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你究竟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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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静看到对面男人的瞬间,瞳孔猛地收缩,下意识地抱紧了怀中的蕊儿,咬着牙几乎一字一顿地说道:“司徒敏,你竟然没死!” 司徒敏桀桀怪笑,声音恍若夜枭:“是啊,我没死,林道长是不是很诧异?”话说一半突然停住,用力卡住谢琮的脖子后退一步拉开了距离,冷声说道:“林静,你别耍小聪明,这小白脸是您的姘头对吧?若是不想这小子因为你丢了性命,就乖乖站着别动!” 林静假作无意之间迈出去的那只脚僵在原地,不得不收了回去,好在到底也是江湖经验丰富,瞬间便冷静下来,说道:“你我恩怨,与旁人无关,这人不过是镇上的大夫,平日里为我女儿调养身体,这才熟悉几分,你莫要伤人。” “哟,瞧瞧这话说得,号称五步之内素手夺魂的观微道长,居然也有求人的一天?”司徒敏的嗓子似乎是被浓烟呛坏了,稍微激动大声一点就活像是指甲刮铁锅,让人恨不得捂住耳朵,只是他自己却不必理会别人的想法,凑在谢琮耳边笑道:“听到没有,你那个姘头不肯认你呢!” 谢琮喉结动了动,到底忍了下来,没有多说什么刺激正拿着刀在自己喉咙上比划的疯子。 “司徒敏!”眼看那把弯刀在谢琮的脖子上转来转去,林静实在不能再多加拖延,干脆直捣黄龙问道:“你来这里究竟是想做什么?” “做什么?自然是看看害了我兄长性命的贱货过得怎么样,顺便再帮着我的一位债主讨债吧。”司徒敏漫不经心地说道,似乎也没有太把那个债主放在心上,“这么跟你说吧,我欠了赤炎宗一份人情,现在的那个烂泥扶不上墙的门主就让我来这里把他的血脉接回去,哦对了,原话是把人接回去直接送到别庄,可不能让家里那只老虎发现了。怎么,你怀里这个娃娃还真是你那前夫的种?你当初到底是有多瞎?” 林静听得简直要气笑了,他珍而重之恨不得倾尽心血爱护的蕊儿,那人居然有脸直接要走,甚至连好好抚养的意思都没有,那人恐怕也正是因为害怕被林静一掌给劈了,所以才连面都不敢露。司徒敏手底下功夫不算弱,若是正常状态之下,林静有二十招之内胜出的把握,但是一来眼下自己抱着蕊儿,二来对方还挟持着谢琮,实在是投鼠忌器,这情况就实在有些麻烦了。 “为兄长报仇?”谢琮暂时找不到出手的机会,只能暂时拉扯着话题伺机而动,内息流转逐渐汇聚在右手掌心和指尖,修长的手指原来只不过是白皙,现在却逐渐泛起了温玉一样的莹润色泽。“你兄长确实伤在我手里不假,只是那真正致命的一刀是谁捅下去的,需要我提醒你这个刽子手么?” “林静你也不用再算计什么,你的命我今天要定了!而且实话告诉你,今天来的可不只是我一个人,你怀里那个小丫头我今天肯定是要接走的,至于是活着接走还是死了带走,端看你能不能配合一点。”司徒敏从牙缝里打了个呼哨,立刻有十多条人影窜到了小院的围墙上,个个手中拿着弓弩,对准的却不是林静,而是被司徒敏扣在手里的谢琮。林静看得心头一沉,那些弓弩确实是赤炎宗内门才会用的武器,几个重要部件他也曾经参与过改良,就连这互相配合攻击的简易阵法也是出自他手,当时浓情蜜意,制作武器之时直觉开怀,却不想如今成了用来对付自己人的夺命利刃。 司徒敏自从多年前在火场里毁了半边脸,就对相貌好的人一直心怀怨恨,此刻见林静越发不敢轻举妄动,忍不住将刀刃从谢琮的喉间移开,平平拍在谢琮的脸上,冷笑道:“你这个姘头倒是生了一副好相貌,只不过,呵呵……这么个空架子小白脸,满足得了林道长你那被玩烂了的身子么?你的胃口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小了?当年在赤炎宗的时候,你那前夫可是趁着你雨露期找了好些个……” “闭嘴!” “放箭!” 司徒敏可以弄出些模棱两可的说辞,为的就是趁着林静心情激荡之下露出这一点破绽,他按照要求跑这么一遭,为的可不是劳什子接回个注定没人理会关注的小丫头片子,而是要借助赤炎宗的弩阵直接干掉林静替自己的兄长报仇!只是他到底还是低估了林静的能耐,哪怕怀中抱着个孩子,林静的身法依旧轻盈飘忽迅捷如电,几乎是瞬间就将大部分的弩箭抄在了手里,掌心真气与弩箭箭杆接触时居然发出了金玉撞击一般的声音。随手扔开消去了杀机的箭杆,剩下的几枚弩箭被林静手指宛若拨弄琴弦一般弹飞,唯有这最后的一枚却是奔着谢琮心口去的,实在是来不及阻止,林静索性衣袖一卷硬生生扯开。