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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酬一向是个老好人,最怕人家说他管不住下边的人。 他没好气地行来,抬起手臂揩汗,一面道: “行了行了!这不来了么?” 七娘自窗间望去,隐约瞧着他们的身影,只掩面一笑。 这市井人家,也是顶有趣的。 她起身理了理衣裙,正要出门,去听见几声轻微的敲门声。 七娘莞尔一笑。 如今,她已能分辨他的敲门声了。 “蓼蓼,”只听陈酿在门外道,“午后再写吧,且先用饭。” 七娘爽快地开了门,偏头望着陈酿,道: “我正要出门,酿哥哥便来了,这算不算心有灵犀?” 陈酿身着竹青棉衫子,微微笑了笑,又朝她额间轻敲一记: “鬼灵精!” 七娘双手忙捂上额头,瞪着他嗔道: “总是敲我额头,回头该敲傻了!” 陈酿憋笑: “走吧!我看你是饿傻了!” 扬州的夏日有些闷热,人们多爱将饭菜摆在院子里。 从前七娘家中规矩大,除了偶有宴会之时,很少在院子里用饭。这倒让她觉得新奇而有趣。 饭桌是一张老木案子,看上去少说也用了二十年。 饭菜虽非大鱼大rou,却清新而丰盛。 一道韭黄炒河虾,清蒸鳜鱼,高汤焖娃娃菜,再一道白鱼汤羹,也算是荤素俱全。 七娘见着陈酿的兄嫂,不自觉地行了个礼。这自然是改不掉的世家规矩。 韩氏却有些不好意思。 她一面摆碗筷,一面道: “我说谢小娘子,这都来了两月了,怎的还是这般生疏拘礼?” 七娘亦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一旁的陈酬撇撇嘴,白韩氏一眼,道: “妇道人家,你懂什么?可见是个没见过世面的!我见有路过酒肆的贵家小郎君,也是这般,周全的很哟!” 韩氏也不恼,只嘿嘿笑道: “这些小郎君也是啊!即在咱们酒肆,还摆那些周全给谁看?岂不是矫情么?” 七娘闻言,一瞬不知所措。她抿着唇,也不知韩氏是否在含沙射影。 陈酿拉七娘坐下,一面干咳了一声。 韩氏一愣,这才反应过来,忙赔笑着解释: “谢小娘子,你别多心啊!大嫂不是说你来着!你知道的,大嫂这人嘴快,你可误会了去啊!” 七娘含笑望着韩氏,一副天真讨喜的模样。 只听她道: “大嫂,没事的,七娘没放在心上。” 韩氏露齿一笑,递了双竹筷给七娘,道: “那就好。吃饭,吃饭。” 扬州的口味惯了的清单,与汴京的大油大荤很是不同。可七娘也很喜欢,尤其是白鱼汤羹。 不待七娘动筷,陈酿只替她盛了碗白鱼汤羹。 那碗汤羹热气腾腾的,香气里带着白鱼的鲜美。 七娘伸手接过,只低头含笑道: “白鱼汤羹最美味了!” 韩氏却笑了,道: “今早才打上来的白鱼,二弟赶早集买的。” 七娘闻言,转头看向陈酿,低声向他道: “酿哥哥昨夜熬夜作注呢!下回可别起这般早了!” 陈酿却不以为意,笑道: “晨起打拳,顺路买的,且吃吧!” 七娘又捧起碗,觉着十分郑重,细嚼慢咽地品味起来。 罢了,她又向陈酿碗中舀了一匙韭黄炒河虾,也不言语,只兀自吃饭。 陈酿含笑看她一眼,就着这一匙韭黄炒河虾,竟吃下去半碗饭! “对了,二弟,”只听陈酬道,“近日,我见前头酒肆多了许多小衙内。听闻,是陛下大军又逃来扬州了?” 陈酬蹙着眉。那些官宦子弟一来,虽说生意更好了,可也意味着金军更近了! 他们做生意的,最怕的就是世道不稳。任你又金山银山,一旦战火而至,还不是鸡毛也不剩! 陈酿一时心头沉重,只点头道: “大哥少去闹市,自是不知。今日晨间,已开门迎了陛下进城。” “哟!”陈酬一惊,“果是来了啊!此前金人不是放出话,要搜山检海地捉陛下么?” “大哥!”陈酿微斥道,“别胡说!” 此时扬州便是天子脚下,哪容得传如此闲话来? 陈酬是生意人,脑子也灵光,一点便也明白过来。 “是是是,快别说了!”他一面自语,一面向韩氏与七娘嘱咐,“你们也别出去乱说,知道么?” 还未言罢,他又直盯着韩氏: “尤其是你!管好那张大嘴!” 韩氏白他一眼: “这我还能不知了?” 一提起金兵,七娘本能地打了个寒颤。她的亲人们,还在金人手里呢! 这般长驱直入,逼得陛下屡屡奔逃,竟无人能阻止么? 陈酬四下看看,又压低了声音,向陈酿问道: “诶,二弟,你前日不是说,那个叫什么韩将军的来信了么?他怎么说?这仗是打,还是……” 陈酬忽然提起韩将军,陈酿背脊猛地一僵,谨慎地看了看七娘。 他们认识的韩将军只有一位,韩世忠! 七娘自然知道,韩世忠给陈酿来信,绝不是说个消息这么简单。 要么是商讨御敌之策,要么是招陈酿入朝为官。 可不管哪一种可能,他皆不能留在家里了! ☆、第八十二章 南乡子2 陈酿轻轻笑了一下,故作不在意地吃了口菜,道: “大哥记错了吧?是江宁的信,赵大人那处来的。” 说罢,他又转向七娘道: “昨日给你的,可还记得?” 七娘犹疑地望着陈酿,指尖摩挲竹筷,并不言语。 陈酬蹙了蹙眉,分明记得是韩将军啊!应天府来的信! 怎的又成了江宁的赵大人? “二弟啊,”陈酬唤道,“那个……” “大哥!”陈酿打断他,“你真记错了!” 陈酿一番强调语气,陈酬这才反应过来。 他拿余光看了看七娘,一拍脑门,哈哈笑道: “瞧大哥这记性!是赵大人,是赵大人!” 韩氏夹了一口清蒸鳜鱼,一面撇嘴抿刺,一面道: “哼!你这脑子,也就能打打算盘!” 陈酬被她一说,面子有些挂不住,只道: “吃鱼还这么多话,当心被刺卡住!” 韩氏不屑: “我是瘦西湖边混大的,岂会怕鱼……” “刺”字还未出口,她一把捂上喉咙,猛咳起来。 陈酬一瞬慌神,忙替她抚背。 一面斥道: “叫你别说话!这会子得意了?吃口菜先!” 韩氏依言吃了一大口菜,却还是未咽下去。 陈酿遂起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