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XVII 无终点的路途 ※

    XXVII 无终点的路途 ※ Endless Road

    面前的少年，拥有和自己一模一样的面孔，所不同的只是那名少年的双眼蓝得发亮。不，那双眼睛太亮了，那不是眼睛，而是……

    玻璃。

    “这不可能，这不可能……”夏尔喃喃着，脚步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你……”

    这不可能。

    面前的这个人，是已经死去的人，是不应该存在的人，是早已被抹去的人。

    但是，自己却是心知肚明的。

    自己，早就知道。

    “这个游乐园，你认识吧？”以撒——真正的夏尔微笑着向他走来，带着他所熟悉的阳光一般的笑容说道，“那一年，一共有50个孩子在游乐园里玩耍，瓦斯爆炸后，却只有你一个人活了下来，身上什么伤痕都没有。被发现的时候，你的身后有一只巨大的黑色乌鸦用羽翼保护着你。对，就是那一天开始，你被当成恶魔的孩子。”

    “我们10岁那年，宅邸大火，父母葬身火海。我们被地下的撒旦教会买下，你被当做撒旦之子而供奉起来，我却被当做了你的祭品。对，你也发现了吧？”以撒低下头，伸手抚摸着眼睛，“我的两只眼睛都被他们剜了出来，这只是劣质的替代品而已。那次留下的纪念品还有这些，数也数不清的伤痕。”

    说着，以撒解开上衣，露出纤细的胸膛。那之上错综复杂地覆盖着大片的伤痕，鞭痕、刀痕、棍棒敲打的伤痕，已经几乎看不出来原有的皮肤了。

    “但是我依然还是活了下来，不是靠他人也不是靠恶魔的力量。而是我自己，流着血和肠子逃出去的。”以撒看向夏尔的眼神里带着轻蔑。

    “那，你既然还活着的话……”夏尔的声音颤抖着，“你既然还活着，为什么不阻止我，为什么只是看着！”

    “我现在的这副身体，残破得连人类都算不上，我又能为凡多姆海恩家做些什么呢？何况……”那双无神的眼睛盯住了夏尔，“我在地狱的最底层被人畜不如的家伙所折磨的时候，你所做的，也只是看着而已吧？所以我也会看着，看着你趾高气昂地活在谎言里，看着你被我的玩具骗取信任，看着你被卷入这场战争，看着你迎来和父母那时一模一样的终结！”

    “不！你为什么会做出这种事情？”夏尔撕心裂肺地喊道，“你不是这种人，就算是经历了这种事情，你依旧是——依旧是太阳啊！”

    那个自己记忆中，总是开心地笑着的孩子，不论遇到什么挫折都会拍拍尘土站起来的，所有人抱以期望的太阳，会在所有人都躲避着自己的时候，还会递给自己糖果的——双胞胎哥哥。

    “别说蠢话了，你——”以撒顿了顿，露出一个介于同情和厌恶之间的扭曲表情，“不，你这种连真名都舍弃了的人，根本不配别人用那个名字称呼你。你还不知道吗？你一直都在寻找杀死父母的人吧？好笑死了，杀死他们的根本就是你自己而已！那时候撒旦教会想买的孩子只有你一个而已，但是父亲他为了你！为了你这种不洁而罪恶的存在，怎么也不肯与对方交易，就是因为这样，家才会被烧毁，父亲和母亲才会死的！”

    夏尔愣在原地。

    那一刻，似乎一切都不复存在了。

    夏尔·凡多姆海恩的人生，本来就是一个谎言。无论是过去也好，那个与恶魔所签订的契约也好，支撑着少年在谎言中走下去的信念已经全然崩塌。

    女王的忠犬也好，凡多姆社的总裁也好，还是……恶魔的契约者也好，从这一瞬间起，什么意义都没有了。

    塞巴斯蒂安安静地伫立着，注视着少年的崩溃。乌鸦羽翼的庇护在渐渐离开那个少年，恶魔的眼眸中不盛有任何情感。

    “看啊，从谎言中剥离出来的你，说到底也只是个普通的人类而已。”以撒讥讽地对少年说道，他一步一步逼近他，“脆弱、渺小、痛苦、恐惧……告诉我，在这样的战争之下，你所信仰的女王现在在何地呢？你所仰仗的恶魔呢？现在也只是在身后沉默地观看着吧！”

    以撒捧起夏尔的脑袋，弯起唇角。

    “我是重生的以撒，而你呢？我亲爱的弟弟，你不过只是被神抛弃的孩子，撒旦的玩物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