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嚷嚷道:“孔雀!有位公子找你。” 一位同样身着白底黑色镶边门服的女子正坐在院中荫凉处,一手捧着本曲谱,一手拨着条案上的瑶琴。信手而弹,曲调铮铮如清流,驱尽暑热。听到姑娘们的话,她连头都没抬。 苏懿趋前几步,盯着她仔细端详,艳如桃李的面庞,眼若秋水横,眉似远山黛。淡然雅致的气质与妩媚的容颜极不相称,却透出别样的风情。 “封凌!”他颤声喊道,情不自禁握住了眼前这姑娘的纤纤玉手。姑娘惊得站起来连连后退:“公子这是作甚?你我素不相识,岂可动手动脚轻薄无礼,快放手!” “封凌,自从三个月前你与玉荷离开都城,我便派人四处找你。前几日严哲来访,说起在昊越山遇见你,我片刻不敢耽误,星夜赶来。你这般生气,是恼我来迟了,害你受苦了么?对不起,都是我不好,不该那日与你争吵。现在收拾好东西,咱们马上回家!”苏懿不管不顾说了一堆,那姑娘半信半疑地看着他:“你当真认识从前的我?” “当真!”苏懿答得斩钉截铁。 “那你有何证据?” “嗯,”他本想说她右乳上有颗红痣,但转念又打住。这么私密的事情怎可乱说,说了封凌定会生气的。 “你看,你拿不出证据,我是不会相信你的呀!”姑娘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既天真又无辜。 “你手腕上总戴着一只九凤衔珠的镯子,那九颗珠子世间少有。” 姑娘举起双手,露出如雪皓腕道:“看来公子的确弄错人了,我手腕上什么都没有,真的。” 怎么会?难道是谁取下了?苏懿真急眼了,朝思暮想的人就在眼前,却对面相逢不相识:“可是封凌……” “你还是叫我孔雀吧,这样比较顺耳。”她粲然一笑悠悠坐下,拨弄着琴弦,发出断断续续的乐音:“公子请回,不必在此浪费时间,赶紧去找你要找的人。” 第35章 孔雀姑娘 正值盛夏,日头偏西,毒辣依旧,斑斑点点的阳光从枝叶间洒落。孔雀弹了几小段,抬头望望固执地站在面前不肯离去的苏懿,不禁莞尔:“公子,你往那边站站好吗?” “好!”苏懿依言往西挪了挪脚步。 “你也不问问为什么?”她调皮地翘起嘴角问他。 “为什么?”苏懿仿佛中了降头,只会顺着她的话行动。她可爱娇俏的模样让他想起在归云书院的时光,无忧无虑,不知悲伤为何物。后来的日子是怎么了?她好像有流不完的眼泪,再不复往日快乐。也许她失去记忆是件好事,可是连我也忘了,可就不大妙了。苏懿环抱双臂,伸手摸摸胡渣,若有所思。 “真是呆子!”坐在廊下嗑瓜子的几位姑娘都笑了:“孔雀是叫你过去替她挡着日头呢,你没觉着晒得慌?” 苏懿很认真地看着孔雀说:“我不晒,真的。哪怕为你挡一辈子日头也愿意。” 那位泼辣姑娘不屑地给了他一个白眼:“得了吧,就会花言巧语。想哄骗姑娘的时候,什么好话都说得出来,到手了可就是另一副嘴脸了。哎!孔雀你可别上当啊!” “你,我是真心的,别一棒子打死所有人。”苏懿被她惹急了,想与她理论一番。那心软些的姑娘却将泼辣姑娘拉进了屋:“好了,蒋月师姐,不要乱说了,咱们进屋歇凉去。”“别拉我,萧瑾,我得跟他…….”屋门嘭地关上了。 孔雀迎着日光眯起眼看看他,突然变得严肃起来:“公子,不论你我从前是否相识,如今我已忘了过去,在这山上过得很开心。师父说她们在山崖下捡到我,我不知自己为何会跌落山崖,想来不会有什么令人愉快的原因。可我也不愿再去追究是谁的错,只想将往事揭过,从此平静地生活下去。” “封凌,难道你以为我会害你?”苏懿黯然神伤垂下眼眸,藏起了许多不为人知的心酸:“你可知自你失踪后,我有多难过。这么多年了,你依然不信我么?我怎舍得害你,便是我自己的命轻如草芥,你的命亦重若山峦。你是怪我一时疏忽害你遇险么?的确是我的错,我以为宫……” 他迟疑了一会,继续说道:“我以为你身边侍卫众多,不会有任何差池,谁知竟还是出了事。那日侍卫们找到了玉荷的尸首,我急得发疯,想死的心都有了。幸而其后并未发现你的……得知你下落的那一刻,我恨不能插翅飞来。” 阳光炽热炙烤得他满头汗水,语无伦次。他拿袖子擦了擦汗水,仍旧止不住。孔雀见状顿生怜悯,从怀里掏出块手帕递过来。苏懿心中一暖,接过帕子苦涩地笑了笑:“我在途中作了最坏的打算,只没有想到,你会不认识我,忘了我。但无论你认不认我,我都要接你回去的。” 他将帕子攥得紧紧的,如同攥住了他们的未来:“跟我回去好吗?我再不会让你担惊受怕,出半点差错。” 这份执着只感动了他自己,孔雀耐心听他说完,将案上的曲谱和琴都收了,向他微微一福道:“公子,我真不记得你,也不记得什么玉荷,所以我不会跟你走的。抱歉!”转身进屋掩上了门。 大丽花上一只黑蝶热得恹恹欲睡,苏懿的心却凉飕飕。他不明白,多年深情为何轻易化作虚无。执念不悔,只换来不屑一顾。封凌,离开我,你真的更快乐?那日梦中所见,是不祥的预兆吧。相识相知又相悦,不过镜花水月一场,他与她竟成陌路。不,他不甘心更不会轻言放弃。 蝉鸣风燥,夏日午后,姑娘们都闭门不出,没有人留意到他何时离去。 苏懿独自下了山,在山脚处遇上那四名侍卫。他们又骑马赶到当地县衙,拿出印信后,县官唬得连忙下跪,不曾想到摄政王竟亲自来到这海角偏僻之地。 沐浴更衣后,平易近人的王爷与县官把酒言欢,相谈甚得,很快便安排好了明日上昊越山接人的事。 第二天一大早,县衙里倾巢而出,衙役们扛着回避的牌子,喝道开路,好不威风。苏懿与县官骑马在后,一行人浩浩荡荡出得城去,直奔东南方。 广和门前有些乱,好多弟子来来往往,似乎忙着什么重大的事情。县官叫一名衙役前去通报,不一会,掌门人亲自出来迎接。这是个精神矍铄的六十多岁老头,着白色长袍,后背有一个大大的太极阴阳八卦图。 一众人至大厅依序落了座,苏懿虽不是主人,因地位尊贵倒坐了上首,县官坐了他右首,掌门人自在左下首相陪。喝了几口茶,寒暄了一番,掌门人大胆问起摄政王来意。苏懿瞟了瞟县官,县官心领神会,即说:“王爷有一亲眷前几月走失了,闻听现在你这广和门里落了脚,特特带人过来接她回去。你快吩咐人请她收拾好东西出来!” 掌门人一头雾水,堆起笑脸问:“不知王爷的亲眷是哪一位?我这里上下也有百来号人,还请您明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