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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酿笑了笑,方行礼道: “夫人盛情,原不该推辞。只是家中还有许多事要办,不得不拂了夫人的美意。” 他这话倒说得高明,“美意”二字一语双关,只是七娘正气头上,却不曾领会。 邓夫人自然听懂了。 不过,她只道陈酿是对自己的家境有所误会,方才推辞。毕竟,乱世之中,谁也不愿带两个拖油瓶。 邓夫人遂接着道: “襄阳邓氏虽非大富大贵之家,总还有薄田千顷,屋舍数里。想来,二位小郎君若临寒舍,也必不至委屈。” 话及此处,已说得太过露骨了。座中皆是断文识字之人,哪个不明白其中深意? 邓夫人如今无儿傍身,又舍不得唯一的宝贝女儿,这才想了个招赘的法子! 想来,陈酿一表人才,也不算委屈她女儿。况且,此人才思敏捷,又是个正正经经的读书人,来日金榜题名也未可知。 眼下,她母女二人空有产业,却无所倚仗经营;而那兄弟二人,也没个可靠亲戚投奔。 如此想来,招赘陈酿,岂不是一拍即合,两全其美之事? 七娘听邓夫人言语,只鼓着腮帮兀自生气。 陈酿心下只觉好笑,正待推辞,却见邓容君蓦地站了起来。 她面上又是怒色又是羞色,看上去很是奇怪。邓夫人自打着如意算盘,却忘了,此间还有个邓容君呢! 当着小娘子的面说这些事,总是让人难堪的。邓夫人也是一时情急,不曾顾及这层礼数。 只见邓容君轻咬着下唇,眉头蹙得很紧。她默了半晌,一语不发,直直出了船舱。 ☆、第四十章 木兰花2 望着邓容君负起而出,座中三人皆是一愣。 邓夫人本是为母女二人的前程着急,这才无所避讳地说了出来。谁知邓容君心性烈,听不得那些话,面上自是挂不住。 邓夫人望着女儿的背影,连连叹气,只道: “这孩子,都已是眼下的境况,又拧什么拧呢?且还顾着那些体面呢!” 陈酿沉吟一阵,替邓夫人倒了一碗水,含笑道: “可怜天下父母心,夫人为小娘子算计周全,自是不错。只是世间之事,多不是周全而来。夫人一心为小娘子好,既然有屋有田,衣食无忧,也当避祸而居,先宽些心才是。” 邓夫人听陈酿这般说,一时不知如何接话。他的话很聪明,既未说破,留得邓夫人的体面,又于词句之间,自做一番拒绝。 邓夫人只得暂且作罢。左右,行船至应天府还有几日,她自可以先稳住女儿,再徐徐图之。 七娘对邓夫人本就说不上喜欢,自她开始明里暗里打陈酿的主意,七娘更是心头不快。 不过,见邓容君方才的行径,倒像是位极有主张的小娘子。与她母亲,却不像是一丘之貉! 七娘心中蓦地生了几分好感。 她朝船舱外瞧了一眼,又转头朝陈酿道: “酿哥哥,我去看看邓jiejie。” 此话既出,陈酿还不及嘱咐她当心,却是邓夫人慌了神。 七娘在她眼里,到底是个小郎君,如何能与邓容君独处? “小郎君留步,”邓夫人阻止道,“老身去看就是。” 七娘只觉她莫名其妙,心中已然生了芥蒂,才不听来。 她打量了邓夫人几眼,又忽见自己身上的长袍皂靴,才知这位母亲为何着急。 七娘又狡黠地笑了笑。她一面朝船舱外去,一面回头道: “夫人,我还是不及弱冠的孩子呢!” 闻得此话,邓夫人一时吃瘪。七娘这样一说,倒显得邓夫人疑心过重,小家子气。 陈酿憋笑地看了七娘一眼,只朝她摆摆手,又嘱咐道: “就站在口上,我目之所及之处,不许走远!” 七娘负手回身,含笑着点了点头,这才去了。 从前在谢府时,七娘总嫌陈酿唠叨。不知何时起,她倒越发爱听他柔声的嘱咐了。 似乎,有了那样的嘱咐,便是证明,他对她的在意。 出得船舱,暖风徐徐依旧。只见白帆高扬,水波粼粼悠然。 岸头的杨柳俨然一抹嫩绿烟霞,如梦如幻,渐行渐远。 这一切,尤似汴京的景,汴京的年华,自渡河那刻起,便再不与人相关了。 七娘打起帘子,好叫自己一直在陈酿的视线之内。她很听他的话,一向如此。 邓容君长七娘一、二岁的年纪,却已是长成的女儿家。总不似七娘,个头虽长,却稚气未脱。 她亭亭立在船头,一身半旧粗布衣裙,楚腰纤细得弱不禁风,只一味地望向汴京的方向。 七娘想,自己若真是位小郎君,是极愿意护着这样的女子的。 她立直了背脊,装作有担当的男子模样,不再唤邓容君jiejie。 只见七娘作揖道: “邓小娘子。” 邓容君闻声一颤,半回过头,又侧身行了一礼。 她面色有些发红,只低头道: “祁郎,怎的也出来了?” 七娘行至她身边站立,虽是男子装束,却不及邓容君高。这般看上去,便有些奇怪了。 七娘遂道: “见小娘子气冲冲地出来,敢是有心事?” 她心道:自己亦是一般年纪的小娘子。邓容君为着方才之事,不论是羞愤,或是恼然,自己或许能为之化解一二。 邓容君闻言,却是一怔,手指只不停地在袖中打卷。 适才之事,本是母亲唐突,她心中过意不去,只道: “祁郎,母亲适才的话,并非有意,你……你莫要上心。连日逃难,她难免心力不济,有些糊涂。” 邓容君只道七娘方才生气,是为着母亲“入赘”的念头。毕竟,体面些的人家,也断不会有这等事。 其实,她哪知七娘的别捏呢? 七娘只道她无心陈酿,亦无心招赘,又怕母命难为,方才作出这个模样。 七娘遂好言道: “小娘子诚然不必担忧,我哥哥不是趁人之危的人。” 邓容君听她言语,颇有君子之风。趁人之危四字,说来是为人不齿,可真临到头,又有几人不会趁人之危呢? 何况,是送上门的趁人之危! 她又朝七娘行过一礼,只道: “祁郎与陈郎皆是君子,小女子心下很是敬佩。” 七娘亦回了一礼,举目之时,恰与邓容君四目相对。七娘的神色淡然温润,澄澈又干净,是足以教人信任的。 邓容君方顿了顿,又犹疑了半晌,似心有所思。 一闪念间,只听她脱口而出: “不过,我虽不愿母亲那样唐突,可心中,是愿意祁郎来襄阳的。” 她说话之时一脸正色,这会子,倒不见什么男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