Ⅶ 不透光的密室 ※ Opaqu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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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初，神创造天地。地是空虚混沌。渊面 黑暗。神的灵运行在水面上。 神说，要有光，就有了光。 “所以——这不是很奇怪吗？” “哪里奇怪？” “你看啊，神创造天地之前，宇宙中不应该是什么都没有吗？”莉莉丝托着腮说道，“可是为什么会有水呢？明明光是神第一个创造出来的吧？” “关于水的问题，各个宗教都略有不同，但是比较统一的是水是先于神明和自然万物之前就有的。”夏尔有些漫不经心地回答道，将手中的书本翻过去一页，“中国还有传说说人类是水和泥土制作出来的。” “那不就跟偶人一样了嘛。” “是呢，简直是一模一样。”夏尔的目光从书页中移开，露出微笑。 如同偶人一样，犯人企图用这种恶心的方法创造出完美的人类。 “少爷，这是属下所整理的目前的受害者名单。头疼的是目前以来的受害者几乎没有任何共同点。” 夏尔接过那一叠厚厚的资料和照片翻看着。 ——女人，男人。 ——黑人，白人。 ——家庭主妇，上层名流。 的确，不论是从身份还是从性别，完全找不到犯人下手的特点。 不……不对，思索的方向就不对。这件案子与普通的杀人犯罪不同。本来凶手的目的就不在杀人，而是…… “收集。” “您说什么，少爷？” “收集，那才是罪犯的目的。”夏尔目光如炬，“如果你要收集什么的话，也一定不想要重复的内容在里面吧？” “您的意思是……” “没错，‘受害者中毫无共同点’这一点，本来就是最大的共同点。”夏尔将面前的照片摊开，“男人、女人、黑人、白人、上流人和低贱的人，罪犯是想要完成他的病态收集。这么一来，就很清晰了，下一个目标，不论他想要再取走哪个器官，一定是他之前的收藏里没有的类型。” 人类呢，是很有趣的生物。 有的在上流社会奢靡风流，戴着人皮面具，却会在阴暗的角落里回归野兽的原型，和阴沟里的畜生没什么区别。还有的在最低贱的环境中出生，身上裹着垃圾和粪便长大，但是却拥有钻石都比不上的内心。 这么一来，却发现很难界定人类“美”这一词的界限了。而“完美”则变得更难以诠释—— “您确定吗？” 雨点落下来，湿润着伦敦这个阴冷的城市。少年湿透的发丝贴在额头上，他有些不耐烦地把它们撩开，“啊。他的收藏品里唯一肯定没有的，就是孩子。然后再根据犯人之前的活动范围判断，如果要对小孩子下手，地点就只剩这一个了。” 灯火斑斓的建筑物上，写着“凡多姆海恩伦敦收养院”的字样。 墨一样浓重的深夜，恶魔安静地潜伏在这个世界里，仿佛从未出现过。坚信着自己信念的少年则凝视着怪物一样的建筑物，那个与他姓氏一样的名字里面，充满着也许下一秒就会哭泣的孩子们。 到底是什么在安静地转变着，在真空般的黑暗中缓慢生长，并且动摇着既有的一切“日常”？ 直到关键性的一点冲破束缚，暴露在空气当中，打破了理想与现实的那条界限。 ——脚步声！ “身高一米七三，8码尖头皮鞋，是犯人不会有错了，少爷。”塞巴斯蒂安低声说道，“犯人恐怕准备从后门潜入。” “快点，追上他！” 一道黑影从收养院的后门闪过，然而！执事比他更快，如同一道黑色闪电一般迅速地按住了那个人！ 那是一个非常丑陋的男人，毛发稀疏，一口呲黄的牙齿，手里拿着一把锋利的刀胡乱向执事刺去，却被塞巴斯蒂安轻易打落下来。 “放开我！放开……放开我！” “嘁，真是个恶心的家伙呢。”夏尔一脸厌恶地看着他，“外衣里面是迪斯瑞卡的病号服，果然是疯人院里的人没错了。喂，你！到底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被擒住的男人怨恨地看向夏尔，破口大骂了许多难听的脏话：“我才不会告诉你！你这种走狗有什么资格知道我们的崇高目标！” “哦呀哦呀，注意你的语气哦。你可是在和我家少爷说话呢。” 塞巴斯蒂安弯着眼睛笑成一副人畜无害的表情，脚下使力，随着一声惨叫，那人的几根骨头完全断裂开来。 “算了，塞巴斯蒂安。”夏尔兴致缺缺地摆摆手，“带回去怎么都能问出来了。把他绑起来吧。” 然而，理想之所以为理想，便是因为它永远不能真正的成为现实。一向冷静睿智的少年，这次却忽视了这个简单的事实，而陷入了失足的泥沼。 “你说是因为什么呢，小小的伯爵？” 