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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头唤道: “喂!陈先生,谢表妹要先请先生。你倒是应一声啊!” 朱凤英说话有趣,众人一时皆闷声笑起来。 陈酿这才回神,遂行礼道: “小娘子颇得天资,还是小娘子先请吧!” 从来,集唐之中,说一、三句是容易些的。 一来,不必顾着韵脚,只管意境便是。 二来,若格律稍有不妥,后句亦可行拗救之法,得成一诗。 这又是他在护着七娘了。 朱凤英远远望着陈酿,轻笑一声,自语笑道: “这个书呆子!” 七娘瞪了朱凤英一眼,再不推辞,遂自抽了张花笺。 她舒了一口气,还好不是难题。 花笺上有云“新月”二字。 七娘上前一步,离水帘更近了些。 她随口吟来: “分曹射覆蜡灯红。” 此为唐时李义山名句。 “射覆”,相传为古时酒令。这会子正行酒令,倒也应景。 七娘近来确有长进,陈酿点点头,接道: “门掩寒云寂寞中。” 此为唐末僧人贯休的。 前有新月为题,陈酿用“寂寞”二字,是要言嫦娥的意象了。 七娘又道: “细雨湿衣看不见。” 此句是刘长卿的。 七娘只兀自叹了一口气。 此间隔着水帘,二人自是看不见。也不知她是言嫦娥,还是言自己。 陈酿望向她身前一挂水帘,似乎亦染着她的落寞。 那一瞬,他也不曾想,便脱口吟来: “清光似照水晶宫。” 此为唐时女诗人薛涛中,一首。 此句念罢,七娘心头猛然一荡。 这首集唐,似乎说着新月,又似说着他们。 重重水帘,烟影雾影,宫灯洒下清光。深沉夜色中,水波暗暗摇曳,灯火星星点点。 二人两两相望,只见身影朦朦,竟不知天上人间。 这便是所谓,入了诗境吧! 朱凤英听他二人诗句,着实一惊。 七娘所言,无一句是朱凤英给的。浑然天成之处,竟比她与郓王的更好。 她只喃喃念来: “分曹射覆蜡灯红, 门掩寒云寂寞中。 细雨湿衣看不见, 清光似照水晶宫。” 不独朱凤英,座中之人无不惊叹。 这师徒二人,竟对得情景相溶,天衣无缝。 此诗既出,座中之人再无人敢集唐。朱凤英只得换个容易的,众人一处乐一乐,也就是了。 陈酿又看向七娘,水影朦胧中,她似已坐下,再不言语。 ☆、第二百六十章 凤箫吟4 酒过三巡,众人依旧推杯换盏,好不快活。 自蔡太师之事后,汴京氏族人人自危。又恰逢新皇登基,里外事忙,是许久不曾这般开怀宴饮了。 放眼望去,只见众人笑面相对,一派热闹。 汴京,依旧是那个歌舞升平,无忧无虑的天堂。 宴席散后,还有人久久流连,不愿离去。 那些吃醉酒的,郓王与王妃也不嗔怪,只安置在别院厢房,留得一晚。 七娘自是要留几日的,姊妹二人长日不见,总有许多话说。 天已打过四更,方才的热闹无方,已换作鸦雀无声。 七娘倚靠在床头,久久不能入睡。 琳琅正要进来吹灯,见她仍坐着,有些担心。 “小娘子,可是郓王府的床睡不习惯?”琳琅看着她。 七娘摇摇头,也不说话。 她低眉垂目,兀自怀揣着心事。 思及今夜种种,七娘越发觉着心乱如麻。 分明不曾与酿哥哥私下说话,却又似说了许多。 分明,隔着水帘,连他的身影也看不清。却在集唐之时,忽添了几分心意相通之感。 可他,亦是如此么? 七娘又叹了口气,她不知道,也不敢问。 “琳琅,”七娘轻声唤,“表姐可睡了么?” 琳琅替她扇着风,回道: “我才经过王妃窗前,见屋中还亮着灯。像是在做针指。” “她今日这般劳累,怎的还有闲心做这个?”七娘不解。 况且,表姐与她一样,向来不爱女红的。 她撑起身子,又道: “我去表姐那里坐一坐。” 琳琅这会子倒不劝了。 自朱凤英成亲,她们姊妹难得相见,自有知心话要说。 琳琅取下一件素丝外披,将七娘裹起来,又理了理她的长发。 不几时,她便提上一盏灯,引七娘去了。 行至院中,只见花草含露。天阶夜色凉如水,虽已入夏,却隐隐觉出几丝凉意。 七娘紧了紧披衣。抬眼看去,上夜的丫头默然立着,时有几声蝉鸣。 公侯王府之家,多是热闹的。 此时见处一番清静安宁,倒也难得。 朱凤英的窗上,灯火幽微,淡淡映出她的侧影。 郓王似乎还在外陪客,此间只她一人。看她轻捻针线,也不知在缝补什么。 七娘提起裙摆,轻挑珠帘,如从前闺中一般,随意进去。 “表姐。”她唤道。 “七娘来了。”朱凤英微笑道。 她也不抬头,也不让座。这般随性,自见出比旁人亲近。 “这时辰了,怎的还不睡?”朱凤英一面缝,一面问。 “我睡不着。”七娘在她榻檐坐下,“见你这里点着灯,来看看你。” 朱凤英笑了笑,兀自揉了揉肩,接着运针理线。 七娘凑上前去,细细瞧来,她所缝之物,像是寒衣。 “此是楷兄的?”七娘微惊,“如今才刚入夏,表姐缝它作甚?” 朱凤英拉七娘在跟前坐了,只笑道: “不是阿楷,是北地将士的。” 七娘只不解地望着她。 北地连年征战,倒是时常闻着。上回汴京的流民,不正是自北地而来么? 可朱凤英郓王妃之尊,怎的替将士缝制起寒衣来? 朱凤英遂道: “北地的将士常年征战在外,陛下心怀仁义,多有不忍。大jiejie身为皇后,自然与陛下同气连枝。” 她接着道: “大jiejie以皇后之尊,亦亲自缝制,以表慰问嘉奖之心。我自然也要效仿了。” 七娘点点头。北地将士,确是可怜了些。 只是,朱凤英不惯做这些,七娘亦有些心疼。 她方劝道: “这些事,叫丫头绣娘们做,也就是了。表姐何必亲自动手?” 朱凤英摇摇头: “你还小,不明白的。我虽为深闺妇人,到底吃得皇粮。亲历亲为,方是一片诚心。” 七娘撇撇嘴: “表姐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