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各自为安(谁又能过得完全如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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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识不断抽离,周遭的一切仿佛都离自己远去,韩祁似是进入一个又一个的梦境,那些梦甜蜜而又怅然若失,有一个身影总是反复地出现,模糊却又那般熟悉,他想要看清他的模样,想要触碰他的温度,却无法靠近,只能远远看着,看着那人一颦一笑,看着那人浅眠、作画、抚琴、烹茶,美好却让韩祁心口异常的疼。 床前,苏景然难得的严肃,试脉许久,“玄元丹呢?” “玄元丹……已经没了” “没了?!给谁了?” 江公公看了眼一旁的兰贵妃,“之前全给元宪皇后服下了。” “两颗都给他了?”苏景然很是无语,“玄元丹的药效对每人只有一次,一次一颗就够了,怎么全给他了?你们当这是糖可以随便吃的吗?!” 江公公一脸苦涩,“苏先生,没有玄元丹便不成了吗?” 似是遇到了很棘手的事,苏景然眉头紧锁,从药箱中取出一布包在床上摊开来,一排银针有长有短,有粗有细,依次规整的摆放着。 床上的人胸口敞着,锦被刚刚遮住下半身,苏景然手背滑过一排银针,手指轻挑,一根银针从布包抽出,捏在指尖,苏景然借着烛火细细的烧着,直到银针泛红,不等冷却便直接扎在人裸露的肌肤上。肌肤被烧灼,发出浅浅的嘶声,床上人因痛闷哼出声。 江公公在一旁看的心惊胆战,紧张的手心已微微出汗,“苏先生,这样真没问题吗?” 苏景然没理他,自顾自地施针。 片刻后,半裸的肌肤上已密密麻麻地扎了十几针,锃亮的银针在烛光下闪着骇人的光,江公公看着皇上的脸色确实缓和不少,呼吸也并稳了许多,松了一口气。 苏景然又从布包最末一端抽出一根极粗极长的银针,只有片刻的迟疑,便扎进了人的天灵xue,床上人身子轻微痉挛,痛哼出声。 “苏先生!”江公公吓得魂都没了。 “别出声!” 江公公赶忙闭了嘴,大气都不敢出一下。抬眼看一旁的兰贵妃,也已眼睛泛红,抿着唇强忍着没有落泪。 苏景然轻捻银针,“尽快想办法弄解药吧,老夫能延缓毒发,缓解他的痛苦,但要解毒,还是得去寻解药。” “敢问先生,解药该从何处寻得?”进来就一直未发话的贵妃终于说了第一句话。 苏景然收回手缓缓道,“凌霜的解药,就是凌霜。” “凌霜是长于云南玉龙山的一种香草,少量焚之,有助眠安神之功效,但若使用过量,或淬炼成汁溶于血rou,则是剧毒,而解毒的解药就是凌霜草的根。” “如此简单?” “简单?”苏景然嗤笑,看着面前面容姣好的女子,“你可知凌霜有多难得?老夫活了大半辈子,也只在早年于云南见过几株,而且若要解毒,需要的量极大,你们速速准备吧,在民间筹也好,去云南采也罢,总之老夫最多还能帮他撑三个月,三个月之内还解不了毒,就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他。” 晋王府,韩旸还在为韩祁中毒一事发愁,听小厮说外面有两人要见他,其中一人自称姓慕。 韩旸楞了一下,随后脸上一喜,“人呢?快请进来!” 时隔三年再见,那人绾起了从前喜散着的长发,脸上带着明朗的笑,少了几分纤弱阴郁,多了分俊朗清逸。 韩旸顾不上旁边还站了一人,上去给他一个熊抱,“你怎么回来了?也不跟我提前说一声,我去接你们也好啊。” 慕容清有些无奈地笑笑,“我是装作苏先生的徒弟跟着回来的,别声张。” 旁边人轻咳了一声,慕容清推开韩旸,“这是我朋友,苏叶,苏先生的徒弟。” “草民见过王爷。”来人相貌俊秀,举止不卑不亢。 “不必多礼。”