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惊变

    惊变发生在了一瞬间。

    赵渊刚被朱雀扑倒，就有一道白光闪过。朱雀手臂横在赵渊眼前，抓住了那道光往外扯开，赵渊才看清楚那是一把窄细的长刀。

    下一瞬，刀身碎成片片残铁，飞花也似的坠向湖中，却有一片碎刃割破了掌心。

    刺客显然没有料到皇帝身旁的宠姬也有这般身手，一击不中，又掷出两把幽黑短匕，却已然失了先机，被朱雀夺了兵刃，制住了他。

    刺客是魔教的人，扮作了琼花楼里的花魁，本来明艳夺人，现在却大惊失色：“剑、剑尊朱雀！”

    是才看到了朱雀的脸。

    魔教久居边陲，显然并未做全功课，只知道皇帝喜好风月，时常光顾海棠馆，却不知道被嫖的那个原来在江湖上是什么人物。

    到了这时候，离宫的亲卫才听到动静，围拢过来护住了皇帝。

    皇帝脱了外衣裹住了朱雀，罕见的大怒。不知道是因为遭遇刺杀，还是被刺客指出了朱雀身份，下令道：“杀了，立刻！”又见朱雀手里还握着那片碎剑，鲜血淋漓的，顿时心疼不已：“宣！宣太医，太医院里的，全给朕叫过来！”

    听从指令，守卫亮了兵刃，直接要结果了刺客，却被朱雀拦下：“陛下，好好审问才是……”

    皇帝捧着他的手，现在是他说什么都答应了：“绑下去，先废了那对招子！”

    朱雀想说，那又是何必，却到底未说出口。

    皇帝又叫他朱雀了。

    这次的变故显然在皇帝赵渊的意料之外。当日跟百里重明所讲的话，说什么“单刀赴会”，不过是他赵渊夸口骗骗小孩子，天子当然没有以身犯险的道理。赵渊自以为料理了干净，显然这一回托大得很。可阴差阳错的，令朱雀又救了一回他。

    是了，生死关头，朱雀依旧能豁出性命救他。

    上一次是被武林高手刺杀，赵渊对这个天降的谪仙一见钟情，过后不久，朱雀便成了他的人。而这一次，皇帝几乎要欢喜雀跃，这分明昭示着两人能够重归旧好。毕竟朱雀心中，定然还是有他。

    赵渊柔情蜜意地唤了一声。没有回应，朱雀低着头，看不清神色，赵渊以为这是羞赧，正要再唤，朱雀左手拉住了他臂膀，猛地呕出一口暗红的血。竟是晕在了他怀里。

    赵渊有些慌了：“都是死人吗！太医还没来吗！”

    离宫里乱成了一团。

    刺客的兵刃里淬了巫毒，朱雀睡了三四日才醒转。醒来的时候，以为是深夜，却从未见过这般暗沉无光的夜。然后他听到了赵渊的声音，很急切又欣喜的：“阿凤，好些了没有？”

    初醒的人意识还混沌，停了半晌，才微微点了点头，他觉得疲乏倦怠，还欲昏睡。赵渊伸手在他眼前拂了拂。朱雀略躲了躲，两眼依旧无神。

    “是不是，看不见了？”赵渊隐隐含怒，不知道为什么，又生气了，开始骂，“真是养了一帮废物！”

    朱雀只得说是余毒未清的缘故，亦不愿违心安慰这位，说完便抿了唇，不尴不尬的被赵渊看着。

    赵渊没话找话，就开始跟他说起离宫那事的后续来。但没说完，忽而换了个话题，对朱雀说：“忘了海棠馆，随朕再下一次江南。”还要再说什么，外头忽的起了喧哗，大概还动了手，朱雀听到刀剑相交的声音，有个少年嚷嚷着要见皇帝，却是百里重明。

