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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花并非名贵之种,可生于王贵妃宫里,合着她不喜矫饰的性子,倒更显得清丽出尘了。 郓王每每步过那片菊蒲,便要停下赏玩一番。 说来,这些花,到底颇是可怜。 本该于悠然南山间,才足以见出它的风骨。偏偏宫墙之中,这样的出世之花,倒像是个笑话。 王贵妃正领着宫人们浇水,亲力亲为,是有桑蚕之德。 郓王见着,方行一礼,只唤了句“母妃”。 “我的儿,今日不赶着回府了?”王贵妃笑道。 郓王亦低头一笑: “不敢回府,怕有刺客。还是母妃宫中安稳些。” 王贵妃依旧神情从容地浇花,只打发了宫人们去,遂道: “不承想,朱小娘子这般情深义重。可痴情用错了地方,却会坏了大事。” “母妃该谢凤娘的。”郓王道,“她救了我一命,亦是救母妃一命。” 王贵妃有些不知所措地望着儿子,只笑道: “阿楷,你在说什么?” 郓王叹了口气: “若事成,母妃是想推在东宫头上吧!” 皇帝向来最疼爱郓王的,众皇子们哪个不妒忌?若说太子忧心储君之位不保,暗下杀手,也并非不可能。 况且,郓王本是受害之人,王贵妃身为郓王生母,六宫之主,一切黑白自由她说。若真想要些铁证,还怕做不出来么? 到那时,太子越是辩白,只会越令皇帝厌弃。 郓王便知她是这个主意,只道: “利用父皇的恻隐之心,着实是个好计策。可母妃,是否太高估父皇对儿臣的宠爱了?” 郓王又道: “父皇与儿臣,不过是书画之交。那样的宠爱,是赏儿臣天下最难得的字画,而非交付江山。” 王贵妃面不改色,似乎在说家常琐事: “你莫要妄自菲薄。你父皇待你,自小便与众皇子不同。况且,眼下内忧外患,尤其北地外族猖獗。太子温吞无能,陛下早有易储之心。否则,就这点把戏,如何瞒过你父皇?” 郓王面带微惊,还当母妃鲁莽,到底是自己小瞧了她。 纵然深宫妇人,也未必没有男儿的筹谋与胆略。 王贵妃又道: “只要阿楷要这个储君之位,办法,母妃多的是。你父皇不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总能当得名正言顺!” 郓王抬起眸子,看着王贵妃。她的心思很深,郓王自小便从未读透过。 王贵妃宫中装点,淡泊而文气,却不过是她愿意作出来的样子。这等七巧玲珑心,她一年一年地藏,一年一年地埋,竟连她自己也骗得团团转。 诚如王贵妃方才言语之时,却还悠然浇花。这等闲适恬静,似乎只将家国大事尽然当做掌上玩物。 郓王近前了几步,方道: “看来,是万事俱备,势在必行了。可母妃,终究算漏了一卦。” 王贵妃神情颤了颤,这才显出些紧张。 “这个局里,母妃借不到东风。”郓王道,转而洒脱一笑,“储君之位,儿臣不稀罕。” ☆、第一百六十二章 秋风清7 只见郓王神情泰然,正一派云淡风轻的气度。 王贵妃看他一眼,又默了半晌,方道: “一步之遥罢了,我儿莫要糊涂。” “母妃莫要糊涂。”郓王作揖道。 王贵妃只抬眼看着他,终是放下水盂,却不言语。 郓王又道: “如今新旧党争才得平息,又适逢jian佞当道。这朝堂之事,当真风云诡变,猜不透得很。” 王贵妃笑了笑,又执起水盂: “jian佞?这话真是好伤人心啊!我儿口中的jian佞,可皆是朝堂上下帮衬着你的。” “蔡太师之流,有些佞才,却心术不正。”郓王正色道,“儿臣平日里,只与他们书画相交,何曾在朝堂之上有过勾结?” 他愣了愣,脑中猛然一个闪念。 郓王忽直直盯着王贵妃: “莫不是母妃……” “母妃!”郓王行一大礼,“此是大忌啊!” 自大宋开国以来,上至太祖,下至当今陛下,无不对内外勾结之事,忌讳颇深。 前朝女主乱权,误国误民,宫妃们皆引以为戒。母妃在后宫横行也就罢了,若与朝臣有所勾结,无异于自寻死路! 她如何能这般糊涂! “莫慌。”王贵妃淡淡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只要我儿一生荣贵,母妃做什么,俱是值得之事。” 郓王顿了顿,微蹙着眉头: “这个储君之位,对母妃而言,真这般要紧么?” 王贵妃笑了笑: “适才,阿楷说不稀罕。可若摆在你面前,果真不要?” “并非不要。”郓王道,“得之我幸,失之我命。至于那等构陷的手段,却是大可不必。” 见他神情严肃,铁面俨然,倒显得王贵妃有些小人之心。她忽黯了黯神色,郓王此话,应是在怪她了。 她叹了口气: “我费心筹谋,却落得一句大可不必……阿楷,是嫌母妃狠辣么?” 郓王一惊,忙行礼道: “儿臣不敢。” “你心中已然怪我,又有什么敢不敢的!”王贵妃瞥他一眼。 郓王看着王贵妃,心下百感交集。 从前三月里,母妃宫中开满了梨花,皑皑如雪,盈盈清润。那时,父皇与母妃最喜在梨花树下,一同教他写字作画。 母妃笑语婉转,是何等的温柔贤良?怎么眼下,竟成了这个模样? 这个波澜不惊,冷漠如霜的母妃,他只觉陌生得可怕。 郓王深吸一口气: “母妃是长辈,行事自有主张,儿臣本不该过问。可太子,亦是儿臣的亲长兄。骨rou至亲,断不是一箭得以了结的。” 王贵妃蹙眉审视着他,越发不懂儿子心中所想。 自古以来,储位之争无不是血淋淋的惨象,哪有什么骨rou亲情可言? 郓王自知她的疑惑,只道: “纵便是争,亦应是场君子之争。君子大仁,为国为民。太子虽温吞懦弱些,行事却是坦坦荡荡,光明磊落。于此之上,儿臣不愿落了下乘!” 王贵妃听得愣在那处,一时不知如何言语。 郓王又道: “治国,并非弄权。心怀苍生,兼济天下,方是为君之道。” 王贵妃凝视着眼前的郓王,还总当他是个需时时护着的孩子。谁知他今日一番话,于王贵妃,更像是醍醐灌顶。 她忽叹了一口气,面色微露羞愧。自己那些手段,确是太过小人行径了。 当年党争乱政,后宫亦多有毒瘤。那时,王贵妃为保后宫安定,不得不连根肃清,难免使了些不大光明的手段。 一年一年地过来,竟