只是当年行走江湖时林静多穿广袖长衣,今天着的却是窄袖冬装,这一卷虽说也带歪了弩箭方向,却到底在自己的小臂擦出一长串的血花。 “凝之!”这一波动作太大,怀中的蕊儿被惊醒开始大哭起来,而谢琮看得几乎要发疯,在心里恨得几乎要捅自己一刀,放出消息诱导赤炎宗来抢人的确是他计划好的,但是事情发展到现在已经偏离了他最早的计划,不但赤炎宗那个没胆的怂货没被引出来,他自己都舍不得动一指头的人居然伤在了别人手里,若是他能继续沉默装柔弱下去,那以后还有什么脸面说要护着林静一辈子?! 司徒敏眼见林静受伤不由得心中大喜,正想着趁火打劫再攻击一波,突然觉得胸口和小腹几处大xue一齐剧痛,接着便是全身麻痹,再也动弹不得,脚下一个踉跄结结实实地趴在了地上。瞠目结舌之间,却见方才被自己握在手里毫无反抗之力的谢琮已经像是条鱼似的从掌心溜了出去,接着左手一抖从衣袖里滑出一本书册样的事物,右手一抹被气劲托着平平铺开,转眼间便是数十根金针向着四面八方激射而出。凡是被金针射中的弩手先是觉得xue道一麻,像是被一只大黄蜂叮了一口,接着全身的真气就都像泄洪似的从那处xue道倾泻而出。 林静见机不可失,立刻纵跃起身。他当年用得最习惯的武器是一柄近乎透明的蝉翼剑,因为小巧得可以握在掌心,看上去仿佛空手伤人,这才得了个“素手夺魂”的名号,如今蝉翼剑不在身边,却也并不妨事,逼近一个弩手的时候随手拔除对方绑腿上的匕首,接着行云流水似的抬手在对方喉咙上划过,转眼间小院的地上就多了七八具尸体。 司徒敏为了今日复仇等了多年,谁知中途跳出来个谢琮,瞬间就被翻了盘,只气得胸口起伏双眼暴突地瞪着谢琮,眼珠转动之时忽然看到了对方手中的书册,说是书册,其实看方才展开时候的样式更像是奏折,封皮是轻薄黝黑的木料,阳光照射之下却闪着丝丝冷光,正面刻着“善者添寿”,背面刻着“恶者归阴”。字迹是用朱砂描摹过,大概是下笔时朱砂沾得太多了,封皮又没等彻底风干便竖了起来,以至于那些朱砂墨汁突破了字迹边缘向下流淌,活像是飞溅又干涸了的血泪。 “善者添寿,恶者归阴……”司徒敏反复念叨着自己所见,突然想起了什么,难以置信地吼道:“你!你……你是青帝门的生死判官!” 司徒敏被金针封住的是最重要的几处大xue,此刻除了一张嘴之外就没有别的地方能动了,他嚷嚷了半天,却见谢琮像是聋了一样,连个眼角余光都没给自己,反而是捧着林静受了伤的手腕,活像是抱着什么一碰就碎的稀世奇珍。林静也是被谢琮的突然出手震到了,虽然早知道对方出身青帝门,但是青帝门在江湖上本身并不以身手见长,一时间有些发懵;再加上司徒敏方才的喊话,谢琮直接忽略了,他可没聋,就算再怎么迟钝也知道对方一直以来都是有意向他隐瞒身份。一时间心潮激荡,不由得声音都有些发颤,问道:“谢琮,你究竟是谁?” “凝之,你让我先处理一下你的伤!”谢琮捧起林静的手腕,却被对方一个翻转挣脱出去,甚至还握着方才夺过来的匕首摆出了近乎防御的姿态,不由得心中大急。多亏天气还冷,林静衣衫传的也厚实,弩箭被真气和布料几番遮挡,虽然擦破了血管看着吓人了一些,但实际上伤得并不严重,只要及时处理用药得当,便是连疤痕也不会留下多少。但是现在林静却是完全不肯合作的状态,却是真的不好办了。 “你,究竟,是谁?!”林静握着匕首的小臂在轻轻颤抖,他以为自己方才是吼出了那几个字,可实际上听在谢琮耳朵里,更像是穷途末路的野兽绝望的呜咽。林静二十多年里,遇到的所有坎坷和伤害其实总结起来都逃不过识人不清四个字,只是第一次尚且年幼没得选择,第二次初入凡尘被虚情假意迷了眼,以为自己终于挣脱了过往,却又被踩回了更深的地狱,倘若这一次又在谢琮身上栽了跟头,那他,那他…… “在下谢琮,字成德,出身青帝门,忝为……青帝门少主。”谢琮尽量用一种不会惊到林静的速度缓缓靠近,并没有急着夺下对方手里的武器,而是就着被刀刃对准胸口的姿势,小心伸出手臂,将林静和嚎啕大哭的蕊儿一起抱在了怀里,“倘若凝之还不放心,不解气,只管对着这里招呼。”一边说话一边扶着林静还在流血的手臂轻轻搭在自己后脑颅骨的下方正中间,温言说道:“从这里插进去,只要一下,就什么都结束了,比割喉方便多了。” 林静手腕一抖,险些将匕首给扔了,谢琮的目光太真诚,也太炽烈,让他有些不敢正视,只得垂下眼帘,僵硬地说道:“谢琮,你这是在逼我?” “不敢,也舍不得。”谢琮一听林静这都直呼姓名了,也知道自己这回确实玩脱,林静是真的生气了,“我只是希望凝之能好好再考虑一下我之前的提议,以我的正君的身份,和我一起回家,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