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鹤弋穿好西装,又整理了一遍衣角,正步走出了房门。他揣上自己的手机,下了楼。西装革履的小美人照在镜子里显得精致迷人,就连棱角分明的侧脸也是一副桀骜的魅力。 鹤弋侧过头,捏着签字笔在桌面上的便签纸签了一行字。润玉般的指尖触在纸面上,连晕染开的墨色都浸出一种美感。 “封顽煜,后会有期。——鹤弋。” 签完字,鹤弋捏着这张便签纸贴到了冰箱门上。他侧过头瞧了瞧上面其他的贴纸,无外乎是些他写了提醒封顽煜准点作息,不要熬夜工作的话。封七连看都不一定看过一眼。 鹤弋想了想,皱着眉把其他的贴纸全撕下来,揉成一团揣进了兜里。不被珍视的事物,没有存在的必要。他下意识地瞥了一眼冰箱上的最后那一行字。 后会有期? 他写的时候分明想的是后会无期。 离开封顽煜的家门,鹤弋下意识地拭去脸颊的污血,侧过头瞥了这最后一眼。刚才封顽煜又发火拿他虐打的时候,他不仅反抗还撂倒了对方。家庭暴力,他无法姑息。脸上不仅起了淤青还流了血,那一巴掌实在太狠。敲晕封顽煜..没用多少力气,他有分寸。 钻进下属开来的保时捷内,鹤弋低着头捏着手机处理消息,在被问及脸颊的伤痕时下意识地抿唇。“无碍,继续开吧。” 助理小祁打了一圈方向盘,慢慢从这个小区开出去。“鹤总,您不在的这段时间公司里没出什么大事,只是鹤老总从国外度假回归,接了账目看了一遍,评了‘还算像样’四个字。” 鹤弋面无表情地抬起头,隔着后视镜扫了一秒祁御湖的神色。“不是说过无论他怎么想调动档案,都不让过目吗?” 他父母是没有车祸没错。但是于他而言没有任何区别。 “对不起鹤总,他以私人企业的名义试图收购股份,数量庞大,董事会决定会面后..这账目就不由我们做主了。” 祁御湖叹了口气,“但是您放心,没有给他插手的机会。他评完这四字后,就跟着...”他迟迟说不出后面的几个字。 “跟着‘母亲’继续回罗马度假日了,是吧。” 鹤弋冷着脸,语气里尽是敬意,却更像是讥讽般的一种。继母,续弦,二夫人。不管哪个称呼他都叫得出口,但是言语之间的险胜,于他而言毫无意义。 “是。”祁御湖松了口气,视线继续紧盯着路况。“鹤老总改了遗产继承单,说是..说是要将百分之五十的总公司股权都留给您弟弟鹤戈。” 鹤弋听着,陷入了思考。继母年轻漂亮,不比当年他母亲的京城绝艳差。入了他家门后,赶着日子就生下他弟弟鹤戈。他父亲宠极了这个小儿子,甚至多次在他面前对弟弟赞不绝口。十二岁入了顶级智商俱乐部门萨,十五岁管理公司事务,今年才十七,就已经从名流大学毕业进总公司试炼,取得了分公司经理的特权位置。 鹤弋今年二十三,只比他年长六岁,却在父亲面前已然黯然失色。鹤弋手下掌管着不止一家属于自己的公司,甚至企业蒸蒸日上,在国际上也有合作。可在他父亲眼里..只有弟弟。 鹤弋捏着手机,下意识地想锁屏,视线停留在手机屏幕的莹光上失了神。这个世上和他亲近的人实是不多,投来憎恶目光的人却比肩继踵。他几乎可以肯定自己顶着被封顽煜抽狠了的脸和父亲会面,连问话对方都不会抛来一句。 和封顽煜的这一年半,实在是一种逃避。 手机屏幕变暗,弹出接电话的界面。绿色座机标识不断震动着弹屏出来,上面封顽煜三个大字实在是太明显,让人无法忽视。鹤弋微微低下头,接通了。“封七。” 封顽煜的嗤笑声透着电话那头传了过来。“鹤弋,你这只贱狗,给我等着。” 他的恼怒难以抑制,几乎是讥笑般地怒吼。“等我抓到你,我会狠狠打烂你的sao屁股,让你不断扭着身子在我身下讨饶,只能跪伏在床面上等着我一次次的施舍射精。你有逼吗?我会一次次在你的-----zigong里射尿,让你恨不能哀求着我给你怀孕的机会。