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归零
深夜,安愉生感觉有些呼吸困难,医生说过,他的身体器官都有不同程度的灼伤,所以他不能接受空气中的渣质,这也是他一直待在无菌室的原因。 望着北忌慢慢躺下的身体,他能依稀听到从他身上传来的骨头错响,才四十岁而已,身体就成了这样,不知道以前是拿什么跟自己斗了那么多年的,闭上眼,想起白天男人那害羞的样子,与他年龄形成的反差,莫名有些可爱。 北忌尽量让自己动作轻点,但是他右腿因为持续的疲劳,已经使不上力气,他几乎是生拖着搬上床的,以前他睡的床都很矮,医院的病床又很高,所以与其说是吃力,更多是超出负荷的勉强。 “这些年,你都是一个人?” 北忌身形一愣,背对着安愉生,僵硬的点头。 “一直没有遇到合适的?”安愉生荒唐的问着。 房间里灯光已经熄灭,唯一的光源只有从窗外透进来的灯光,都说人在黑暗中胆子大一些,北忌也就真假一半的透露给他。 “遇到过,但是人家看不上我” 安愉生有些诧异,这完全不像是北忌会说出的话“为什么?” “嫌我是个跛子,嫌我年纪大,嫌我出身不好,嫌我心狠手辣总是跟他作对,嫌我是个。。。男人。” 一口气说出来,北忌觉得畅快多了,本以为会烂在肚子里的话,有一天竟然能当着他本人说出来。 房间一下就如冬夜一样寂静,安愉生动弹不得的躺在床上,心里打翻了坛子一样的五味杂陈,对方说的明显却没有点透,他夜色里睁着眼睛没有说话,也没有回答。 话说出口北忌又有些后悔,过去的事说了没什么意思,他暗自苦笑,手指不自信的绞鼓,趁着安静,继续说道“你别像他一样嫌弃我,我虽然不能像女人一样那么照顾你,但是我会尽全力护着你的。就是你想要天上的星星,我也给你摘下来。” 安愉生依然没有说话。如果他是个女人,估计早就受宠若惊的不知如何是好,但是他此时的心情却是平静至极,油尽点灯,已经为时已晚。 “如果有下辈子,我希望早点和你做朋友。” 深夜风吹的呼呼作响,窗外的黄叶随之凋落,狂风席卷一地的秋黄。 北忌在几天的超出负荷后,终于踏实的睡了。 安愉生呼吸急促,心脏开始梗塞,慢慢嘴唇乌紫,瞳孔凸出,有着窗外风声搭配,安愉生那枯竭的狰狞声显得微弱不堪,他完全可以开口大喊,但是咬死的双唇,呜咽呜咽的只不受控制的发出哀嚎,痛苦的过程使他流着眼泪,慢慢僵挺这身体。 侧脸望着男人,安愉生最后的情感,就是觉得有些遗憾。 最后,在这个不平静的夜晚离开了。 “病人是死于心脏骤停,前后不到五分钟,我们看了监控,心电图的贴片是患者自己故意蹭掉的,他应该是早就感觉到身体的异样,所以。。。” “滚——!” 一直听着的北忌终于爆发出医生痛苦的嘶吼,声音像是深林里的孤狼,在绝望孤独的高山上,望着月亮发出的一声震慑人心的长啸。 医护人员都吓得退了出去,其实都很清楚像安愉生这种患者,多活一天都是煎熬,就算这回能挺过去,他也只能一辈子躺在医院里,全身像个木乃伊一样的丑陋,浑身发着恶臭。如果不是北忌一直给着压力,医院应该早就放弃了。 没有声音的房间,北忌就这么看着没了呼吸的安愉生,红肿的眼睛带出流不完的眼泪,他硬撑着自己,气息不稳的在喉咙哽咽,双臂撑着床被,断气的哭喊嘶吼,青筋凸起,皮肤掩盖不住的几乎要爆裂出来,从脖颈到眼眶都撩红一片,宛如一只困兽。 不知过了多久,北忌哭的声音都哑了,扶着床,磕磕绊绊的抱起床上的安愉生,哄孩子一样的哑声道“愉生啊,你问我为什么不让你做手术。。。。因为我怕你好了,就不要我了。。。。” “我知道你很痛苦。。。知道你很疼,我恨不能替你疼。你。。。你知不知道这半年里我多想抱抱你,可是,我怕你疼,除了那次情不自禁的吻了你。。。。我一次都没碰过你啊。” 北忌声音嘶哑的像是断了气,但是眼泪却是开了闸的源源不断,他手臂紧紧困住安愉生的身体,像是要把欠的拥抱都补偿回来,直到扣的自己手臂都要断了,也不愿意放手。 “安愉生,你这个王八蛋,我那么爱你,你成了这个鬼样子我都爱你,你怎么可以丢下我啊,我等你都等老了,你知不知道啊” “你为什么对谁都那么好,就是对我那么残忍啊。” “愉生,我等了你十几年,这次,你就等我一步” 北忌忽然笑了,俯身放下安愉生的尸体,最后一吻印在他骇人的唇上,随即从窗口跳了下去。 “不——!” 安宅二楼,安愉生大梦初醒,浑身湿粘的尽是冷汗,翻身下床走到洗手间,一捧一捧的冷水打在脸上,他心有余悸的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大口的喘着粗气,又做这个梦了,安愉生有些脱力的低下头。 “安愉生,你今年22岁,别记错了。”他望着镜子里一脸水珠的自己,喃喃的告诫。 早上七点,是安家准时吃饭的时间,安愉生穿着一身白色长款风衣,衬着白皙帅气的脸颊,不紧不慢的走下楼梯,眉宇间透着几分不可思议的儒雅。 “早,宽姨。” “二少爷早”宽姨正端着粥,看到安愉生不由喜笑颜开的回应“您又早到了。” 安愉生此时已经来安家两年了,他做什么都喜欢早到一会,这是从小在爷爷家养成的好习惯。 “你今天不去上课吗?”安斯伯声音从身后传来,不等安愉生转头,人已经到了桌子旁坐下。 安斯伯比安愉生大了七岁,从小就接手怀德的他,气场与安愉生截然不同,除了商人的冷血无情,私下也是公事公办的一个人,三个月以来,安愉生很多次想杀了他,但都忍了下来。 “嗯,昨天苏荷说今天一起出去逛逛。” 安愉生总带着一股清新的书香气,每次都让安斯伯觉得很烦,虽然都是安家的儿子,但是他们生长环境不同,造就了两人这完全不同的两个气质。 “苏荷比你还大三岁,看时间差不多就定了吧,跟市局里搞好关系对公司有帮助,而且我看你俩处的也挺好的。” 安斯伯擦着湿漉漉的头发,一旁半试探的说着。 安家是连锁药业,也是国内十强企业之一,不仅是生产的药品众多,经济雄厚,还有就是,国内所有的进口药品代理权都是安家,所以成为苏市长的女婿是很有必要的。 听言,安愉生莞尔一笑,坐在人的对面“知道了,回头我会跟苏荷商量的。” “嗯”苏斯伯张口喝了几口粥,又想起什么“爸妈去旅游,这段时间,你就多cao点心,没事别总回爷爷家,来两年了,也该知道自己家在哪。” 安愉生没有反驳的点头,为了这些不愉快,并不至于。 吃过饭,安愉生取车出门,车子刚发动不久,手机就震动起来,是他的大学室友沐阳打来的,也就在三个月前他们成了合作伙伴。 “喂?” “愉生,晚上有空吗?” “有” “那晚上六点,夜声见,我有个人介绍给你认识。” 夜声?安愉生有些迟疑,他记得北忌的势力主要分两股,一股是以酒吧为主夜声,一股是以人rou买卖的夜歌,而这两个场所遍布全国,不得不说,北忌算是政府敢怒不敢言的大头目了。 “怎么了?”沐阳觉得自己做错了,愉生怎么回来这种地方呢,“你要是觉得不方便,咱们就换个地方,一品酒店?” “不用了,六点我准时到。” 挂掉电话,安愉生踩着油门继续行驶前往苏家。 苏家,苏昌明是A市的市长,他的太太是一名企业家,在本市算是不可高攀的豪门,苏荷又是独生女,自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一点也不为过。这也促使了他与苏荷的半政治联姻。 安愉生的爷爷奶奶是从旧社会走过来的,祖上做了一辈子的梨园行,他们也都继承衣钵,一个拉弦一个唱戏,夫妻伉俪走过了改革时期,后来也创了自己的戏班子,在国内也算得上京剧世家。 四年前安家出了一次医药事故,不仅是赔光了家底,还差上了十个亿的补偿金,医药行业最重要的就是信誉,苏城想东山再起就必须把钱筹齐。就在这时,苏昌明愿意借钱出来,条件就是安家的儿子能入赘,照顾独生女苏荷一辈子,苏城当然舍不得安斯伯,就把主意打到了从小在爷爷家长的安愉生。 提出这个事老爷子当然是反对的,但是也耐不住亲儿子又哭又求的,所以大一的时候,安愉生就搬到了安家。 “你怎么才来啊?”苏荷穿了一身鹅黄色的长裙,娇俏的小脸因为他的迟到皱在了一起。 永远都是,只要她开口你就必须出现,不然统统归类于迟到,安愉生对这个小公主都已经习惯了。所以每次她这么说,安愉生都当是撒娇了。 安愉生下车去开了车门,嘴角含着礼貌的微笑,说出的话温柔如春“我以为你会多睡会。” 听到他把睡懒觉说成多睡会,苏荷悻悻的皱着鼻子,她对愉生就是放肆一些,因为不管怎么说,对方从来就没有生过气,音乐学院的学生都说他脾气好,又温柔,又礼貌,长得又帅,但是在她看来这都不是优点,简直就是个小老头。 “去学校?”安愉生转头问道。苏荷毕业之后就在音乐学院教钢琴,虽然他一次都没有听过,但是听闻弹得不错,还拿了不少的大奖。 “不,我约了人练瑜伽,中午约了人逛街,你送我过去就好,到时间来接我。” 安愉生安静的点头,这就是他们所谓的‘约会’,从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苏荷就跟他坦白,她有喜欢的人,只是对方的身份不方便透露,等方便的时候她就会跟苏昌明摊牌,至于婚约当然是取消。但是在这之前,他们之间还是要伪装成情侣。 如果他没记错,苏荷口中的不方便透露的男朋友,应该就是那个火的一塌糊涂的大明星余烬,好像是靠一个雷剧一夜爆红的,后面的故事他就不知道了,毕竟30岁之后的事他也没看到,只知道苏荷三十多岁,两个人还是同居关系。 不过现在的时间,余烬应该还是个十八线的小明星,每天靠着蹭热度过活呢。 “苏荷,你多为打算一点。”对于苏荷他好歹还是想提醒一点。 “知道了,安大爷” 苏荷随意的附和着,眼看着妆有点糊了,急忙拿出眼影。 “自己注意安全。”安愉生习惯性的嘱咐道。 苏荷有些抓狂,怎么感觉他比自己还大,还好不跟他结婚,不然这以后可怎么过啊。想着“嘭”的一声关上车门“真是个小老头,比我爸还能唠叨” 安愉生也不计较这些小脾气,只是觉得这样鲜活有些扎人的苏荷,比多年之后的成熟女人更加的吸引人,至少没有因为追逐余烬而卑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