韩旸意味深长的看了眼苏叶,他就是苏叶? 感觉身后有只手拽了拽他的衣服,慕容清忍着笑问韩旸,“影七在吗?” “在。” 似是知道他们来一般,影七进屋时并未流露出什么惊讶的神色。 “属下见过王爷。” “影七哥哥。”苏叶兴奋地上去扯他的袖子。 影七神色有些不自然抬眼看了眼自己的主子,小声嗔怪道,“王爷面前,不得放肆。” “王爷,苏叶自幼长于市井,不懂皇室的规矩,有冒犯之处,还请王爷见谅。” “没关系。”韩旸少见影七会如此袒护一人,心下觉得惊奇。 “王爷,您与公子许久未见,草民就不打扰王爷叙旧了。” “……好。” 苏叶说完便拉着影七往外退,留下慕容清还有神色复杂的韩旸。 “他们俩?” 慕容清回以微笑,韩旸一脸郁闷,他这个主子还是孤家寡人一个,他倒抱得美人归了,他让他去看望慕容,反倒撮合了他们。 “我原以为你不会回来。” 韩旸引慕容清坐下,有侍女奉上茶,“尝尝,这是宫里新贡的雪顶银针。” 一股子清香扑面而来,慕容清浅酌一口,入口甘甜,入喉方知苦涩,“确是好茶。” 想了许久,才小心翼翼问道,“你见过皇兄了?” “嗯。”慕容清点点头。 韩旸细细观察着慕容清的神色,似是没什么异常,但还是宽慰道,“别担心,苏神医的医术你也清楚,他定会有办法救皇兄的。” “嗯。” “久未见,皇兄竟也舍得放你出来。” “他不知道我来了。” 韩旸一怔,“皇兄不知道?” 慕容清又押了一口茶,冲他一笑,“我只是远远看了他一眼,便出来了。” 韩旸有些惊讶他神色竟如此轻松,“慕容,皇兄他这般,你就一点都不担心吗?” “担心啊,他是大梁的皇帝,遇刺中毒,性命垂危,我自然是担心的,只是……”慕容清耸耸肩,“我也不是大夫,也帮不上什么忙。” “你还是不能原谅皇兄吗?” 韩旸伤神地看着眼前的人儿,“你离开的这几年,皇兄他……很想你。” 慕容清手轻叩茶盖,缓缓道,“韩旸,你知道吗?我今天在宫里见到兰贵妃。” 韩旸眉头一皱,“她为难你了?” “没有,我很早便知他们有孩子了,我原以为若有一日看到他们,我一定接受不了,今天我才发现,自己好像没有那么难过。” 慕容清脸上带着平静的微笑,“各自为安,挺好的。” “孩子只是皇兄对贵妃的补偿,皇兄这几年过得并不好。” “谁又能过得完全如意,如此这般,已是不知多少人求之不得的了。” 冬夜里,冷得刺骨,寒风呼啸打着宫灯来回荡着,暗影跌宕。 昏迷了一整天,那人终于醒了。 “皇上,吃点东西吧。”兰贵妃跪在床前,舀了一勺米粥送到他嘴边,韩祁偏过头,“先搁着吧。” 兰贵妃想着,皇上怕是有许多与那人有关事要与苏先生讲,自己留在这儿,反倒没趣,将粥递给江公公,“皇上既醒了,臣妾先告退了。” 跪的太久,腿都麻了,兰贵妃起来时踉跄了一下,江公公扶了一把,“雪天路滑,娘娘回去慢着些。” “嗯,皇上一天没吃东西,先让他喝点粥垫垫,炉子上煨的参鸡应该差不多了,一会本宫让人端过来,让皇上少吃一点。” “娘娘放心吧,老奴都记下了。” 兰贵妃看着床上的人,从始至终没有看她一眼,就像从前无数次一样,似乎在他眼里从来都没有自己半点影子,“皇上……臣妾告退。” 兰贵妃走后,寝殿里又陷入了死一般的安静,许久,苏景然才开口,“宁息丸不能再服了,再吃下去,你只怕连十日也撑不过。” “明日,朕得去送司徒将军。” “不行!我既然来了,便由不得你了,从今天开始给我老老实实躺床上养病,朝堂那些破事我管不着!” 床上人眼神空洞,似是什么也听不进去。 “他还好吗?” 床上人声音虚弱,轻飘飘的,苏景然心头一涩,他自是知道他问的是谁。 “挺好的。” 苏景然道,“他……我来时,小清受了风寒,我怕他禁不住奔波劳累,便没带他来。” 苏景然实在不擅长说谎,韩祁脸上染上浅浅的笑,“这几年,清儿多谢先生照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