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

    28.

    “小栀，你醒了吗？”常瑄储站在门口轻轻敲门。

    回忆被打断，陆箜栀在床上呆坐了好一会儿才堪堪回神，她迅速收好东西。就在常瑄储以为她睡死了，刚准备离开的时候，她开门了。

    她穿着一件黑色毛绒睡衣，微微仰头看着他。每次仰头看他时都觉得有点不爽，为什么她才一米七？要是能再长高十厘米，就比她哥高了。这该死的身高差。

    常瑄储感觉她的心情不太好，在她仰头的那一瞬间她的情绪变得低落，他能猜到那是什么原因，但他没有说出来，只是催道：“快点洗漱吧，早餐做好了。”

    “嗯。”她踮起脚尖捏了捏他的脸，“哥，你先下去吃吧。”

    “好吧，你快点。”

    她关上门，双目无神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脑子里开始出现那些血腥的照片，像幻灯片般自动播放，一张又一张，不断重复循环。她狠狠闭上眼睛，画面却还是挥之不去。

    当年的自己究竟是怎么想的？到底是怎么变得如此冷静？

    四岁的她害怕，恐惧，不断地尖叫，窒息感猛的袭来，她的呼吸变得急促。像置身在严寒之地般，她战栗发抖，紧紧抱着自己的膝盖，瘦小的身子缩成一团，可怜又无助。

    窒息感退去，随之而来的是令她不解的兴奋感，这种感觉刚开始很微弱，不细查是察觉不出来的。她渐渐停止了哭声，恐惧感减弱，她盯着那些照片，那种异样的感觉越来越大，大到她不可忽视。

    她心惊于自己的感觉，心虚地撇脸，不再死死盯着那些照片。她慢慢变得平静，眼神不再惊惧，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异于常人的冷漠。她静坐了很久，困倦感缓缓袭上心头，她便沉沉睡去，直至次日一早才醒来。

    陆箜栀揉揉眉心，这件事她明明都刻意避开了好几年，尽量不去回想。直到那年他们拿出那叠照片，她才不得不回忆——她从未忘记那件事，只是自14岁以后，她时常会想起那沓照片。

    每每想起，都会让她感到恶心、晕眩、恐惧、还有一种不可言说的兴奋感。这种状态会维持15分钟左右，时间一到，她会变得比任何时候都要冷静。

    这三年她都是这样过来的，每个月总会回想起那么一两次，她早已习惯了。只是这次的时间稍微长了些，她花了足足半个小时才从这种状态走出来。

    镜子里的女孩脸色惨白，冷汗浸湿了她的睡衣，她的眼神慢慢变得漠然，嘴唇却依然发白。她不得不拿起镜子旁的淡色口红，往唇上一抹。嗯，这样看起来自然多了。

    “小栀，”常瑄储擦擦嘴，“你怎么这么久？”

    “刚刚有人打电话过来，我处理了点事。”陆箜栀坐在他对面，“钱哥呢？”

    “他啊……估计还在睡呢。之前我们宿舍就他最晚起。”他看向她，“你今天想去哪里玩？”

    “我……”她正要说话，却听手机铃声响起。她本想直接挂掉，但在看到来电人名字的那一刻，她的脸色骤然一变，连话也来不及说便匆匆离开了饭厅。

    常瑄储把纸巾丢进垃圾桶，打开一旁的电脑。这件事他可以不去干涉，但他可不能什么都不知道。之前他抱着好奇的心理，没怎么用心去查，这次……他得好好查查了。箜栀……你到底瞒了我多少事？

    他信她不会害他，但他怕……他害怕她做了什么事把自己给折进去了。她既不愿告诉自己，他便不会去逼她。

    其实此事不难猜，这件事的起因与常家关系不大——若是大事她定会与他商议，主要还是她自己决定的，还和她父母有关，加上她透露的一个重要信息——她生父是卧底警察。箜栀她……应该是动用了一部分常家的势力，再配合警方，去完成那件事。

    卧底警察……贩毒……他之前听说过一个贩毒团伙，逍遥了十多年了，抓过几个人，好像是因为证据不足，后来不了了之了。他们要对付的……应该就是那些人了……

    可他又能做什么？去帮她？她不需要，更何况他相信此事必能成功，可他还是担心——箜栀她不可能没受过伤。他们对付的，是亡命之徒，是一群狠人。他怎么能做到不担心？

    陆箜栀一脸歉意地走过来，举着手机说道：“哥，那边有点事要我处理，今天……我没时间。你和钱哥去玩吧。”

    “没事，你快去做事吧。”常瑄储忽略掉内心的那点失落，他很理解这种情况——上学期他也是这样拒绝了同学的邀请。

    “那……我走了。”

    “嗯，快去吧。”

    外边的雪早已停了，积雪覆过人造草坪，点点白雪点缀着一片翠绿，冬天的气息扑面而来，冷冽的湿风刮进屋里，寒而凉。

    常瑄储打了个喷嚏，无奈起身关窗，这风也是猛烈，明明只打开了一条缝隙，寒意依旧袭来，冷进心底。

    他查不到，他们保密工作做得很好，他一点都查不到。也就是说，现在他只知道她配合警方去对付那个贩毒团伙，其他的，他一概不知。她做的事……他还是不要继续查好了，至少现在他们还好好的。将来……他们一定不会出事的……一定……

    “靠！”钱召迅穿着棉袄，哆哆嗦嗦地走下楼，“这天气怎么这么冷？常瑄储，你傻站着干嘛？你妹呢？”

    “她……”常瑄储缓缓回神，“她今天有事，没空。我们改天再和她一起出去玩。”

    “那还挺可惜啊，之前听你说你妹玩游戏挺厉害的，我还想带她去网吧玩玩呢。”钱召迅一脸惋惜。

    “网吧？她从来不去那种地方。我们家有电竞房，还有间VR体验房。”他随意说道，“你要不要去看看？”

    “我cao！真的假的！行啊！常瑄储，你们家真有钱！来来来，快带我看看。”

    “你先去吃早餐吧，吃完我带你去玩。”

    “好！我得快点吃完早餐。”

    于是，这一整天他们俩都泡在电竞房里无法自拔，晚饭都是在那里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