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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音低清,连讲义也没有,却三言两语便压住了一班少年如林中雀躁的吵闹……她细细想着,鼻腔里陡然一酸,一行热泪悄无声息地滑了出来。 匡夫人知她睹物思人,握住她的手,一路轻轻拍着,回到家中。 这边车子一停,匡家的佣人便开门迎了出来:“夫人,苏夫人来了。” 匡夫人点点头,对苏眉道:“你母亲一定急坏了。” 苏眉听说母亲到了,连忙抬手按去了眼泪,挽着舅母进到客厅,果然见苏夫人正拿着手帕独坐拭泪。苏眉见母亲伤怀,心底悲戚之余,又添了愧疚委屈,叫了一声“mama”,便再也说不出话了。 苏夫人几步赶过来抱住女儿,“怎么就出了这样的事?” 一边哽咽着说话,一边拢了拢苏眉鬓边的乱发。 自从父亲登报和她脱离关系,苏眉和母亲也有数月不曾见面了,不料母女二人再相聚时,却是相看泪眼。人在伤心处,于外人面前尚可忍耐,见了亲人,一腔哀痛便难免堤破水出,可是她眼见母亲唇角几点红肿,分明是心急上火起了水泡,便不肯放声哭泣,只偎在母亲肩上,缓缓说道:“mama,我没事。” 匡夫人一边劝着苏眉母女坐下说话,一边吩咐佣人准备茶点。苏夫人揽着容色憔悴的女儿刚刚坐下,忽然神情一凛,抚着苏眉的脸颊诧然道: “你这是……这是怎么了?” 苏眉迟疑着没有立即答话,苏夫人脸色煞白,霍然起身,居高临下逼视着女儿,“是他家那个老夫人?” 苏眉忙不迭地拉住母亲的手:“妈,我没事,她也是一时急气攻心……” 苏夫人的手指不住颤巍巍地点着女儿:“你长这么大,我和你父亲有没有动过你一手指头?就是你要跟……你父亲气成那个样子,也舍不得打你……他们许家也是书香世家,我倒要问问,就算是长辈教训晚辈,有这样教训的吗?” “mama……”苏眉求救地看着舅母,匡夫人忙上前劝道:“二妹,我方才在医院里看着更生气,可是她一把年纪白发人送黑发人,也是哭得死去活来,这时候,哪有道理课讲呢?” 苏夫人闭了双目,眼泪从眼角直直渗出来,稳了稳气息,道:“我早上还同你父亲吵了一架,我说要接你回来,你父亲……”她沉沉叹了口气,哽咽着道:“你父亲是被你们伤了心了……你说,你叫我这个做母亲的怎么办?” 苏家和许家原本也有世交之谊,苏眉的父亲苏一樵更和许兰荪有许多诗文往来,谁知多年老友却突然变成了女婿,苏一樵气愤不过,同许兰荪绝交在先,又在他二人成婚之日在声明登报,同苏眉脱离了父女关系。此番许兰荪的死讯传到苏家,苏夫人心疼女儿,见丈夫放下电话面有恸色,便试探着跟丈夫商量把苏眉接回家来,岂料苏一樵默然许久,痛笑了一声: “咎由自取!登了报的事,难道要我反口?等我死了,随你们怎么折腾;我活着,就别让我再看见她!”说罢,竟拂袖而去,还带翻了案上的青瓷茶盏。 苏眉听了,流着泪道:“mama,对不起。” 当初,她一心想着父母不同意她和许兰荪成婚,无非是因为两人年纪相差太多,又有师生之份,难免遭人议论,等时日久了,见到两人琴瑟相谐举案齐眉,慢慢总会原谅自己,却万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结果。 苏夫人一时急火满心,一时五内俱凉,她对许兰荪身故谈不上有多少痛心,此时忧虑的却是丈夫死咬着不肯原谅女儿,苏眉小小年纪搅出这样一件颇有几分“轰动”的婚事,如今又没了丈夫,还不知道将来……愈想愈觉得悲凉,可这个时候这些念头无论如何也不能宣之口,伤心之下,抚着女儿的头发只是落泪。 “就让黛华先住在我这里吧。”匡夫人一边劝,一边陪着这母女二人落泪,想着今日在医院里的情形,心里也不免为这个甥女忧叹。 苏夫人渐渐平静了心绪,一时劝苏眉宽心,说苏一樵不过一时拉不下面子,心里还是极疼女儿的;一时自己担心起来,又怔怔吁叹,也不知究竟是安慰别人,还是想要别人来安慰。 送走母亲,苏眉和舅母相顾无言,匡夫人亲自替她量了衣裳尺寸,道:“料子我家里倒有现成的,只是要让相熟的裁缝赶一赶,后天也就做好了。你昨晚就没睡,到楼上歇会儿去吧。” 苏眉却摇了摇头:“舅妈,我还是回去了。” 匡夫人一愣:“那怎么行?东郊那边你连个使唤的人都没有。” 苏眉低声道:“这时候,我也不合适住在别人家里。” 匡夫人蹙眉劝道:“我们家你知道的,没有那么多讲究,你就住在这儿,你自己回去,我和你舅舅也不放心……” 苏眉垂眸咬了咬唇,静静道:“我知道您疼我,可那总是我家,况且,兰荪的东西也要收拾……舅妈你放心,我不会做什么傻事的。” 匡夫人再三相劝,苏眉仍是执意要走,匡夫人也只得留她吃过晚饭,安排司机送她回东郊,又叮嘱她有什么事随时打电话过来,在庭院门口目送汽车转了弯,才怅然而归。 10、孤鸾(二) 虞绍珩从医院出来,便去了情报部。许兰荪的案子一了,他手里暂时没有别的事,便铺开稿纸打报告草稿。悉心写好一稿,正准备下班回家,却见行动处的腾作春笑容可掬地拎着一瓶黑方进来: “绍珩,忙吗?” 虞绍珩合上文件夹,起身笑道:“没什么事,准备走了。师兄找我有事?” 腾作春掂了掂手里的黑方:“我们处里有人弄了几瓶酒,顺手给你拿一瓶。”说着,踱进来,随手带上了门。 虞绍珩见他关门,知道他必然是有话要说,接过那酒在手里转着看了看,若无其事地笑道: “多谢师兄关照!你今天空吗?我请你……” 腾作春笑着摆了摆手:“今天不成,我得陪太太去买大衣——唉,阃令大于军令。” 虞绍珩了然一笑,点头道:“那咱们改天。” “好。” 腾作春笑吟吟地在他办公桌上拈起一支钢笔轻轻转着,道: “绍珩,有些事……我这个做师兄的,得提你一句。” “师兄请说。” 腾作春意味深长地看了虞绍珩一眼,所有所思地说:“不管是在六局还是在部里,你的家世,本来就叫人眼热,要是你再……”他砸了下嘴,笑道: “有些事,你自己觉得没什么,却招别人的闲话。” 虞绍珩听着,心里暗忖他大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