突然而来的声音让夏尔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刚想要张嘴，却被一块潮湿的手帕堵住了口鼻。 “那当然是——为了制作完美的人类了。” 封闭——人类对密闭场所的恐惧几乎是本能的。 当少年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被囚禁在不透光的狭窄密室里。 黑暗包裹了他，什么也看不见，什么都听不见。 夏尔努力地保持冷静，然而面对这种本能的恐惧，他的心脏仍然抑制不住地狂跳着。 黑暗中有什么？ 自己在什么地方？ 不敢轻举妄动，却又忍不住伸手来确定自己的处境。 手指摸到了冰凉的墙面。铁？对……是铁。 仓库吗？ 那…… 手指触摸到了有些粘稠的液体。这是什么啊，地面上似乎还有一大片…… 缓缓地将手指放到鼻子下面。 铁锈一样腥涩的味道。 这、这是—— 突然，什么东西一把抓住了夏尔的脚腕！ “啊！！” 心脏的狂跳抑制不住。是什么？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那是什么东西！ “救救……我……” 听到的却是青涩的，孩子的声音。 等等，这个声音是…… “莉莉丝？！” 什么也看不见的夏尔手忙脚乱地摸索到了莉莉丝的身体。 血……满手都是血！ “你受伤了？喂，到底是怎么回事！这里是哪里？那个变态对你做了什么！”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眼睛，眼睛什么都看不见，眼睛被夺走了！”莉莉丝带着哭腔说道。 夏尔一惊，想也不想地伸手抚摸上莉莉丝的脸庞，然后才松了一口气。 “你的眼睛还好端端地在眼眶里呢。只是这里太黑了，什么也看不见而已。” “是吗？太好了……”莉莉丝似乎从长期的紧张感中脱离出来，无力地向前倒去。 柔软的躯体和自己身体相碰带来的温暖。 长发撩过自己的侧脸。 衣物摩擦发出细小的声响。 夏尔的身体有些僵硬，手臂垂在身体两侧，没有要回应的意思，却也没有拒绝。 “夏尔……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出去这个地方吗？” “啊。当然了，我家的那位执事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我们不仅要出去，还要抓住这起事件的变态！” “嗯……我相信你，夏尔。”空气中安静了几秒钟，“可是，我觉得，犯人并不止一个。我被袭击的时候，似乎是两人合作的。或者说不定还有更多的人。” “我也这么觉得。”之后夏尔回忆起那个时候，偏偏记得的都是在塞巴斯蒂安来之前，他们的一些无关紧要的对话。比如谁能把圣经背到更靠后的地方，水到底是不是神创造的，还有世界上到底有没有死神之类的。 在谁也看不见谁的黑暗仓库里，似乎渐渐产生了某种很奇怪的情愫。让这位少年产生了某种……稳定的错觉。 好像，现在的一切都只是日常的一部分，只要等事件结束，什么都会恢复原样。 然而，我却是清楚的。 “少爷！您在里面吗？” 夏尔立即站了起来：“太慢了！快点打开门。” 密室门的打开，月光撒进仓库里面。从那刻起，一切既定的稳定都被打破了，面具下的真相浮出水面。 对……那一刻，我知道了，对我面前的这位震惊的少年来说，一只脚已经踏入了非日常的那条线内。 月光照亮了仓库的内部。 数也数不清的尸骸像垃圾一样被堆在一角。 各种各样的器官装在广口瓶里，端正地放在架子上。 明显才刚刚断气不久的孩子，脖子以古怪的角度歪斜着。美丽的眼睛被夺走，只剩下空洞的眼眶。 但是这些都不足够震惊。 莉莉丝——他美丽的长发湿漉漉的，血液将红发染得更加艳丽，白色的衣服上除了血液还是血液。 夏尔有些僵硬地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被他拥抱过的地方，无一例外都沾上了血。 然后，在血人一般的莉莉丝的身后，用绳索吊着一具由碎尸块组成的死尸。白人的左臂、黑人的右臂；女人的胸膛，男人的下体， 然后里面乱七八糟地塞着不知道是谁的心脏、肠和其他器官。 只是——没有头颅。 是的。没有头颅。我思考了很久怎么才能制作出完美的人类，然后最后的结果便是，脑和脸庞才是最不可或缺的成份。 而那个少年，拥有最完美的脑和脸庞。 斯迈尔·万登。 不。 夏尔·凡多姆海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