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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瘦弱无力的手臂费力推开。隆昌殿作为皇帝寝宫,亦是其日常理政之处。是以各处雕栏画栋,极尽隆重。这样的一只青白消瘦的手臂,在这样的金碧辉煌下,显得格外突兀而软弱。 来的却是大齐朝当今的皇长子,云琛。 “父皇,”这个十一岁的少年,面色青白,仅着素白中衣立于殿中。少年清秀的面庞有苍白的虚弱,豆大汗珠滚过暴起的根根青筋,如同滑落交错的藤蔓缭绕,“父皇,请收回成命。”姝昀夫人看着他,心里油然而生的是一股子怜悯与共鸣。她的云琦,多年以后,是否也将经受这样的苦楚。 她下意识地想去拦住这孩子,像是想去拦住自己的云琦可见的悲哀命运,但还没等她去,便听得殿外响过一阵凌乱脚步声。姝昀夫人暗暗叹息,只见徐贤妃亦匆匆随了云琛脚步入殿。 此刻贤妃也顾不得行礼,只死死牵住云琛手腕,望向他的目光极是凌厉,亦含了一丝几近不见的祈求。她转脸对自己的侍女道:“芮玢,大殿下重伤未愈,头脑不甚清楚,你带殿下回去歇息。此处自有本宫处理。” 那口气极为决绝,容不得人丝毫违令,然云琛态度更为强硬而疏离。不过十一岁大的少年,眼中所含苍老,堪比寻常及冠男子:“母妃已为儿臣筹划太多,也累了。今日之事,儿臣自有主见。儿臣此刻头脑再清楚不过,定要为自己与静香说句公道话。”徐贤妃想是怒急攻心,挥掌便想打下去,手掌停在半空,终是不忍,虚弱停留半许,徒剩一个软弱的弧度。 “胡闹!”君陌听了半晌,已是怒极,挥手将肘边的雕漆紫檀木管提笔狠狠掷在金砖之上,又是噼啪一阵脆响,“竖子不孝,还想胡闹到何时?朕未追究你的不是,你反倒来寻朕理论?好,你便说说,这贱婢亲口所说的认罪书上,如何写着yin|乱后宫?” 姝昀夫人听得“yin|乱后宫”四字,惊得眼皮一跳,仿佛有什么东西从心底里要破土而出。她连忙上前,捡起提笔放好,抚一抚君陌肩膀,柔声中带着几乎不觉的颤抖:“皇上切莫气坏了身子,大皇子还小,哪里就懂得这些了?只怕他自己也没察觉,只道是寻常婢子罢了。” 云琛体力不支,苍白的面上晕开一片潮红,气喘吁吁道,“儿臣不知静香所呈认罪书如何。儿臣只晓得,与静香只是‘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并无所谓‘yin|乱后宫’。那个荷包,儿臣知道,那确是静香制来打算送与儿臣的。至于其中害人银针,绝不是静香所置,必有人加害儿臣,反诬静香。请父皇明鉴。” 君陌怒极反笑:“好个‘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朕让你上书房,你便读成了这个。”说着转向徐贤妃,连连点头冷笑,“你教出的好儿子。上书房那些个圣人诗书不曾懂得许多,倒花些心思在这等yin词艳赋。竟至于做出这等忤逆之事。” 姝昀夫人听得冷汗连连,只感得贴身小衣润润的湿透,贴在背心处是滑腻的烦躁。云琛的情窦初开与叛逆,是她没有预料到的,想必贤妃也始料不及。她预感到,这次毒害皇子的戏码将会成为贤妃封后势头的极大阻碍,母子俩就是从此失宠也未可知。而若是贤妃与大皇子失宠,大齐便只有云琦一个得宠的皇子了。若是当真有人因觊觎皇嗣而刻意加害,那么接下来,云琦和自己岂非首当其冲么!她绝不能让多年的韬光养晦毁于一旦。 看来贤妃是吓坏了,只是在一旁呆呆地流泪。姝昀夫人连忙向她使一使眼色,让她早些请罪,以消圣怒。事实与否早已不要紧,那宫女横竖也是死,请罪才是下策中的最上策。 于是贤妃走到大殿中央,端端正正地跪了下来:“是臣妾管教无方,还望皇上息怒。”说着伸手扯了云琛一同跪下,含泪求道,“还望皇上念在与臣妾十年的情分上,饶恕小儿无知。臣妾愿自请罪罚,禁足以自省。” 没想到云琛猛地甩脱贤妃,眼神直直望进君陌眼底,“母妃无罪,静香无罪,儿臣亦不知罪在何处?儿臣读诗三百,知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静香为儿臣所喜,绝不是此等恶毒之人,必定有人陷害。若定要论罚,儿臣首当其冲,与旁人无干。” 贤妃越听,脸色越是青白,像是恨不得捂了云琛的嘴不许他再说。此刻姝昀夫人暗道不好,再也忍不得出声道,“皇上请息怒。臣妾却有几句想说。” 君陌闭目半晌,“说。” “大殿下尚且年幼,而静香已是妙龄少女。若是静香为求富贵存心引诱,未必不能得逞。是以大殿下虽有罪,只是罪在年幼无知,还望皇上宽恕。而荷包藏针一事,静香亦言明荷包从未离手,必无人靠近从而放入毒针。故银针必是她亲自所放,但静香自幼于馨洛宫中为婢,未必无人怂恿以谋害幼主。”她缓缓行至殿中,毕恭毕敬行了万福礼,朗朗道:“臣妾不是大殿下生母,所言所想必无偏袒徇私。还望皇上明察。” 姝昀夫人问心无愧,只是坦诚地望着君陌。只见他逐渐缓了缓神色,点头道,“不错。”遂吩咐贺全再审。 贺全得了令,连忙去了,只是他脚步尚未踏出殿内,便见姚姑姑提了裙角疾疾赶来,道:“回皇上话,才刚宫女静香已招认,因大殿下无法允诺纳为侧妃,所以她心生怨念,遂藏针害人。” 姝昀夫人心下起疑,道:“她不蠢,应当知晓婢籍不能为侧妃,如何为着这个害人?”又问姚姑姑,“她人呢,本宫要亲自审问。”只见姚姑姑闻言踌躇片刻,才道,“静香已畏罪触柱而亡,陪读小唐亦咬舌自尽了。” 此言一出,只听得殿内一声惊呼,皇长子云琛面色如纸,汗如雨下,身似残絮低廻而下,竟是精疲力尽昏厥过去。贤妃忙令人搀扶住云琛身子,自己又重重叩首道:“贱婢已死,还望皇上念在年幼无知,恕琛儿首犯罢。”姝昀夫人亦跪下,求君陌网开一面。 君陌这才面露了疲态,重重坐回龙椅,以手抚额,低声道:“琛儿大了,不宜再住在宫中。待他满了十岁便封爵,在宫外建府居住罢。” 贤妃大惊,眼泪夺眶而出,“皇上体恤,臣妾膝下唯琛儿一个孩子……” 君陌看也不看她,只挥手道:“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3。贤妃过于溺爱了,云琛才如此不得管教。此事不必再提,朕心意已决。”又道,“贤妃这几日精神不振,休息些时日罢,代掌六宫的事,便由姝昀夫人协同滟贵妃打理。国昭仪亦是精明能干的,也可一同分担一些。”言罢便起身,摆架往了浩翎宫去,再不发一言。 姝昀夫人轻轻舒了一口气,上前扶了贤妃起来,悄悄道:“皇上没有降罪琛儿,这已是不幸中的万幸了。只是此事深有蹊跷,怎的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