    “离离？”朱雀当即要下床去，被赵渊按住了，不让他动：“乱跑什么！还瞎着呢就着急给你汉子戴绿帽子了？有没有听到我刚才讲的话？”朱雀一愣，没明白他怎么无端就又呷了酸醋。赵渊见他眼睛睁大了些，望着他，显得无辜纯良，原本那种愁情忍耐的神色已经不在了，虽然知道这是眼睛看不见了的缘故，却还是多看了好几眼。直到朱雀回过神来，低低说：“你、你放开……”

    赵渊愉悦得不行：“阿凤，亲我一口，你要那小兔崽子也不是不可以……”

    百里重明推门而入的时候，正看见赵渊扑在朱雀身上，朱雀长发凌乱散了一床，不由得大怒：“赵渊！你禽兽！”

    赵渊好整以暇地掩上了朱雀衣襟，回过头来看他：“哦？”

    下一瞬，百里重明已经搭上了朱雀的手腕。他比赵渊更快得发现了朱雀的异样：“小师叔，你的眼睛？”

    朱雀还没说什么，赵渊就道：“慌什么？又不是治不好了。一惊一乍的给谁看？”

    百里重明推开了赵渊，直接把朱雀横抱起来：“小师叔，我们走。”朱雀闻到了百里重明身上沙尘的味道，知道离离是刚刚赶回来。朱雀并没有来得及拒绝。

    赵渊恼了：“不许走！”百里重明虽然和他有君臣的名分，但朱雀相关的事情从不听他的。赵渊重复说：“朕不准你们走！”眼睛只看朱雀反应。

    朱雀却低着头，很疲倦的模样，皇帝突然就改主意了：“行了，你留下，侍疾。”

    朱雀后知后觉一般抬了眼，寻着赵渊的方位问：“这是哪里？”

    “朕的寝宫呐。”赵渊哼道，“你以为在哪？”说着指使百里重明把朱雀抱回床榻，叫他寻太医去。

    百里重明当然不乐意听他的话，讶道：“陛下，你那么多小太监，为啥要叫我去？”

    “不肯去？那你干嘛来了？”

    “陪小师叔说话解闷儿啊！”百里重明理直气壮，还要再说，终于被朱雀拉了拉手，道：“好啦，就不能让我困会儿？”

    赵渊自然也听到了这话：“赶你走了知不知道，还不快出去！”

    “明明赶的是你，你才吵呢！”百里重明回嘴。

    赵渊忍不住了，咬着牙对百里重明道：“小兔崽子，省省心吧！”

    百里重明没明白，赵渊接着道：“朕跟你打的赌，可是全胜了。你看，朱雀不在意朕，怎么会冒死相救？”眼中颇有得色。

    百里重明心中本就不平，赵渊这么一提起，他更加伤心了。却听朱雀轻轻的说：“陛下是天子，总归要救的。”百里重明听了这句，顿时就有底气了：“听到了没有，小师叔救你只因为你是皇帝。”

    皇帝也笑：“好，你就问他，如果朕一介平民，朱雀救不救？”

    朱雀皱了眉：“……可你是皇帝。”

    明里暗里，都是偏向于百里重明的意思了。

    气得赵渊甩袖子。

    等赵渊出去了，百里重明仍然在回味朱雀的话，心里还是酸醋醋的：“可你还是救他了，他这么对你，死了才好。”

    朱雀也不瞒他：“那刀来的时候，我什么也来不及想，已然替他挡了。”

    百里重明哀嚎道：“师叔，你就连骗都不愿意骗我吗？！”

    “你真心待我，我便不能瞒你。”朱雀淡淡一笑。

    百里重明低低念叨了几句这话，回味过来了。朱雀不瞒他，就也是真心对他。可朱雀并未对皇帝说这些，可见朱雀还对皇帝有芥蒂呢，不然相爱，就该坦诚才是。皇帝不值得人坦诚。

    可他只喜了一喜，又惊怕起来：“我是不是，差点见不到你了？”

    朱雀阖了眼，倦倦地说：“这不是还在？”

    百里重明就不好再问了，捧起朱雀一只手，在手背上亲了亲，忽而就落了一滴清泪在他手上。

    朱雀一愣，却笑了：“别怕，不是什么大事。到时候春日花开，陪我回一趟江南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