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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方折页之中了。 他颤颤巍巍地展开,小楷行行,皆是触目惊心! 朱琏投水自尽! 郓王赵楷与五郎皆染病逝世! 谢诜虽尚得残喘,却早已伤病连连,活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至于旁人,多也无异于此。 至于朱凤英、仪鸾宗姬、何斓,无不归入金人的浣衣院!便是人至中年的朱夫人,亦未曾幸免。 陈酿自然知晓,金人的浣衣院,又岂是真正洗衣的地方? 那分明是供金人贵族取乐,蹂躏妇女之处!她们一个个,尽是王妃、宗女、国夫人之尊,一旦国破,竟连半丝尊严也不留! 陈酿正满腔悲愤,往下读来,却又见得更屈辱之事。 太上皇与皇帝,并着后妃、宗室、世家,皆被金人强逼着,于蛮子宗庙行了“牵羊礼”! 所谓牵羊礼,是金人蛮子由来已久的习俗。便是让人上身裸露,作牲畜状,以供祖宗祭祀。 可那些人,是天子,是贵女!纵观青史之上,便是亡国,又有哪位王公贵族受过这等屈辱? 陈酿一腔愤慨闷在心尖喉头,只将册页越握越紧。 赵明诚看着陈酿的样子,亦勾起他心头的伤感来。便似才结痂的伤疤,又蓦地被人揭开。 窗外已是日落黄昏,夕阳将人心酿得浓烈,化作一团晕不开的郁结,越发深重。 忽而一阵风过,吹动陈酿案头的宣纸,他方一怔,这才回过神。 此时夜已深了,黄昏时的悲愤渐渐沉在心底,不露声色。 那时,陈酿被情绪沾满了头脑,不得思考。现下想来,那份文书,却也有些蹊跷之处。 满纸的凄凄惨惨戚戚,却少了两个人。 关于鲁国公府的记载中,像是从未有过赵廷兰与谢菱二人! 按理说,赵廷兰虽是闲散子弟,到底也身为宗室。连谢府众人亦清晰记载,断不会对他只字不提! 思及此处,陈酿只猛打了个寒颤。 其间究竟发生了何事? 他一时思索不到,只觉月凉如水,摧得人周身生寒。 陈酿心绪难遣,遂取下架子上的披衣,行至院中,兀自步月一回。 赵府的童子见屋中亮着灯,也不敢就走,只立在院中等吩咐。 见着陈酿出来,他忙迎了上去,只殷勤问道: “陈先生还未睡呢!可是有甚吩咐?” 陈酿看他一眼,心下感慨。似这童子般,没甚么念想,也不知甚么苦楚,却活得更自在些。 陈酿抬眼望月,一时兴起,遂道: “劳烦你,替我取一张琴来。许久未理丝弦,怕是手生了。” 琴者情也,人情世情,聊作派遣罢! ☆、第六十四章 阮郎归1 陈酿与七娘在赵明诚府邸没住几日,应天府便传来震惊天下的消息。 是年五月初一,康王赵构于应天府称帝,改年号为建炎。 那本是位名不见经传的皇子,却因乱世之故,被捧上了高位。想来,于他自己,亦在云里雾里。 不过,也总算是国破以来的一件喜讯了。 国不可一日无君,如今既有新君,举国上下自当更加齐心,以抵御外寇。 消息传到黄州,已是多日之后。随之而来的,还有一道圣旨。 记得那是个晴朗的午后。前夜里刚下过暴雨,白日上遂不提防地大放晴光。 绍玉在院中置了个簟席,一旁小几上放了盖碗、小盏之物。 这般闲适的景,他却无一刻闲下来! 只见他神色焦急,负手于院中来回踱步,一面又向小厮问: “出去的人回来了?可探着消息?” 那小厮只当见惯了他此等模样,遂习惯性地摇了摇头。 绍玉自叹一声,一拳捶上梁柱。小厮吓得直颤,提防着他又发癫来! 自汴京城破,绍玉便一直是这副样子。成日央着人打听七娘的消息,与他说七娘已死,他却又不信。 初时,家中还只当他一时难过,待日子长久,也便好了。 谁知,他如此循环往复,似乎非要寻着七娘的踪迹,直闹得家中不堪其扰。 唯有谢蕖,与绍玉一般的期盼。她盼着那些消息俱是讹传,盼着家人之中,至少还有个平安的! 可传回来的消息,要么是七娘已死,要么是音讯全无。 绍玉也算不清,这是第几回闻着这些话。似乎失望惯了,锥心之痛也会成为习惯,便似施了麻沸散,焦急之中却隐者分麻木之态。 因想起谢蕖亦等着消息,绍玉遂趋步出了院子,直往二哥二嫂那处去。 刚至门边,也不知王绍言自何处而来,只一把将绍玉拦下,眼神里尽是无奈与不满。 只听斥他道: “三弟,你又来作甚?还不快回去!” 绍玉心下着急,直想与谢蕖商量一番。 他瞥了王绍言一眼,只道: “二哥,七娘还是没消息,我须得说与二嫂知晓啊!那是她亲meimei!” 王绍言却咬了咬牙,一把推开绍玉,直指着他道: “我说过多少回,莫再与你二嫂说这些!你当耳旁风么?” “那是七娘啊!”绍玉也有些急色了。 王绍言无奈地看他一眼,心下窝火,却又发不出。 他方道: “黄州偏僻苦楚,你二嫂生媃娘之时,本就落了些月中之症。后来闻听汴京祸事,她成日地吃不好,睡不好,生生将自己折磨得不成人样,眼下还卧病呢!你这会子要与她提七娘,安的究竟是什么心?” 绍玉因着心急,也有些冒火,只听他道: “便是我不说,二嫂就不会想么?从前,我让你们帮我打听,你们不帮!行!我便自己打听,是好是坏,却还不让说了!” 王绍言向来好脾气,这会子却也被绍玉逼得火冒三丈。他本就不愿谢蕖为这些事伤心伤神,偏绍玉不知轻重地来惹!这么些年,还是长不大的脾气! 他上前几步,高声直言道: “家里没帮你打听么?你要我说多少回?名册上自有记载,你也看过!谢七娘死了!死了!你明不明白!” 绍玉闻言,一时站将不稳,只被他堵得说不出话。 默了一瞬,却听绍玉喃喃自语: “不可能!我才不信!” 王绍言闭上眼,实在不愿看这个固执的弟弟。 他方道: “白纸黑字,岂容得你不信?” 是啊!白纸黑字,铁证如山!绍玉的“不信”,霎时显得渺小而可怜。 王绍言见他不语,又接着道: “我警告你,家中不要再提谢家,不要再提你的谢七娘!你二嫂再经不起这般折腾了!三弟,你就当可怜可怜二哥,可怜可怜尚在襁褓的媃娘,莫再闹了!” 绍玉深吸一口气,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