平时都是怎么说话和做事的……” 莫明泽：“照我说的去做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