你脖颈上的链子,我会拴得再严实些,让你这辈子都不敢逃。” 鹤弋淡淡地嗯了一声,连神情变化都没有。所幸接听电话没有摁通免提,无法从封顽煜这里期待会有什么好言语。“那么在此之前,我都会很期待那一天的到来的,封顽煜。”? 挂断电话,鹤弋又瞥了一眼前面的祁御湖。对方一向不是会窃听电话的性子,现在估计也不会。“去总公司一趟吧,见见我弟弟。” 祁御湖嗯了一声,等绿灯亮起后,开车前行到了不同的方向。 --- 封七发誓他不是有意发火的。前一天梦醒本来一切都好,在小美人抛来的一个冷冰冰眼神之后他突然就着了火。控制不住的情绪爆发引燃,他几乎是怒吼着踹掉的门槛,啪地一巴掌挥下去,鹤弋就整个人被他抽倒在了地上。 脸颊半边鼓胀起来的淤痕浮肿着,深红色的掌印直愣愣地就这样印在上面,随着封七又一记狠狠的掴扇,鹤弋的嘴角就流了血,连眼睛都险些被他抽到。逐渐泛了淤青的伤瞧起来有些恐怖,鹤弋还没来得及说话,他就又挥起拳头砸下去了。 是因为什么原因来着。封七想了想,又莫名其妙地说不出来。这些暴戾的短暂性抽搐神经,和当年被校园霸凌的感觉很像。别人施加在他身上的殴打和怨恨,都是没有来由的。他受到这种影响,逐渐也无法自控。又或者,是根深蒂固的家族遗传? 被他父亲脱了皮鞋狠抽大嘴巴子也是常有的事。封顽煜没有体会过幸福的家庭,也不知道善意和爱是怎样的。常人尚且有个不美满的家庭,还会有亲密的朋友,但他.. 校园霸凌遭受了五年,家庭暴力体会了九年。他高中时期辍学绘画,跑来了现在的城市,拿了比赛大奖,攒了些名气,就这样越画越火。他只有这些,也学不会温柔。 从昏厥的过程中缓慢苏醒,封顽煜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再一次被鹤弋打昏了。只是对方没有下手狠,而是精准地敲在了他后脑勺让他昏死过去。而昏过去之前..他自己好像拽着椅子的把手,想硬生生敲在鹤弋的身上。打折那个椅子,至少鹤弋身上得断几根肋骨吧? 首先体会到的是歉疚。他在后悔自己的暴力。他反思自己不应该尝试用暴力解决问题,也更不该用怒火冲着对方。鹤弋只是他的一条狗。但打狗...尚且还看主人,他这个主人却用暴力虐待自己的狗,实是过分。 家庭暴力的施加者无外乎便是这样。打就打了,过后会悔,下次还打。矛盾根源得不到解决,每一次处理问题的方式只有暴力。学不会爱,没有尝试过体会过幸福,解决问题的方式便只有成长教育中自己切身体会过的唯一方式-------暴力。怒吼和大声喊叫是唯一有用的发泄情绪方式,只有这样别人才能听得到封顽煜的声音,而他只学会了这样发声。 所以这样的愧疚,在封顽煜转了一圈房间,没有找到小美人让他安抚情绪的时候,就已经烟消云散了。心里揣着的火越窜越高,难以抑制住的憎意恨不能顶到天花板上,烧出来三米的怒焰。 他进了厨房,心里想着如果没看见鹤弋,他就得好好让他吃顿苦头才行。他还是怀揣着期待的,有几分暗自窃喜会不会遇到光着屁股裸系围裙的小美人,还能在对方切菜的时候不由分说地狠cao进去,干得他苦苦哀求。 没有。 没有?! 封顽煜的怒火当即就烧了起来,在察觉到冰箱上的贴纸后更加怒不可遏。他狠狠地把那张贴纸撕了下来,一字一句地念出了上面的内容。后、会、有、期。 这个婊子,他会让他知道什么叫作后会有期的。封顽煜气冲冲地钻进客厅,捏着手机打响了电话。发泄完怒火的一通电话,在听见鹤弋平静无波的声音后突然恢复了几分理智。鹤弋这样冷静理智的话语,听在耳朵里他的心也静下来了。 封顽煜下意识地捏紧了手里的手机,在挂断后瞧着屏幕上的对话时长,也失了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